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夜色漸濃,嚴家別墅如同夜明珠,嵌在略帶霧氣的山頭,成為俞城最美的一角。 嚴仲修放下手機,面對著玻璃窗,能看到遠處山路上的人離他越來越近。 他閉眼休憩了許久,把桌上的文件放進了抽屜。 心中郁結難解。 他起草協議的時候,只想著和姜宥維持一段相敬如賓的關系。 他們之間沒有感情基礎,不探隱私、互相尊重是他最基本的要求,可最先違背的人竟是他自己? 他不僅看了那些資料,還讓時南看著姜宥,一次性違背兩條。 那些原本全是用來約束姜宥的…… 門外傳來輕快的腳步聲,很快聲音消失了,似乎是進了臥室。隔了好一會兒,書房的門被敲了幾下。 “嚴叔叔,吃飯啦!”姜宥在門外喊了一句。 書房里嚴仲修黑著臉,驅動輪椅往外走。 門一打開,姜宥得臉就往上湊了湊,明堂堂的星眸盯著他,唇角輕輕上挑,心情顯然很好。 一想到家里有個男人,收工之后的心情都不由雀躍起來。小說里的男人看了不少了,還是覺得他家老男人最深得他心。 不帶讀者濾鏡也順眼。 嚴仲修看進他的眼里,在黑亮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冷臉。 和姜宥比起來,他顯得過分嚴肅。 “我來推你。”姜宥笑笑,到他身后握住輪椅把手。 嚴仲修垂眼,雙手搭在膝蓋上,面色有些復雜。 誰讓他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看到姜宥乖巧明媚的眉眼,關于兩百萬的事情有些難以啟齒。 姜宥不知道他的糾結,跟嚴仲修說起今天在劇組結交的新朋友,他們微博互關了,他還看了人家的朋友家圈,卻發現對方是個資深腐,簡直讓人哭笑不得。 嗯?孟思雨還故意讓他和嚴鈺合照來著…… 想到可能會在她的條漫里,看到自己的人設,組cp的不是嚴仲修,而是嚴鈺,這他媽…… 俗話說得好,不怕腐女有文化,就怕腐女會畫畫呀! 嚴仲修聽他絮絮叨叨地說著,透過電梯里的鏡子,悄然看了姜宥一眼。 他語氣里有些藏不住的高興,像在和家長話家常的小朋友。 兩人出了電梯,一家子人就差他們倆。 嚴太太指著空座示意姜宥坐過去,姜宥目光掃了眼餐桌,半紅半白,幾乎紅的都擺在他面前了。 “謝謝。”姜宥心下很感動,熱流趟過胸口,連素來微涼的指尖,都慢慢熱了起來。 嚴太太笑笑,“難得這個家里有人跟我有共同喜好,想吃什么盡可以和我說。” 她在廚藝上費過好些功夫,各種地方菜都略有研究。 她看看嚴振邦,目光一一掃過另外幾個人,語氣嗔怪:“平常我都不敢做這些的,幸虧有你,我有了不少底氣!” 幾個孩子的口味也都清淡,老大嚴明望什么菜都會吃一點,看不出具體喜好;老二喜歡吃素,活像個和尚;老三和時南也不太能吃辣。 嚴振邦一直都順著她,她做什么或者于媽做什么,他便吃什么,不過她不愿勉強,都是委屈自己。 嚴鈺低著扒飯,今天的晚餐幾乎紅得刺眼,沒好氣地來了句:“2比5,哪來的底氣……” 嚴振邦瞪了他一眼,嚴鈺立馬認慫,繼續若無其事地扒飯。 “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嚴振邦旁若無人地拍拍妻子的手,眼底溫情依舊。 一把老年狗糧從天而降。 姜宥夾了一片被辣椒油浸潤許久的白rou進嘴里,瞬間驚喜。 辣的很正,rou也肥而不膩,還有蒜香中夾著芝麻的清香,太令人滿足了! 笑著給嚴太太比了個雙手贊,嘴唇被刺激的鮮紅,嚴仲修拿紙巾,擦拭了他唇邊的油漬。 動作再自然不過,嚴太太的笑意直達眼底深處,有忍不住發澀:“你喜歡就好。” 她兒子的寵技能點的太滿了,她都要嫉妒死了。 姜宥啞然,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不由臉熱。 他這是作秀還是別的意思,比如是想讓他渣男爹繼續反躬自省? 姜宥低頭瞄了嚴仲修一眼。 嚴仲修不喜歡自己的渣男爹,連帶著對他媽好像也不大親近了。 作為讀者,他看小說的時候,站的也是邪教。 不過,自從親眼看到嚴振邦和沈瑟瑟的日常,感覺渣男從良也挺香的。 如今他們夫婦已經相守快二十年了,眉眼的脈脈溫情,在很多個生活的細枝末節里呈現開來,時常讓人動容。 