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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篡改了我的記憶?” 張揚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鐘,聲音啞的像刀鋒刮過舊皮革的聲音,每寸鱗片都沾染了銹色。“呂囂張,我旁觀過你的人生。” 他用了“旁觀”,而不是照顧。 在張揚親口告訴他的這段人生里,他的種種蠅營狗茍、生老病死,一切都曾準確地落入張揚眼底。 呂囂猛然掙扎起來。他用力地掙離張揚懷抱,揚起手,重重地扇了張揚一個耳光。“你撒謊!” 呂囂咬牙切齒地瞪著張揚,一字一句地吼道:“你騙我!” 張揚腦袋側了側,右邊臉上清晰地多了個掌印。他又沉默了片刻,低聲道:“我沒有騙你。呂囂張,老子那時候還在快穿事務所服役,老子沒有理由騙你。” 那時候,張揚還沒有姓名,他只是個在快穿事務所主系統內服役的數據區,負責消除一切原生世界的穿書者,代號153。 那時候,他和呂囂互不相識。 寒意從頭皮爬到腳底,又沿著沒系帶的浴袍溜入呂囂心口。他手指抖的厲害,打了張揚后,他的整條胳膊都中毒那樣麻木的很。 “那時候,”張揚還在繼續說話。“我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我那時候很忙,審判者計劃失敗了,我忙著逃亡。在逃亡的時候我順手黑了主系統,為了避免在逃亡路上暴露,我甚至和巡邏區的教官商量好,彼此篡改了對方的記憶。我逃入冀北,他去了另外一個魔法世界。” 這就是那個長著一雙絕美丹鳳眼的教官曾提起過的只言片語。在快穿事務所內部,數據區們曾聯手爆發過一次叛亂,叛亂的由頭是個有關審判者的計劃。計劃失敗了,張揚來到了冀北。 “當然,為了確保主系統不會發現bug,我連冀北城的時間流都重啟了一次。可能是巧合,也可能就是注定要遇見你,誰知道呢……”張揚沉默了一會兒,自嘲地笑了聲。“反正,老子把冀北的時間定在了你父親被消除的那個夜晚,老子奉命帶隊,在胭脂胡同的巷子暗處,我見到了你。” 他從前其實也見過呂囂。 張揚沉默片刻后,察覺到不妥,就又多解釋了句。“那種見到,和從前在數據區里看到的,不一樣。” 具體哪里不一樣,張揚說不上來。從前他在數據瀑布里旁觀過數以億萬計的紙片人的人生旅程,對他來說都毫無波瀾。 本來呂囂也是。 但是在數據重啟后的冀北,一切顏色都變得格外昏沉。他在灰暗的世界里,抬起頭看見了躲在簾子后的一個小男孩兒。男孩兒是一切昏暗中的鮮明。 那個唯一闖入他視線的鮮明存在,是九歲的呂囂。 數據重啟,他找了各種各樣的理由盡量滯留在這個代號冀北的原生世界。主系統一直也沒能察覺到根植在深處的代碼,以為他真的在執行任務。 直到張揚公然切斷與快穿事務所的鏈接。 “如果我撒謊,我可以把情話說的更動聽。”張揚自嘲地低聲笑了,漆黑瞳仁內暗到沒有光。“可是我不想對你撒謊啊!呂囂張,我旁觀過你的生命,我知道你會進入娛樂圈,被人利用、拋棄、背叛,被扔在墻角里爛醉如泥,無數的男人拿你當抹布……那夜過后,你開始疾病纏身。呂囂張,我知道你的一切。” 呂囂開始感覺到寒冷,淚從喉嚨口往外冒,他不得不雙手掩住嘴,拼命壓抑要嘔吐的惡心感。酸水夾雜著眼淚的苦澀翻涌,一陣接一陣,好像只有當他被人泡在福爾馬林內,他才能洗掉張揚說起的這些骯臟的印記。 “……真臟!”呂囂無意識地喃喃了一句,眼里的光明也黯淡下去。“胖子,你說的這些,真骯臟啊!” “啊,我知道,”張揚頓了頓,小心地摩挲他頭頂被汗水弄濕的黑發,輕聲笑了。“可是……我還是決定愛你。” 第58章 呂囂聲音很輕。“胖子,我想我可能需要一個人待段時間。” “為什么?” 呂囂沉默了一分鐘,或許五分鐘,他在黑沉沉無光的酒店房間內冷的心底結冰。在他沒有留意到的墻壁縫隙,一寸寸冰棱花從墻體內部伸出棱角,割裂了鋼筋水泥。 “……我很累的。”呂囂到底還是解釋了幾句。“和你在一起,我一直一直,都很累。” 張揚動了動手指,粗糙指腹下呂囂的黑發凌亂而潮濕,順著他額發往下,兩邊的桃花面又夭美驚人。張揚大力摩挲呂囂的臉,擠壓到變形,又喘著粗氣往下,扣緊呂囂的脖子。 少年的脖頸纖細柔美,只需要五指再用點力,就能折斷。 呂囂被他卡的嗆咳,眼角流出生理性鹽水。鹽水滴落在張揚粗糙大手,手背上瞬間就濕了。 “不行!”張揚啞著嗓子低低地笑了。“老子不許你離開。” 這樣的愛情,其實算得是桎梏。可是張揚不懂紙片人的愛情,他努力過,然后他失敗了。前世他算放養了呂囂,可結果呢?結果呂囂巴巴地給他發了條短信,說要和他分手。 張揚瞳孔的顏色切換成銀灰。“老子什么都沒有,也什么都能給你。可是自由,不行。” “咳咳咳……”呂囂開始劇烈掙扎,修長手指努力地要掰開張揚的手。 張揚眼神中藏著微笑。“啊,就這么點力氣嗎?你可是我們期盼已久的……審判者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