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東西被接連搬下去, 族人們打量著洛素，洛山他們。

    連小黃被都柳抱過去，“我怎么覺得小黃瘦了？”

    “素是不是變黑了？”

    “素瘦了, 山也瘦了, 吱吱，野都瘦了。”

    族人們聚攏著，挨個看著。

    現代有種說法，叫你爸媽覺得你瘦, 現在，是全部落的人都覺得他們瘦了。

    瘦可不好, 這個時代追求的都是健壯的身軀, 只有身形高大強壯, 才能獲得更好, 與猛獸兇獸搏斗。

    “我們先去找巫。”洛素說著, 族人們忙點頭，素他們剛回來, 得先去見巫，之后還有很多時間敘話。

    舟水他們也被在此熱烈的歡迎，安排進了之前就住過的石屋。

    三個月的時間, 洛部落這邊的氣候如今已經開始偏熱了，已經有族人半裸著上身在部落內行走。

    船上帶回來的東西先是被暫存在巨大的石屋中, 這寫種類眾多，和不同的部落交換的貨物, 需要仔細記錄, 之后分發到族人的手中, 星星石和玉石就屬于部落的重點儲備物資。

    洛素自己的東西也不少, 臨走的時候, 背著巨大的獸皮雙肩包和獸皮袋，現在更是裝的滿滿的帶了回來。

    此刻，洛素他們正待在巫的石屋中，洛素把此行記錄下來的樹皮紙交給巫。

    而山則是在一旁講述著，離開部落之后第一晚在河上的遭遇，舟部落，藥部落，絲部落，星部落，風部落，貝部落，樹部落，魚部落......

    這一路上遇到的實在是太多太多，洛山講一點，洛素講一點，野和吱吱在一旁補充著。

    趕在上午回到部落，這一天，他們都待在巫的石屋中，一直講到了吃晚飯的時候。

    這一下午，講的口干舌燥，他們把巫屋子里的一缸子清水全都喝了。

    作為剛剛從外部落遠游回來的族人，洛素他們受到了所有人的關注，明明是吃晚飯的時間，今天的食物格外豐盛，但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現在他們的身上。

    舟水他們受到了同樣的款待，只是今天，主角是他們的族人。

    “素，你們都去哪了？”

    “山，外部落的人都什么樣，他們吃什么？”

    “吱吱，你說海？海是什么，在哪？”

    “野，星星石是什么？你們帶回來了嗎？”

    族人們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層出不窮。

    吃完飯之后，都老老實實地坐在這聽講。

    星部落的“星星祭”，樹部落的樹屋，貝部落那邊的大海，還有不可思議的魚部落族人，一切都是這么的令人驚嘆。

    這些是他們聞所未聞的，但是自己的族人，自己的同胞走出去，看到了這些。

    原來外面的世界，是這樣的。

    盡管這些東西仍然是存在于他們的口中，沒有親眼見過，但洛部落的族人對此依舊樂此不疲。

    接下來的幾天，每當吃飯的時候，每個人都試著湊到前邊來，想要聽故事。

    以至于他們不得不分散開來，分著給族人們講述著三個月的經歷。

    晚上，洛素回到她帶著小黃居住的石屋。

    躺在炕上，現在不是冰寒，也沒有燒炕，即便是墊了兩層獸皮，依舊覺得有些硌得慌，但心是安的。

    出門在外，不說在船上要時刻警惕，即便是在這么些部落，夜晚也只敢淺眠，三個月沒有真正的睡一個好覺。

    此刻，她躺在炕上，似乎是身體察覺了心中放松，沉沉地睡了過去。

    又是夢。

    洛素看著眼前的一切，又是像之前在船上，還有在魚部落時候的狀態，她好似漂浮在空中，以第三者，上帝視角看著眼前的一切。

    曾經，她看到了這個世界的一次毀滅，天災，也看到了魚部落的過往。

    現在，她又要看到什么？

    這一次的視角格外的不同，好似是移動著的。

    洛素的眼前不斷地閃動著，切換著。

    她看到一個個不同的部落，就好像是在用遙控器調著電視機的屏幕，每調到一個臺就是一個部落，但現在這塊遙控器不在她的手里，她無法讓它停止，無法控制，只能靜靜的看著這一切。

