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李靜打過來的電話之后, 三個人就兵分三路。

    初雪留下來等著接另一位來到冰城的私生子趙振宇及其家人，洛素前往李靜的家，閆然則是去醫院。

    不得不說的是, 睡美人李甜遭遇襲擊的這個時間可真是太巧了。

    就在她們上門之后的第二天, 既像是兇手迫不及待地想要在警方查明之前快速解決掉所有的潛在競爭對手。

    也像是一個警告，當然，其中也可能蘊含了其他的可能。

    李甜的突然受傷給這樁案件又增添了許多的疑問。

    閆然已經抵達了冰城第三人民醫院，好消息就是, 李靜她們家恰好是這家冰城知名三甲醫院的救護范圍。

    李靜在閆然趕來之前，已經被送入了急診, 但據救護車的醫生說, 傷勢應該不是很嚴重, 沒有生命危險。

    “李靜, 你沒事吧。”閆然看著李靜穿著羽絨服在急診室外轉來轉去, 身上的黑色羽絨服沾染了一些血跡。

    李靜的樣子有些倉皇，頭發亂蓬蓬的。

    “閆警官, 你來了。”

    李靜的情緒有些起伏不定，閆然到旁邊的自動售賣機買了兩杯咖啡，讓她坐下來慢慢說。

    “我, 我今天跟出版社的編輯越好了，十點鐘去咖啡館商量稿子的事。商量完就順便吃個飯, 我在外邊待著的時間都不會超過三個小時，我編輯也知道, 所以都很注重時間。”

    “到家我就發現不對勁兒, 門開了個縫, 我出門的時候肯定會把門關好而且從外邊鎖上的, 絕對絕對不可能忘記關門。”李靜強調著, 自從meimei李甜得了這個病癥之后，她自己要辛苦地照顧兩個人，就非常注重兩人的安全，絕對不能犯這種沒有鎖門的低級錯誤。

    “我發現門開著，門鎖好像被撬開了，我怕是進小偷了，又想到你們昨天過來說的，又擔心甜甜，我趕緊進屋，然后，然后就發現天天還在床上，被捅了。”

    李靜之前竭力保持著鎮定，說到這，實在是忍不住哭了起來。

    她一個人并不容易，母親李巖離家出走再無音訊之后，都是她一個人支撐起這個不容易的家，帶著meimei看病確診，辦理各項事務，瘋狂接著私活賺錢，竭盡所能地維持著這個家，維持自己meimei的生命。

    在外人看來，她是堅強的，獨立的，一個人撐起了這個家。但閆然能夠想得到，每當遇到棘手的事務的時候，李靜也是想哭一哭，有父母作為依靠的。

    縱使經歷了這么多，她現在不過二十幾歲，未曾經歷過親人的真正離去，更何況是親眼看到meimei身上的傷勢，和血。

    作為刑警，閆然甚至，許多案發現場的目擊證人在之后都會做夢，噩夢日日夜夜地環繞著，李靜能夠冷靜地叫了救護車，打電話給自己等人，已經是不錯的定力了。

    如果李甜萬一出了什么事，她就失去了和她相依為命到現在唯一的“親人”。

    閆然聽著李靜慢慢地訴說著，她回到家的時候，房間里沒有人，回家的路上也沒有碰見看見什么可疑的人。

    即使是有，她現在記憶有些混亂，大腦一片空白，也可能記不清楚了。

    閆然拍著李靜的肩膀，沒過多久，急診室的醫生向李靜宣告了一個好消息。

    因為睡美人病癥的原因，李甜的身體機能只能說是在勉強維持，但算不上太好。

    幸運的是，李甜的中刀沒有傷到要害，現在處于昏迷睡眠的狀態，但生命沒有危險。

    李靜松了一口氣，冰城第三人民醫院也是她曾經帶李甜前來求醫的醫院之一，她已經跟醫生說過李甜的睡美人病史，特殊情況特殊處理，雖然床位緊張，但還是慷慨地分給了李甜一間單獨的病房。

