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族人還沒有反應過來, 但看到巫著急的表情，就知道不是小事。

    那宛若牛叫的嘶吼仍在繼續，仿佛能夠震透耳膜。

    族人們手忙腳亂, 忙著抓起孩子，就一路跑向避難的山洞。

    巫和洛素站在原地沒動, 巫的面色凝重，沉寂了一個冰寒, 該來的，終于還是來了。

    他敲了敲拐杖, 緩緩走向山頂的火塘，抬頭看著洛素，“素，你去進山洞。”

    洛素：......

    你讓所有人都進山洞，打算自己一個小老頭跟荒獸對拼1v1嗎？

    部落里沒有覺醒的族人相對跑得慢的，有狩獵隊的戰士直接揪起來，抱著跑。

    “您不進山洞嗎？”洛素問著巫。

    巫搖了搖頭，“火種不可滅，我與火種同在。”

    部落里的族人可以躲，戰士可以躲藏，但唯獨巫不能, 自從他接替巫的職責開始, 以火種之力守護部落就是責任。

    大部分族人都已經跑到了山洞中去，采集隊和狩獵隊也分了一部分人進山洞。

    山頂的石灶在熊熊燃燒, 還在熬煮著鹽, 但此刻, 已經沒有人守在旁邊。

    巫坐在石屋中, 門外就是火塘, 石門大敞開著，冷風灌入，依舊不覺得冷。

    屋內是一片的靜寂，偶爾有灶膛內傳來的小小噼啪聲。

    洛素看著門外火塘的熊熊火焰，心中只覺得氣息凝滯，無法暢通。

    心跳一搭一搭的，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仿佛有無法言說的壓力，壓制住了整個人的氣息，如同來自荒古的，源于等級的碾壓，讓人無法喘過氣來。

    石屋內不止她，她看著部落的酋長山，狩獵隊的猙，他們的拳頭正死死地攥緊，顯然也在承受著同樣的壓力。

    那聲音越來越近，那壓迫性越來越強。

    近了，更近了。

    ...

    柳躲在山洞里，冰寒之前，綠芝就給采集隊的隊員們做了演習，一旦部落遇見地動，族人們都到山洞中躲避，采集隊和狩獵隊的戰士要第一時間帶著沒有覺醒的族人前往山洞。

    蒲草，葉，還有月都待在她的身邊。

    族人們也是都聚在一起，山洞中沒有火炕，即使現在架上了火堆，依舊涼颼颼的，寒氣逼人。

    山洞的石壁上隔著鑲嵌著火把，狩獵隊和采集隊大概有一半的人都在這里，負責保護族人。

    而另一半人，此刻，都在山頂。

    “柳，素他們，不會有事吧......”年紀小的葉依偎在柳的身邊。

    不止是素，還有巫，還有戰士們，他們都沒有進山洞。

    直到現在，躲在山洞中的大部分族人，都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但能夠讓巫如此對待，一定是大事。

    石屋內沒有任何聲音，地面的震動宛如一動一動的鼓點，但這是那不知名荒獸的腳步聲。

    洛素眼看著部落的火塘在剎那之間，火焰沖天而起，仿佛是感受到了外來的敵意，自動進行防御。

    這就是火種的力量嗎？

    那地面的顫動似乎停滯了，像是那巨獸停住了腳步。

    巫走出門去，他背對著火塘，熊熊烈火在他的身后起舞。

    即便是老眼昏花，他也一眼就看到了那遠處山林中的龐然大物。

    那是何等的巨獸啊？

    便是部落有史以來，狩獵過的巨大蠻象，也沒有這巨獸的一半大小。

    它有角，有尾，身有鱗片，無比巨大，長著粗獷的獠牙。

    它不是見過的任何一種兇獸，可不同兇獸的種種特征，卻都聚在它的身上。

    山林之中萬籟俱寂，好似一切都在為它臣服。

    它是荒古之前，從沉睡著醒來的山林亡者。

    巫目光灼灼盯著那巨獸，即便是想必之下，這渺小人族的身軀，也許都沒有那巨獸的一只爪子大。

    但此刻，這個半彎著背，有些傴僂的老者，在山他們的眼里，確實無比的高大。

    火焰在無聲的躍動著，那不知名的巨獸仿佛嗅到了什么氣息。

    巨獸的眼中，不遠處似乎有一堆的小蟲子，小到哪怕它一個腳印，似乎就能夠踩得死死的。

    但它沒有前進，它只是來巡視著自己的領地。

    它感受著不遠處，那有些熟悉的氣息，內心有些莫名的畏懼。

    它只是剛剛從長久的沉眠之中蘇醒，但眼前的一切都不是自己熟悉的模樣。

    可到感受到那種氣息之時，它有了一瞬間的慌亂，久遠之前的記憶尚未蘇醒，但它不能靠近那里。

    巨獸本應該直接毀滅那令它感受到不適的氣息，但它有著天生的直覺，似乎一靠近，就會被灼燙，被炙烤，那種滋味仿佛深深地映刻在血脈之中，令它戰栗。

    巫看著那巨獸，巫正在回想著部落傳承留下的獸皮卷，這應該是就是荒獸沒錯了。

    但部落留下來的記載太少，很多東西都在傳承之中消散，巫只知道，每一只荒獸，都是獨一無二的。

    它們不是如同猛獸，兇獸那樣的群體，能夠繁殖許多。

    荒獸似乎是在開天辟地的頭一遭，就出現在了這片土地之上，同一時刻出現，還有人族。

    記載之中，荒獸們的個性也各有不同，有平和的荒獸與部落共居，甚至帶著部落遷徙。

    有暴躁的荒獸占領領地，方圓萬里山林，皆為它占有。

    巫不期盼這是個平和的荒獸，但只希望，對方都自己這個弱小的小部落，不要放在眼里。

    如果它想要霸占這片土地，那么部落將不得不遷徙。

    洛素感覺著右手的炙熱，火塘內的火種力量在狂舞，而她右手之中的火種力量，就仿佛是在加油鼓勁一般，即便是使不出，仍然在她的體內不斷地雀躍著，歡呼著，搖旗吶喊著，在給自己的隊友加油。