    火種是何時出現在這片土地之上的，沒有人知道。但初生的他們太過孱弱，也太過弱小。

    火種仿佛是憑空出現，就那么出現在了這個世界。

    人們學會了利用火，火種能夠驅除寒冷，驅趕野獸，能夠烤制食物。

    同時，火種也會灼傷自己。

    洛素眼前仿佛投放著無數個小屏幕，以她的腦力，可以同時捕捉著這些情景。

    都是部落，不同的部落，以及不同的火種。

    每個部落擁有著不同的火種，與獨立的生存方式，一代又一代。

    每一代的生存方式，似乎都是相同的。

    也許屋子大了一點，食物多了一點，都能夠吃飽穿暖了，甚至開始搞一些審美，穿絲衣帶著玉了。

    洛素最開始觀看這一切都時候，心中很迷惑，呈現在她以前的這一切，應該是本世界的天道，或者是世界意志想要讓她看到的。

    但是，目的是什么呢？

    她做到的這些夢，是什么意思？

    她繼續看著眼前的“大屏幕”，從遠古，到如今，不知是過了多久。

    她清楚地看到這些部落的先祖們野蠻，血腥，渾身旺盛的毛發，和適應不同生存環境各具特色的身軀。

    看著他們從一無所知，到知道用衣蔽體，火烤食物，改善自己的生存方式，學會學習，甚至是在和猛獸的廝殺中進步。

    看著人類和猛獸兇獸們生存，采集，和其他部落之間的征戰，交流。

    直到現在，是的，現在。

    洛素清楚地知道眼前的畫面就是現在的時代，她看到了過去三個月曾經去過的部落，舟部落的人在造一艘大船，貝部落的人在挖貝，絲部落的人在采蜜......

    從這個世界初開的遠古，到如今。

    洛素可以說是看了快進版的本世界歷史，她突然間意識到了什么。

    這個世界的進程，未免太慢了。

    華夏五千年文明，就已經從遠古發展到了現代高科技社會。

    而這個世界的初開到現在，已經多少年了？

    卻還是這般原始社會的樣子，這發展的太慢了。

    洛素醒來已經是天光大亮，夢境結束的很早，之后她就陷入了平靜的睡眠。

    一覺醒來，她記起來這個夢。

    洛素的手指輕叩在炕面上，這個夢的意義是什么？

    本世界的天道，想要告訴她什么？

    或者說，想要讓她做些什么？

    洛山與舟水他們商談，由舟部落出面通知其他部落，之后進行交易的事巫已經同意，舟水他們又盤桓了幾天，帶著充足的食物清水離開。

    而在等舟水他們下一次到來之前，洛部落需要準備大量的鹽，以用來交易。

    如果那些大部落也要前來交易，所需要的鹽就更多了，上次洛山他們帶走那些，幾乎掏空了部落的庫存，這三個月部落也在存鹽，但多少也不嫌多。

    野和吱吱都是部落狩獵隊的二級戰士，外出三月，雖然也在山林中狩獵，但和在自己部落山林狩獵還是不一樣的。

    這日，野和吱吱都跟著狩獵隊進山，洛素回來的這幾天，巫也沒有叫她做事，自己把屋子打掃一遍，又安置了帶回來的一些東西，交代了部落族人不要進她的屋子，大家都點頭。

    在星部落從毒蛇哪里買到的毒有不少，分裝在不同的石盒子里，還有貝部落的那些珍珠貝殼。

    洛素原本打算著，有這些新帶回來的珍珠貝殼，要不要做個祛疤的藥粉，后來一想，部落的族人們向來視傷疤為榮耀，就是做出來了藥粉，在這個時代的用處不太大。

    原始人的審美，和現代人還是不同。

    洛素今天去看蒲草她們，三個月沒見，蒲草，月，葉，小姑娘們感覺又長高長胖了一些。

    蒲草掏出了幾件石器，“素，這是這些天我做的石器，你看怎么樣？”

    洛素接過看了一遍，蒲草的手藝又提高了，現在的石器越來越細膩，打磨的更好了。

    “越來越好了，蒲草，你一定可以成為石器師。”

    對于這群小姑娘們，洛素從不吝嗇夸贊的語言。

    “素，再給我們說說你都遇見了什么吧！”