    李靜說，在李甜的傷勢徹底好了之前，她應該會一直在醫院陪著她，把家里工作用的東西，還有衣物都搬過來。

    她接私活賺的錢不少，至少支撐這段時間的住院費還是沒有問題的。

    醫院里人來人往的，走廊都有監控在，總比她們家那個老小區強。再者就算是請護工來照料李甜，李靜也不可能放下心。

    昨天閆然她們已經把事情都告訴了她，李靜回到家的時候，家里并不是一片亂象，也沒有少什么東西，明顯就是沖著人來的。

    她都不知道是該慶幸，自己出門了，只有meimei自己受傷。還是對方觀察到自己走了，進而趁機撬鎖襲擊了meimei了。

    李靜的衣服上還沾染著血跡，以至于在醫院的過道走路，都引來人們異樣的眼光。

    醫生說，李甜什么時候醒過來，不只是取決于傷勢，也取決于她本身的病情。

    畢竟睡美人癥這種全球罕見的病癥在此，李甜又是在“睡美人”的狀態被人捅了，實在不是尋常的醫學案例。

    李甜安安靜靜地躺在病床上，閆然和李靜坐在旁邊的空床上。

    李靜來的匆忙，也沒有帶什么東西，兩個人也沒有什么親戚朋友，以至于現在這個病房除了病人，生活用品什么的一概沒有，看起來空蕩蕩的。

    “閆警官，你說人活著怎么就這么，這么不容易呢。”

    李靜默默地看著李甜蒼白的臉，突然開口。

    每個人生而不同，性別，家世，長相，居住的城市，學習的天賦等等。

    李靜李甜姐妹算是幸運的，也算是不幸運的。

    比起那些生活在遙遠的山區里，一輩子都待在山溝溝里見不到天日，又或者被迫放棄學業，沒有念過幾年書就出來打工，字都不識的孩子，她們無疑是幸運的。

    她們生在冰城，長在冰城，一路無憂地讀書長大，母親對待她們還算說得過去。

    但又是不幸的，比起父母雙全身體健康的同齡人，jiejie李靜過早地承擔了生活的重擔，meimei身上的病癥幾乎是毀掉了兩個人的生活。

    李靜為了meimei放棄了心儀的院校，甚至是放棄了自己大半的學業，長期照顧meimei，即便是學院老師有意照顧，出勤過少，李靜在校內的績點并不高。

    而meimei李甜，因為一次在學校課堂上直接發病睡著，就很難恢復平靜的大學生活了，況且兩姐妹本來也不算富裕，因為李甜的病，她想打工掙錢都不好找活，畢竟誰也不知道她會不會突然一下子的睡過去。

    而在醒過來之后還會出現幻覺和失憶，對誰都是個麻煩。

    李靜低低的嘆著氣，閆然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安慰她，這個世界上活得容易的人，終究是少數。

    誰不曾負重前行呢？

    “閆警官，你說是不是......？”李靜的話沒有說完，但閆然顯然明白她話中未盡的意思，李靜指的是想要得到那遺產基金的人做的。

    即便閆然的心中也是如此猜測，但并沒有直接說出來，還需要看過現場才行。

    “我同事已經去你家了，要看過現場才能確定，我也需要和你meimei的醫生談一談。”閆然說著。

    初雪在火車站接到了趙振宇和他的母親趙巍，帶著兩人直接到了警局。

    這兩人確實是警方聯系過來的，只不過怎么安排兩位也是個問題。

    初雪帶著資料，簡單地給兩個人敘述了一遍。

    “所以，蘇家是什么態度？”趙振宇還沒有開口，他的母親趙巍就已經說話了。

    趙巍與初雪知道的馮，宋二人不同。

    蘇畔曾經的這幾位替身情人們，宋mama，馮mama，李巖，趙巍。

    前三者幾乎都保養得非常好，加上本身的出色容貌，看起來格外的年輕。

    趙巍是與她們格外與眾不同的一個，歲月不曾在她的臉上給予優惠，臉上的法令凸顯，頭發也有些難以遮掩的白發。

    初雪愣了愣，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

    趙巍問的是，蘇家對這件事態度？

    “蘇家會協助我們盡全力查出真兇，將真兇逮捕歸案。”初雪說著。

    趙振宇是個大男孩，年輕到并不足以讓他對警局產生敬畏，更何況面前還是一個沒有比他大多少的女生。

    “警察jiejie，我和我媽什么時候能走，你們這案子什么時候能破啊？”趙振宇笑呵呵的，試圖套話。

    “在兇手被捉拿歸案之前，恐怕兩位最好暫住在冰城。”

    初雪的話跟沒說一樣，趙振宇撇了撇嘴。

    “我這么多年帶著孩子離開冰城，就是希望遠離這一切，我們什么都不要，案子一旦告破，就立刻回寧城。”趙巍說著，語氣十分堅定。

    吊兒郎當的趙振宇也是點了點頭，“是啊警察jiejie，案子告破我們就走，還等著回去過年呢，冰城可比寧城冷的多了，我媽養我這么大，我對象都有了，畢業就結婚，生孩子就是一家四口過日子，挺好。”

    語氣里十分認真，即便是初雪告訴了他們蘇家那高達九位數留給孫輩的遺產，也不為所動。

    “再說了，不是一般人能姓趙啊？”趙振宇半開玩笑說了一句。

    兩母子顯然是早就商量好了，也許在來的路上，趙巍就已經告訴趙振宇他的身世，但她們已經選擇放棄。

    但以初雪現在的立場，雖然這母子倆作案的可能性很低，但依然是在犯罪嫌疑人的列表里，這話只能聽聽了，誰知道是真是假的。

    帶著趙巍趙振宇母子倆簡單地交代完事情，初雪又送兩人去酒店，和她們住的是同一家，這樣真有什么事找起來也比較方便。

    在群里發了消息，詢問那邊需要自己的幫忙，收到自家jiejie要求自己去醫院觀察睡美人的狀態和刀口，初雪開車前往第三人民醫院。

    ...

