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

    張揚攬著呂囂肩頭，懶洋洋回頭笑了一聲。“在野派也好，執(zhí)政者也好，又或者是你這個幕后云端主系統(tǒng)也罷，你們一個個的，大約都是沉浸在這種規(guī)則執(zhí)行太久了。享受肆意誅殺的權(quán)力，挑選魂力值上等的穿越者以收取報酬，你們將快穿事務(wù)所運行的很好。可是有件事，大概也被你們遺忘很久了。”

    “什、什么事？你什么意思？”

    “啊，有關(guān)于初心啊！”張揚笑的時候，那雙銀灰色眸子一丁點笑意都沒。他看起來只是唇邊肌rou略動了動，意思意思。“有關(guān)于……最初博士為什么要創(chuàng)辦快穿事務(wù)所，又為什么要鏈接如此多的小世界，甚至于連冀北這樣的紙片人世界都不肯放過。”

    張揚停下腳步，認(rèn)真地回頭盯著主系統(tǒng)的眼睛，又問了一遍。“為什么，嗯？”

    “因為、因為我們的家鄉(xiāng)毀了，那些遺民……”主系統(tǒng)說著突然住口，佝僂的肩背也像是突然挺拔了一瞬，魚一般的腫泡眼內(nèi)精光四射。“我知道了！我懂了！”

    “嗯，你以為你懂了，其實你沒有。”張揚毫不留情地留下一句肆意嘲笑，摟著呂囂踏上浮橋。“好好兒地想，慢慢想，等你想明白了，我們就回來了。”

    幽藍色浮橋在腳下迅速連接成片，浮動在汪洋的沒有邊界的幽藍色數(shù)據(jù)世界。穹頂下的光籠罩住浮橋上的人，又或許，他們不該再叫做人了。被穹頂?shù)墓庵\罩時，他們?nèi)砻總€細(xì)胞、每個量子級別的組織都在消失。

    當(dāng)雙腳踏在浮橋時，呂囂才明白什么叫做如遭雷擊。

    他全身抖的像在過電。

    張揚借著摟住他的姿勢，歪頭輕聲對他說，“忍住，不要開口說話。一會兒就好了，乖啊！”

    張揚顯然沒什么哄人的經(jīng)驗，這句安撫非但沒有起到作用，反倒加劇了呂囂的情緒發(fā)酵。他抖著唇瓣，眼淚不受控地從眼眶滑落，透明涎水沿著淡色櫻花唇一滴滴地滲，整張臉上濕噠噠的，分不清究竟是汗水還是別的腺體分泌物。

    呂囂在瀕死的觸電般體驗里，居然還有空恍惚了一瞬。他想，原來胖子總是看不清楚的。他不知道胖子到底是什么人，或什么東西，也不清楚胖子真正的實力與身份。他這樣執(zhí)著地與胖子糾纏在一起，假如有一天主動離開的人變成了胖子，那么他該怎么辦呢？

    他一無所有。

    哪怕主系統(tǒng)說他在冀北城擁有百億資產(chǎn)，哪怕每個人都夸他的臉好看，又有什么用呢？

    他就像個玩偶，被胖子捧在手心里，夜夜枕在同一張床上。可如果胖子把他丟入垃圾桶，他連主人姓什么叫什么、家在哪里都不知道。

    不，是即便知道了，他也什么都不能做。

    胖子所在的世界，對他來說什么都隔著片柔軟的膜。他模糊能看見一角，卻無法捅穿那層柔軟的膜。

    他和胖子的愛情，如此不真實。

    大顆大顆的眼淚再也止不住，成串往下砸落，爬滿了呂囂濕漉漉的全身。他哭到不能說話，全身又抖的厲害，哭泣加劇了呼吸的困難。

    呂囂哭到打嗝。

    “寶貝兒？呂囂張？”張揚大手輕拍他肩頭，略帶了點不安。“你沒事兒吧？空間跨越對你來說可能是有些越級體驗了。”

    先前張揚假裝昏迷的時候呂囂就哭過了一回，眼下接著哭，臉上都泛起了皴裂的疼痛感。但他還是打著哭嗝問張揚，“什么空間穿越？嗝……”

    張揚大笑出聲。低音炮般富有磁性的笑聲回旋在耳際，嗡嗡地嗡鳴不休。

    等到呂囂好不容易睜開粉桃般的眼睛，揉了揉眼皮，又努力地聚焦了一瞬。映入眼底的是一大片繁忙海岸口，有人推著小車叫賣零食，還有人騎著摩托車突突地來回穿梭。天空掛著飄滿彩色綢緞的燈籠，張燈結(jié)彩地，用他不認(rèn)得的文字寫著什么賀詞。

    呂囂驚訝地張開嘴，連嗝都忘了打。“這是什么地方？”

    張揚大笑。“你猜？”

    居然拿回答那個該死的主系統(tǒng)的話來對付他，呂囂沒好氣地?fù)v了張揚一胳膊肘，抬起腳，才發(fā)現(xiàn)腳下早就不是那些幽藍色的數(shù)據(jù)浮橋了。他們站在海岸邊，沙灘在日光下粼粼地反射出淡金色光澤。

    “真刺眼！”呂囂剛嘀咕了一句，鼻梁上就多了副墨鏡。

    扭過頭，見張揚也戴著副同款情侶墨鏡，依然全身不穿，大咧咧地?fù)е?/br>
    “啊！”呂囂驚叫一聲，這才想起被主系統(tǒng)強行拽入快穿事務(wù)所時兩人正在辦事，什么都沒穿，先前在快穿事務(wù)所因為有生死憂患，沒顧得上這個。現(xiàn)在到了陌生的地方，對著人群，呂囂立刻覺得羞恥。他憤憤地咬了咬下唇，怒懟張揚。“你神通廣大，能憑空搞來副墨鏡戴著，就不能給咱倆弄兩條泳褲？”

    張揚低低地笑了一聲。“穿什么？這兒沒人看你。”

    “滾！”

    呂囂奮力掙開張揚懷抱，掉頭就想逃跑。結(jié)果身后張揚大笑著對他道：“寶貝兒你扭頭看看，你看看其他人！”

    什么都沒穿，還要他主動去看其他人？他巴不得原地消失一秒鐘地遁逃回冀北城！

    只要想到沙灘上那些人都看見了他l體出鏡的那幕，呂囂就羞恥到腳趾摳地。

    “寶貝兒，寶貝兒你回頭看看！”張揚三步并兩步趕上他，強忍住笑聲，低聲地又勸又哄。“乖，回頭看一眼。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