    葉滿臉期待地看著洛素，手上還掛著珍珠和貝殼串成的小手串，這是洛素送給她們的紀念品，三人都寶貝極了。

    有著這樣漂亮貝殼和珍珠的貝部落，好想要親自去看一看。

    又給小姑娘們描述一番外界與部落的不同，美景雖好，但同樣危機重重。

    因為這次幾人出去帶回來的外部落特產，還有口中描述的外部落風景，部落內很多的族人都產生了向往。

    那只要輸入火種之力就能在黑夜降臨的時候亮起來，照亮一片天地的星星石，是多么神奇。

    能夠孕育出這樣星星石的部落，能夠做出各種各樣藥丸的部落，能夠織出順滑美麗的絲衣的部落，這是族人們親自去過的，親眼看到的，不是別的什么人道聽途說。

    既然素，還有野，吱吱，他們都能出去，那么等下一次舟部落的人來的時候，他們是不是也可以出去呢？

    洛素察覺到了部落里最近的風氣，大家都在興致勃勃地討論外部落的東西，盡管還沒有去過，但表現的已經像是環游過了這些部落一樣。

    這天晚飯，一如既往又到了講故事的時間，只是這一次，洛山他們講述的路途見聞，不再是新奇的部落故事，而是殘忍的，悲切的。

    被天災淹沒的海部落，在外游歷被人抓走成為奴隸的人，部落弱小被人踐踏火種覆滅的無火之人，某個部落因為獨特的特產引起其他部落的貪婪，發生交戰滅族，部落交易之間被坑被騙......

    聽完了這些，洛部落族人焦躁的情緒仿佛被潑上了一盆冷水，“唰”地冷卻了下來。

    從前嚷嚷要去外部落游歷的最歡的幾個小子，也都沒了聲息。

    “外面的世界太可怕了，外面還是呆在部落里吧。”

    “像頭說，成為三級戰士再出部落，或者什么時候帶著一個戰士隊伍，十幾個人出去才行，幾個人太危險了。”