    此刻，洛素已經抵達了李靜的家。

    因為她們三人昨天來訪的緣故，在發現李甜受傷之后，李靜沒有打報警電話，而是直接找了閆然。

    因此現在的案發現場，還沒有轄區民警前來，只是門外站著人一直在趴門看著。

    “站住，你是干什么的？警察來這之前，誰都不能動。”

    即便洛素看著是個單薄的小姑娘，門口的幾位大媽依然是堅定不移地上下打量她，仿佛她是犯罪分子，亦或是盜竊人員。

    洛素亮出了自己的證件，這幾位大媽才放下心。

    “小姑娘這么年輕就當警察啦，誒唷，你是沒看見有，甜甜身上那血，唉，可憐見的。”

    “誰不說的，她姐就出去那么一會兒，咋就有人偷摸溜進來了呢。”

    “要我說，這可不是小偷，咱們這小區，都老胳膊老腿的，也沒錢，誰進來偷東西啊，誰家都沒什么值錢東西，這人肯定跟甜甜有關系，我可聽說了，現在的這些小年輕呀，那情情愛愛的，嘖嘖。”

    “可不是咋地，我看新聞上報的，還有那男的，把老婆殺了分尸的，還在丈母娘面前跟沒事人似的。現在這小年輕，一個個氣性可大了，稍微受點氣都抗不了，要死要活的。甜甜小靜這么漂亮，沒準就是被這種變態盯上了。”

    守在門口的幾位居委大媽已經忍不住開始猜測了起來。

    洛素并沒有打斷她們，一會兒她還要在她們的身上搜集證詞，也要問問她們關于李靜李甜兩姐妹的看法。

    “李靜李甜兩姐妹有什么仇家嗎？”

    洛素從身邊取出一個筆記本，作勢要記錄她們的證詞。

    看到眼前的警察小姑娘如此派頭，幾位大媽也不禁正色起來。

    “小警官，你們現在出警不用穿制服的嗎？槍放在哪啊？”說話的大媽非常八卦，上上下下地掃視著洛素。

    “現在多冷啊，什么制服也不抵羽絨服保暖啊，槍在衣服兜里唄，別扯這沒有用的，你要是看上小警官介紹對象也得等會兒的，沒看警官正要問話呢。”另一位卷發大媽斜了率先說話的一眼，咳嗽一聲，準備說話。

    “小靜和甜甜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了，可憐孩子媽沒良心，倆姑娘高考完就跑了，甜甜生病之后真是又當爹又當媽又當姐，但要是說仇家，倆姑娘才二十出頭，哪來的仇家啊，頂多是個前男友啥的。”卷發大媽說著。

    “現在的小年輕啊，容易激動，有什么話不能好商好量的來嗎？這動上手，一個不好鬧出來的就是人命啊。”一位大媽感慨著。

    “小靜是沒處過對象，甜甜就不一定了，不過生病之后，也沒見過什么人過來找她，倆姑娘就自個過日子，小靜照顧甜甜。”

    洛素點了點頭，接著問道：“小區附近見沒見過可疑的人？”

    幾位大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要她們說小區里的各種八卦，那是一頂一的強，可這問有沒有可疑的人......不是她們不想說，這大冬天的，都在暖氣房里待著呢，換做春夏在外邊也許能看著，冬天不出門也不注意外邊啊。

    “我也沒怎么往外瞅啊，咱們這破小區也沒監控，今兒下午我們居委會就得開會，出了這茬子事，絕對得安監控了，不然像甜甜這樣，出了事都沒地方找人去。”另一個大媽說著。

    接著又問了幾個問題，表示她們如果再不離開，可能會妨礙公務之后，洛素終于得到了一個安靜的案發現場。

    但此刻，她還沒有進屋，而是端詳著李靜家中的門鎖。

    這是一個老式的防盜門，念頭有些久了，但鎖頭還是很靈敏，至少一年內應該上過油。

    但是門鎖被破壞得相當小心，沒有任何美感與技巧，看起來十分生硬，一點都不像是一位被雇傭行兇的人弄出來的。

    如果是嫌疑人們自己行兇，如此粗糙的cao作倒是說得過去。

    但歷數現在的嫌疑人，趙振宇在來冰城的路上，李靜去見編輯，蘇家的兩位少爺一個在老宅，一個在蘇氏集團，謝冰馨待在自己的珠寶工作室，每個人都有不在場證明。

    完全沒有可能是他們自己動的手。

    試想一下，如果是蘇家的人動手，想要處理掉這些私生子女，直接帶著刀子上門，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未免太粗野了一些。

