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她從未在太子的眼中瞧見這般溫柔的神色。 四目相對,各有心思。 賀云槿有些惱,惱自己變了。 虞姝有些惱,惱自己看不懂。 兩人之間彌漫著溫馨又奇妙的情緒。 “太子殿下……” 一陣女聲倏然打破了這詭異的氛圍,虞姝恍然驚醒,連忙松開了手,掩飾性的去撩鬢邊的碎發,這雙手似是無所適從,她都不知自己為何慌了。 賀云槿也收回了手,攏在袖中,捏成了拳,上面還有她的余溫。 趙映夢進來時就瞧見這樣一幅場景,腳步頓住,她一回府,沐浴更衣就興致沖沖的帶著糕點來看太子,可太子身邊卻出現了另一個少女。 兩人還有肌膚之親,這個少女是誰?為何可以和太子這般親密? 趙映夢壓下心中種種揣測,款步上前。 “臣女見過太子殿下。” “免禮。”賀云槿聲音冷淡。 虞姝望向那個女子,身形高挑,比她瘦些,眉目如畫,楚楚動人,著實是一位美人,不過她卻不認識,而她發覺這個女子一進來,賀云槿又恢復了那副冷冰冰的模樣。 “許久不見,殿下身邊竟多了位紅顏知己嗎?” 趙映夢打量著虞姝,瞧她穿戴,并不像婢女,單是手腕上的那只羊脂玉,便是她也買不起,可是這個女子,她從未見過。 “趙姑娘,休得無禮,這是長宣郡主。”賀云槿眼中微惱,紅顏知己這詞似把虞姝貶低了。 趙映夢訝然,這個帶著些憨態的少女竟是大燕鼎鼎有名的長宣郡主,大燕女子誰人不曉她的名號。 “臣女失禮,見過郡主,還望郡主恕臣女無禮之罪。”趙映夢屈膝行禮,她雖也是高門貴女,可與這長宣郡主一比,卻是魚目見了珠玉,無法相比。 “趙姑娘免禮,不知者不怪。”虞姝抿唇笑笑,看趙姑娘無人通稟便入了太子府,又姓趙,隱約猜到她的父親興許是刑部尚書趙寅,而她是太子的表妹。 既然是太子的親人,那虞姝也不會多拿喬。 “臣女離京一月,不知郡主歸京,正好臣女帶了些點心,還請殿下和郡主莫要嫌棄。”趙映夢不去管為何長宣郡主在此,單看她的家世,便不想無故招惹,所以也是散發著善意的。 “好呀,我正好餓了。”虞姝把桌上的東西收了些,空出一個地方放點心。 賀云槿瞧了虞姝一眼,她為何對陌不相識的趙映夢這般熱情? 兩碟子點心端上桌,造型別致,瞧著也有食欲,虞姝正打算伸手去拿,卻被賀云槿攔住,“你不是說要教孤剪囍字嗎?” 虞姝收回手,撇了撇嘴,有些無辜,“殿下,能先吃了點心再教嗎?” 她方才背《出師表》已經費勁了心思,如今腦中空空,腹中空空。 “不行,孤很忙,你快些。”賀云槿不耐煩了。 “罷了,那趙姑娘,你自個先吃吧。”虞姝看著那點心流口水,太子可真是太壞了! 趙映夢臉上的笑容都僵硬了,殿下這般不給她面子并無不妥,她也習慣了,可殿下卻對這個長宣郡主如此親密…… 這短短一月,到底發生了何事,讓長宣郡主走到了殿下的身邊。 到底也是高門貴女,規矩禮儀都是挑不出錯的,趙映夢讓婢女把點心收了下去,“臣女也不餓,殿下和郡主是在學剪窗花嗎?臣女也會呢。” “咦,你也會呀,那你會剪兔兒和老虎嗎?”虞姝看向趙映夢,對她好感起來。 “專心。”賀云槿抬手用指關節敲了下虞姝的腦袋,不滿她看向別處。 “唔,殿下,好疼的,不是這樣折,好笨哦……”虞姝雙頰鼓起,不敢再分心了。 趙映夢看著這一幕,咬緊了銀牙,放在桌下的手攥緊了繡帕,指甲蓋都泛白了,殿下與她,從未如何親近過。 心中酸澀,卻也只能打碎牙和血吞,努力維持笑容。 “郡主喜歡兔子和老虎嗎?我都會剪,我教郡主好嗎?” “好呀好呀,里面有剪刀,你先剪一個給我看看吧。”虞姝頭也不敢回,生怕太子又打她。 太子今日陰晴不定,又打人。 趙映夢宛如一個局外人,插不進兩人之間,殿下的眼里,似乎只有長宣郡主一人。 她垂下眼,遮住了眼里的落寞,拿起剪刀開始剪兔子。 那邊在虞姝的教導之下,太子終于剪出了一個囍字,還剪的像模像樣,“殿下好聰明,比我第一次剪的時候好看多了。” 她都不好意思說,第一次剪的時候不知道剪廢了多少張紅紙,可是兄長還是高興的把她剪的那個并不端莊囍字貼在了新房,足見兄長對她的愛護。 “接下來我就不教了,殿下自己剪吧,我也要剪一個囍字和殿下比比誰的好。” 虞姝往盒子里摸了一下,呀了一聲,“我不知道趙姑娘會來,只帶了兩把剪刀。”太子一把,趙映夢一把,她就沒了。 “郡主,我就不剪了,給郡主吧。”趙映夢十分識大體的把剪刀遞過去。 “不好不好,你剪吧,殿下,太子府應當有剪刀吧?”趙映夢剪著,虞姝哪好讓人別用呢。 “郡主,殿下是男子,怕是找不著剪刀在哪,還是……” 趙映夢話未說完,卻看見賀云槿起身:“等著。” “好的,多謝殿下。”虞姝雀躍起來,“趙姑娘莫要客氣,你快剪吧。” “……好。”趙映夢低下頭,拿剪刀的手都有些抖. 她還記得,有次下雨天來太子府,為了躲雨,跑的快了些,發絲與披風扣子纏繞在一起,解不下披風,便問太子有沒有剪刀,想把扣子剪掉。 可太子那時告訴她:沒有。 那時她想,太子是男子,哪里會碰針線活,自然也是用不上剪刀的。 可為何今日,卻有了呢? 趙映夢心里很亂。 不一會兒,太子拿了把剪刀回來,虞姝一眼便瞧上了,“好精致的剪刀呀,這上面鑲嵌的寶石好美,殿下居然有這樣精致的剪刀,這樣一瞧,我的剪刀好丑。” 賀云槿把剪刀遞給虞姝:“給你。” “多謝殿下。” “嘶……”趙映夢剪歪了,這只兔子的耳朵毀了,全因她看見了這把剪刀。 這把剪刀她曾見過,是先皇后的遺物。 先皇后是她的姑母,卻去的早,記憶已經模糊,但這把剪刀她卻印象深刻,因為每年除夕將至,先皇后都會用這把剪刀剪窗花,貼在宮內,也曾握住她的手剪過貍貓。 這是先皇后留下為數不多的東西,因為剪刀這東西,哪怕是在大火中也不會燒毀,而上頭鑲嵌的寶石日久彌新,越發光彩奪目。 殿下怎能把先皇后的東西給郡主呢? 分明,先皇后是殿下不能提起的傷痕。 趙映夢已經無法思考了。 “怎么了,趙姑娘剪到手了嗎?”虞姝關懷的問。 “沒事,這只兔子被臣女不小心剪壞了。”趙映夢扯了下嘴角,維持著笑意,可是腦子里已是漿糊一片。 “沒事的,我也經常剪壞。”虞姝拿著這把精致的剪刀開始剪囍字。 本來好好的,不知從何處飛來一只鳥,驚著了虞姝,手一哆嗦,手上的剪刀就掉在了地上,那把精致的剪刀磕掉了一顆小的紅寶石。 她正覺惶惶,打算撿起向太子道歉。 趙映夢卻搶先一步撿起,怒氣沖沖,“郡主,你怎能如此不小心?” 虞姝懵懂的望著她,此刻的趙映夢竟讓她覺得有些兇神惡煞。 第21章 杏眼通紅 虞姝站了起來,雖有些懵卻還是先道歉了,“對不起殿下,我不是故意的。” “郡主可知這是誰的東西,這是先皇后留下的遺物,郡主竟如此不小心,一句不是故意的便能輕輕揭過嗎?”趙映夢攥住剪刀,這是她的求而不得,卻被虞姝輕易摔壞。 “趙姑娘,不可無禮。”賀云槿伸出手,“給孤。” 趙映夢氣惱的很,把剪刀還給了賀云槿,剜了虞姝一眼。 賀云槿低眸,本就是一把老舊的剪刀,這是母后留下為數不多的東西,極少拿出來賞玩,今日也不知怎么就拿了出來。 剪刀一角的紅寶石磕掉了,光彩都少了些。 一如母后的容顏,已逐漸模糊,偶爾他也想不起來母后的模樣。 快十年了,時間能帶走這世間的一切,卻帶不走思念,反而讓思念愈重。 虞姝原先不知是先皇后的遺物,如今曉得,心慌意亂,急的眼都紅了,她努力了這么久才和太子稍稍親近,因為這把剪刀,又要回到從前了嗎? “殿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虞姝咬緊了唇,十分懊惱,早知就是被嚇死也不能松手啊。 “無礙,不過是物件罷了。”賀云槿情緒比之方才低落了許多,連眼眸都黯淡了。 虞姝小手攥著衣袖,局促不安,心都揪成一團,眼眶通紅,險些要哭出來,“殿下,對不起……” 爹爹娘親送她的東西她都十分珍惜,更何況這是先皇后的遺物,若是她的東西被人摔了,必定也會十分生氣。 “郡主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就可以彌補殿下嗎?”趙映夢委實看不過虞姝的惺惺作態,這可是先皇后的遺物。 摔了先皇后的遺物,太子殿下竟也不惱她,為何殿下待她如此親厚? 虞姝低著頭,小手互相攥著,從地上撿起那顆紅寶石,“殿下,我會想辦法修復,就算不能完全一樣,我會盡力,殿下莫要惱我。” 賀云槿抬眸,望向她抬著的手,白嫩小手捧著那顆紅寶石,似乎還有些顫抖,再看她的眼,杏眼隱有水光,滿是懊惱無助,怕是要被嚇哭了。 不過是一把剪刀,又何苦要把人嚇的這樣厲害。 賀云槿沉了口氣,接過她掌心的寶石,“無礙,興許是老天爺的安排,母后逝去多年,執著于舊物也無濟于事。” “殿下,你怎能連先皇后的遺物都這般對待?”趙映夢被太子的態度氣的臉都紅了。 “趙姑娘,這是孤的事,請你莫要多管閑事。”賀云槿瞧著虞姝的杏眼紅了一圈,趙映夢再說下去,又要成淚人兒了。 才為了他的事大哭一場,再哭豈不是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