    采集隊和狩獵隊都已經進山，洛素沒有去，她在藥房制作新藥，之前和藥舟的交流有許多收獲，現在就是試驗學習成果的時候。

    藥舟給了她簡單的止血藥方子，洛素準備和部落自己的融合一下，試圖取長補短，弄個精華版出來。

    盡管藥效還沒有試，但她連名字都已經想好了，就叫——金瘡藥！

    算是她自己回應穿越者前輩的一點小惡趣味吧。

    做完了藥，巫又招呼著她過去，因為這一次外出見識了太多的未知，其中有幾點，又是巫尤為關注的。

    比如絲部落的變化，星部落的異常，海部落的過往，魚部落的現在。

    洛素知道巫在擔憂著什么，他擔心像絲部落星部落那樣的事情同樣發生在自己部落，那樣洛部落又該何去何從？

    而對于部落的對外交易，巫贊成的原因之一，就是他想要多了解一些外部落，絲部落和星部落都是先兆，是他們已經發現的，還有魚部落，這些是已知的，仍舊存活的部落。

    但如果有其他部落也經歷了這些，卻因為部落實力太低，聚居地偏僻，亦或是無人求援，也許他們已經不存在了。

    巫希望能夠和其他的部落之間發生聯系，產生聯系，否則如果再像曾經那樣貓在山林里，每年只有集會的時候才和外部落聯系，萬一發生什么，連求援都無處可去。

    洛素感覺有人在看她，在部落里，這樣的感覺并不多，族人們看著她，然后過來打招呼，但不會有人像現在這樣，在暗處盯著她。

    她一個轉身，那感覺瞬間消失不見，人走了？

    想到這兩天里，蒲草她們曾經和她提起，說是之前烈和猙他們進山去猴獸林那邊，救了個外部落的人回來？

    那個外部落的人，似乎還是個啞巴，不能說話，蒲草去采集隊那邊幫忙分果子藥草干活的時候，那個外部落的人也被分過去了，蒲草說那人在地上寫，他的名字叫“一”。

    一，這是名字，但一般人在外部落的時候都會在前邊加上自己的部落名作為姓氏，洛素瞇了瞇眼，她回想起那日回到部落下船，似乎無意間瞥到了一個瘦小的陌生面孔。

    現在想來，應該就是一了。

    不過這三個月來走了這么多部落，再加上舟部落他們的介紹，似乎沒有幾個部落會這么起名吧？

    用數字來命名，往往是不想讓人記起來，比起正常的名字，數字更像是一種代號。

    洛素可是記得前世什么殺手特工小說里，都是很喜歡用數字作為代號，什么小七阿九，還有特工零零七。

    蒲草之前說，這個叫一的人，在沒有去采集隊幫忙的時候，似乎私藏了一些每天送過去的食物，有一天跑到后山，試圖逃跑，但還沒跑出去，就又折回來了。

    洛素分析了一下，覺得這人挺可疑。

    來到部落挺長時間，既不交代自己是什么部落的，也沒有展示自己的能力，沒有要求離開，倒是像是在這里混日子一樣。

    她心里留了個心眼，打算明天去會會這個“一”，不知道他是不是來自于洛素心中猜測的那個部落。

    是的話，可就有點意思了。

    此刻的盜一完全不知道他已經被人發現，并有所懷疑，更沒有想到已經有人大致猜測出來了他的真實身份，盡管這個人還并沒有和他正式地打過照面。

    現在，他正在自己的石屋中，瑟瑟發抖。

    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出現在他的石屋中，一步步逼近他的一條小黃狗。

    他清楚地知道這是荒獸，剛才他在暗中觀察洛部落那個叫“素”的女孩，那女孩的感官尤其敏銳，眼神如尖刀掃向他藏身的位置，若不是他跑得快，很可能被逮了個正著。

    只是......他沒有被那個叫“素”的女孩逮到，卻被這只荒獸一路追回了石屋中。

    小黃一步步地逼近眼前的這個小矮子，銅鈴般的大眼睛轉啊轉，它當然記得這個小矮子，以前它抓黃牛獸的時候見過，并不是這群小矮子里的人，只是，他現在怎么待在這里了？

    小黃有些不明白，而且，眼前的這個小矮子，先前在盯著“素”，那是小黃自己最親近，最喜歡，會給它做最好吃的rourou的小矮子，盡管她經常用討厭的大火花嚇唬它，但小黃從來不怪她。

    小黃很聰明，它已經知道了一些小矮子的名字。

    就像它知道自己被稱呼為“小黃”一樣，這樣它很高興，意味著它和小矮子們是一樣的，都有一個稱呼。

    小黃當然知道他在盯著“素”，就像小黃自己當初盯著素那樣。

    小黃的腦子一轉，這個丑陋的小矮子，不是要來跟它搶素吧？

    不行，不可以讓他得逞。

    小黃步步逼近，鼻子呼哧呼哧，壓迫力越來越強，盜一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荒獸想要干什么？

    那個叫素的女孩，對，就是她，可以控制荒獸，是她派荒獸過來的嗎？

    盜一不知道現在該怎么做，上次和鹽部落的人在山林里，能夠在荒獸手下留出一命，他就覺得已經耗費光了自己的畢生運氣。

    現在，盜一能聽得到自己的心臟砰砰地跳動著，他這是要死了嗎？荒獸會直接吃掉他嗎？會吞掉他嗎？

    如果自己死了，恐怕洛部落的人也不會在意的吧，畢竟不是自己部落的人，可能還以為他自己離開了部落。

    而自己的同族們更是不知了，盜部落的人四處游蕩，只有老人和孩子才會留守在部落之中，等到他死后，部落又一直沒有他的消息，過不了多久，就會默認他的死亡，盜一這個名字，又要給了一個新的孩子吧。

    盜一此刻的腦中想了太多太多，恐怕他的大腦從來沒有如此告訴地運轉過，去想這么多事情。

    上一個叫盜一的是什么樣的人？

    是個小偷，是個強盜，是個騙子，他自己同樣如此，盜部落的人，似乎天生就逃不掉這樣的命運。

    荒獸似乎是等不及了，盜一眼看著它在自己的面前，從弱小的狗獸瞬間變大，險些就要把這屋子撐開，它長大了嘴，看著盜一。

    盜一癱在地上，閉上了眼睛，完了，他要被吃掉了，希望荒獸吃掉他的時候，最好直接吞下去，不要嚼，這樣還能夠讓他少一點痛苦。

    “小黃，你跑哪里去了？”遠處傳來了喊聲，不遠不近的。

    洛素探著頭，小黃跑到哪去了，晚上了，得把它找回去，不然不放心。

    小黃的內心十分慌張，糟了，現在太晚了，該回去找素了。

    素現在找過來了，如果被看到它在這里變大，那它就死定了！

    小黃不再看眼前的小矮子，迅速變小，恢復到了狗獸的體型。

    荒獸馬上竄了出去，盜一渾身還是軟的，他慢慢地恢復氣力從地上爬起來，偷偷摸摸走到石屋的門口。

    明月高懸在天際，夜色寂寂。

    盜一看著遠處那個叫“素”的女孩出現，荒獸正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身后，歡樂地搖動著小尾巴，要多狗腿有多狗腿。

    剛才那荒獸過來，是來警告的吧？

    那女孩忽的回頭一瞥，看著露出半張臉的盜一，似笑非笑。

    盜一瞬間躲回室內，一身冷汗，荒獸，是不是她派過來的？

    她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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