現在讓他重站,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站官配。 可嚴仲修不一樣,他是當事人。 沈瑟瑟躲在僻靜的鄉鎮,未婚先育,是別人眼里的情婦小三,是眾人的飯后談資,受盡委屈苦楚。 小說里那些片段寫得尤其苦情又溫馨,而另一邊渣男爹卻和別的女人結婚生子。 他心里能不有疙瘩嗎? 姜宥想著那么小的孩子,被流言蜚語吞沒,一個人舔舐傷口,把自己封閉起來,忍不住心疼他。 雖然作者給他給了神童掛,但到底是凡胎rou身,心上仍會留疤。 嚴仲修看他手伸過來,卻在空中頓了半天沒動,直接伸手將他手指牽進手里,放在自己膝頭。 他換左手拿筷子,全程表情沒有一絲變動。 姜宥啞然,他從不知道,嚴仲修的左手竟這么好使。 他是想伸手摸摸他,又覺得嚴仲修也是要面子的人,所以一時間沒了下文。 不過……嚴仲修好像真對他的手,情有獨鐘誒? 是他臉不夠好看,還是他身體不夠誘人,嚴仲修怎么能只愛慕他的手呢! 姜宥暗暗酸了把自己的手,心情復雜。 晚飯過后不久,嚴太太又囑咐于媽送藥湯上去。 嚴振邦穿著浴袍,在擦頭發,俊美的面容比年輕的時候少了桀驁,多了沉穩和氣度。 自己擦完頭發,又拿著了條干毛巾包住了妻子濃黑的秀發,“年輕人的事情,你干嘛總是cao心。”連這種事情也張羅。 他語氣里藏著不滿。 他已經吃兒子的醋很久了,尤其是嚴仲修。 “他坐上輪椅之后,從不露半分情緒。”沈瑟瑟揉著眉心,“自小就表情寡淡,現在比以前更甚。” 他是人不是神,遇到那種事情都面無波瀾。他越是若無其事,當媽的就越著急。 嚴振邦嘆了口氣,眼里泛起愧疚,說:“是我的錯,如果不是因為我,他也不會是這個性子。” “我不是那個意思……”沈瑟瑟見他這樣,想起以前的事情,鼻頭一酸,“我也有錯,如果我沒從你身邊逃開……” 她語氣有點哽咽,話還沒說完,就被嚴振邦從后面抱住了。 嚴振邦說:“乖,我不吃醋了,別哭!” 沈瑟瑟眼睛發紅,靜靜靠在丈夫寬闊溫暖的懷里,她現在只盼著,嚴仲修和姜宥能一直好下去。 樓上于媽敲了敲房間的門,姜宥剛被嚴仲修叫進書房,身上還穿著睡衣,聽到聲音往外走。 “等下!”嚴仲修叫住他,從辦公桌后面向他趨近,瞥了他一眼:“我來開。” 他還穿著睡衣,腰帶松垮垮地系著,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還想出去開門…… 嚴仲修把門開了個比較小的角度,喊道:“于媽。” “誒。”于媽應了一聲走過去,嚴仲修伸手接過托盤,聞到一股苦澀的藥味,頓時皺皺眉。 于媽說:“這是夫人特意熬的,你們呀趁熱喝。” 她說著目光還朝里瞥了瞥,嚴仲修把門合了個更小的角度。 于媽的眼色頓時變了變,心想兩人怕不是在書房膩歪吧? 唉喲,這些小年輕們的情趣呀…… “那我明兒一早再來拿碗。”于媽笑笑,把門帶上了。 姜宥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就已經挪到門背后了,于媽一走,他主動把嚴仲修手上的托盤拿走了。 兩條細白的腿在眼前晃來晃去,嚴仲修眉心皺得更深了。 姜宥走到窗邊的沙發上坐下,端起熱氣騰騰的湯,深深聞了一口,嘴角揚了揚,說:“欸~有媽真好!” 嚴仲修看他自我滿足的模樣,想起資料上說他是被人拋棄的,在姜家也一直被放養,上學的時候,逃課打架調戲男同學,混事做盡。 進了娛樂圈之后,也沒好到哪去。總之幾乎是從頭黑到腳,一無是處。 其實也算不得一無是處,嚴仲修心中暗想,他至少長得好會演戲。 姜宥喝了幾口,味道有點苦澀,還有點藥味,感覺怪怪的。 不過既然是嚴太太特意熬的,不喝就辜負人家心意了。 嚴仲修向他驅進,姜宥撇著嘴喝掉了最后一口,說:“給你排個雷,味道稍苦。” “要不要我下去給你加點糖?” 嚴仲修沒說話,只是看著他,這下終于能確定,姜宥知道他嗜甜了! 但是他是不會認的。 他去了辦公桌那邊,簽了張支票回來,“拿著。” “……”姜宥盤著腿坐著,看到伸到眼前的支票愣了下。 “關于協議的事情……”嚴仲修說,猶豫著要怎么說。 “你違背了?”姜宥還是第一次見他猶疑不定的模樣。 害,那他就不客氣了。 嚴仲修:“……”這么干脆,什么也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