    她的視力格外好，能夠清楚地看到那巨獸。

    巨獸眼若銅鈴，看著就是有些兇惡的模樣，但不是她能夠認出來的任何一種神話巨獸。

    是這個本土世界的產物嗎？

    巫輕敲著拐杖，火塘之中的火種再度沖天而起，躍動得更高，仿佛在和那巨獸進行對峙，整個部落都被難言的溫暖所覆蓋住。

    那巨獸摩擦了兩下腳掌，看著那令它感受到畏懼的地方。

    它只不過是剛睡醒，有點迷路了而已。

    又碰到這些感覺討厭的東西，以后再也不往這個方向來了。

    巨獸的大腦袋瓜里并沒有多少東西，但它知道，這里的東西讓它產生本能的抗拒。

    “哞——”

    那巨獸看著不遠處的小人們，又發出了一聲嘶吼。

    山等人手中的兵器握的緊緊的，生怕這巨獸直接俯沖到部落中來，直接發起進攻。

    石洞內躲避的族人們也聽得清清楚楚，葉抓著柳更緊了。

    那巨獸位于山坡，悠長地叫了一聲過后，仿佛是發出最后的宣誓。

    一個轉身，再度消失在山林之中。

    也不知那巨獸走了多久，巫依舊站在火塘之前，他的身體緊繃著。

    身后的火焰慢慢恢復了正常，巫輕挪拐杖，他緩緩坐在了地上。

    “去把族人們叫出來吧。”

    巫的聲音有些嘶啞，但這一句話，宣告了這場不知名危機的暫時度過。

    荒獸來了，荒獸走了。

    荒獸沒有對部落進行攻擊。

    石屋內灶膛內的火早已熄滅，冷風吹拂，驚起一身的冷汗，打著寒顫。

    洛素去扶巫起來，巫擺了擺手，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她看著巫的面孔，感覺原本就有些老態的巫，好似又變老了幾歲。

    小老頭看著越發的干癟了。

    火塘中那二次拔高躍起的火種，顯然與巫脫不開關聯。

    狩獵隊和采集隊留在山頂的人，都看到了那巨獸，從看到的那一刻起，他們的內心就知道，這就是傳說之中的荒獸，那明顯的血統壓制，明顯的與猛獸兇獸的截然不同，還有震懾的氣勢。

    荒獸沒有對部落怎么樣，但是荒獸如果真的進攻，踏平部落，不過是一眨眼的事情。

    荒獸回到了山林，以后，他們還能夠進入山林打獵嗎？

    戰士們的內心滿是復雜的問號，他們有的去山洞叫躲避的族人出來，有的重回自己的崗位。

    部落里是一片的亂象，因為當時的緊急，散落的漁網，半筐子剛打出來的魚，煮了一半的鹽鍋，大敞著的石屋，還有洛素剛開始燒的陶器......

    族人們沒有去問什么，他們沉默的回到石屋，收拾起散落的地面，各就各位。

    洛素把巫的石屋的炕燒上，讓巫挪過去。

    巫的老臉蒼白，難掩虛弱，洛素不知道在對峙的過程中巫付出了什么代價，但這代價，恐怕不小。

    “素，把右邊的第二個石盒里的藥包拿出來煮了。”巫咳嗽了兩聲。

    他坐在炕上，身上還披著一塊獸皮。

    洛素按照巫的指示去煮了藥，她不知道這是什么藥，但應該是對巫的恢復是有用的。

    酋長山，還有部落的各個長老，頭領，隊長們有序地組織著族人恢復正常，誰也沒有前來打擾巫。

    洛素看著巫將熬好的藥喝完，面色似乎好了一點。

    “您沒有事吧？”她實在是有些擔心，巫現在的狀態，就像是被抽走了很多生命力一樣，實在是有一點嚇人。

    眼前的這個小老頭，可是部落的支柱，只要有巫在，部落族人的心中就永遠有底。

    巫若是有個什么萬一，那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巫擺了擺手，又喝著姜湯。

    “火種之力太過迅猛，我老了，有些撐不住。”巫意味深長地說著。

    他老了，素是下一代的巫，必須讓素知道，巫究竟意味著什么。

    “素，冰寒即將徹底結束，等到祭祀結束，你來學習成為一名巫，獸皮卷上的藥草可都記住了？明天早些過來，我來考考你。”

    “你做的東西，可以先放一放，不著急。”

    這話說的讓洛素心中一顫，實在是太有點像交代遺言的感覺了，恨不得在自己臨終之前把所有的東西都教會給她。

    洛素順從地點了點頭，“我都記下了，明日但可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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