    更何況以蘇家的身份和手段，雇傭到專業殺手暗中解決李甜也絕非難事。

    現在李甜的受傷，盡管洛素還沒有看到李甜具體的傷勢情況，但心中已經隱隱有了一些猜測。

    洛素詢問過了那幾位居委會的大媽，敲了敲對門和上下樓的鄰居，都沒有人。

    說是對門是一家老人，被兒女接到瓊城度假過年了。

    樓上是剛結婚的小兩口，沒孩子，倆人都上班，這大工作日的自然是不可能在家。

    樓下的是老兩口，趕上超市大減價，上午跟一堆老頭老太一塊去搶購了，現在還沒回來呢。

    一時之間，這樓道里連個見過嫌疑人的人都沒有。

    李靜家的裝飾和昨天比沒有什么改變，洛素看著地面，客廳沒有腳印，沒有血跡。

    門口的鞋柜上還放著李靜的文件夾，應該是她上午帶出去跟編輯會談的。李靜的拖鞋還擺在門口，但地上有些散亂，也許是救護人員來的時候造成的。

    洛素套著鞋套和手套，先是來到了受害者李甜的臥室。

    昨天她們來的時候，只是在客廳待著，初次造訪，也不好在人家轉來轉去，洛素也只是借著上衛生間簡單地看了個大概。

    洛素看著床上的血跡，很少，不多，也許李甜身上有很多血。

    閆然發的消息說，李甜的身上沒有兇器，根據傷口，兇器應該是一把尖銳的刀具。

    洛素檢查著室內的擺設，梳妝臺是很老式的那種，但鏡子很大，看起來像是兩人的母親從前用的，擺滿了瓶瓶罐罐的護膚品和彩妝，還有一些當做擺設的手辦，梳妝臺上放不下，窗臺內還擺了一些，小人拿著刀的，拿著劍的，各種造型，很是精美。

    拉開下邊的柜子，也是塞得滿滿的，面膜，精華，化妝棉，看起來都是囤貨。昨日見著李靜就是素面朝天的樣子，衛生間里有著單獨的護膚品，可這梳妝臺上的完全不同，看來是兩姐妹分別用的了。

    這屋子里就這么大，床上的薄被并沒有沾染多少血跡。

    洛素又去拉開了衣柜，衣柜的一邊里有些亂糟糟的，黑白灰的常服，各種式樣的都有。

    又拉開了另一邊，這邊顯然不那么日常了，露肩露腿，各色各樣的cos服，lo裙，還有jk制服，想到當初資料里提及李甜是一位coser，高中時期就是資深老二次元了，有這些東西似乎也不奇怪。

    洛素戴著手套扒拉了一下衣服，昨天李靜說meimei李甜已經睡了快二十天了，這快一個月衣柜沒打開，里邊也沒什么味兒。

    只不過接著翻，一團衣服掩蓋住的鐵皮盒子里，洛素打開，卻發現了一堆堅果棒和巧克力。

    昨天李靜提到過，李甜每次醒過來之后，都會暴飲暴食，之前吃很多東西醫生說不好，后來家里就長期儲存壓縮餅干，巧克力這種高糖的東西了。

    那個時候，李靜還拉開了客廳的小柜子給她們看，滿滿的都是食物，她會定期查看保質期，然后購買補充，保證柜子里永遠都是滿的。

    洛素的眼神閃了閃，開始繼續搜尋。

    李靜的房間沒有什么東西，小衣柜里都是衣服，有的裝在大袋子里，看上去不是她的，也許是母親李巖沒有帶走的，塑料箱子還有她的一些畫稿，沒有什么東西。

    能藏東西的地方都被洛素找了一遍，客廳和廚房也被她翻過，連書架上這些亂七八糟的中文外文書籍都掃了一邊。

    最后，她的視線定在衛生間，左探探，右看看。

    但這棟房子里似乎什么都沒有，順手開燈，洛素仰起頭。

    叮鈴鈴——

    電話鈴聲響起，來電人，初雪。

    “我知道你為什么讓我來醫院看李甜了。”初雪語氣凝重地說著。

    “她醒了，但是在裝睡。”

    洛素單手接著電話，腳下踩著板凳，另一只手在拆卸下來的燈罩內掏出了塑料袋。

    她摸著里邊的尖銳器物，“兇器找到了，在李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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