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梨花帶雨的模樣看著怪可憐的。 孫嬤嬤取下手腕上的銀鐲子塞給了她,柔聲說:“這是我的心意。” 玉桃感動的淚光閃爍,她本來還以為她送出的那塊金子送了就沒了,現在看來至少回了點邊角料。 對著老夫人連拜了三下:“奴婢從小就在福華院伺候,福華院就是奴婢的根,老夫人是我永遠的主子,哪怕老夫人不喜奴婢了,奴婢日日心里頭也要念老夫人一遍。” 玉桃情真意切的,老夫人臉上稍稍動容,想著玉桃平日里乖順的模樣,等到玉桃離開的時候,匣子里多了一對金簪,也算沒讓玉桃的眼淚白流。 第六章 咸魚上工得賞錢 聽到玉桃去了麒麟院的消息,清竹不知該擺出一個什么樣的表情。 她雖然送了一個機會給玉桃,但沒想到玉桃真的會去。 闔府上下都覺得玉桃是倒了霉,要去麒麟院送死,但她想到離開福華院之前,跟玉桃說的那幾句話,卻覺著玉桃不會落得之前那些下人的下場。 說不定四少爺陰戾狠絕,對美人卻會多幾分耐性。 想著手邊的茶水泡好,清竹端著茶碟進了書房。 把繪雪中寒梅的茶盅輕巧地擱在了三少爺的手旁,清竹安靜在旁立著等候吩咐。 小半個時辰過去,三少爺抬杯飲了三口茶,卻沒側眸瞧過她一眼。 十幾日下來,清竹早就習慣了他處理公事時的全神貫注,但今日聽到了玉桃的消息,卻忍不住想,若她有玉桃的長相身段,三少爺會不會待她稍稍不同。 至少聞到香甜桃味的時候,怎么也會想抬一抬頭。 晚上觸到柔軟的身段會多幾分憐惜。 大約是她的眼神太過投入,韓重時有所察覺地側眸看她:“何事?” 清竹搖了搖頭,不過旋即想到韓重時不喜歡人藏著掖著,一笑道:“奴婢只是聽到了一個消息,所以想的出神。” “嗯?”韓重時翻著眼前的公文,心不在焉的應了聲。 “之前奴婢在福華院時有個一同長大的姐妹,她曾說要求老夫人一起來少爺這,但不知怎么改了心意,求老夫人讓她去了四少爺那兒,只是一樁閑事……” 清竹本以為這事說完便完了,沒想到韓重時翻頁的手頓了頓,因為她的話腦子里浮現了個人。 恰是因為時隔不久,而那丫頭長得又算出眾。 “玉桃?” 清竹一愣:“少爺知道玉桃?” 韓重時微微頷首并未多說, 按著韓重玨的意思,那丫頭想到他這里,但他母親不愿,而那丫頭現在去了麒麟院恐怕是為了避韓重玨。 韓重時嘴角噙了抹淡笑,看來那丫頭與他眼光相似,都瞧得出韓重淮比韓重玨強上一籌。 清竹實在沒想到韓重時會知道玉桃,瞧著他臉上的笑,清竹不自覺地抿起了唇,不知道玉桃耍了什么花招,難不成她去麒麟院目的還是為了到三少爺的身邊? * 正房八抬大轎,小妾平頭小轎,當通房的,要靠自己的雙腳走到對方面前讓人睡。 玉桃拿著青花小包袱,想著麒麟院的天然冷氣,身上流的汗水全都是喜悅的汗水。 一路走到了麒麟院,站在涼悠悠的院門口,玉桃舒服地瞇了瞇眼,想到什么側臉往松樹下看去,今日韓重淮沒在外面曬太陽。 那真是可惜了,她覺著她剛剛因為舒服流露出的神情,一定又自然又可愛。 “少爺在屋中休歇。” 來人打扮不像小廝更像侍衛,臉型方正,嘴角有著常抿的紋路,有種在謹慎環境里待慣的氣勢,他看了眼玉桃包袱,“先把東西放了再去給少爺問安。” 見他的樣子,像是已經知道會有她那么一個人來,玉桃暗暗慶幸,她本來還想著老夫人生著氣,沒有派福華院的人送她過來,她來了這里是不是要一個個解釋她是老夫人送過來當韓重淮當通房的。 “小妹名為玉桃,前幾日奉老夫人的命來給四少爺送過東西,那時候隱約見到了侍衛大哥你一面,還不知道大哥你叫什么?” 麒麟院就像是個迷一樣,像是消息最多,韓重淮砍個人腿,片刻都能傳遍全府,但真要打聽麒麟院都有什么人,根本什么都打聽不到。 當然玉桃也沒認真打聽就是了,她身邊就一個對閑事最為關心的碧翠,她問了碧翠幾句,碧翠說不知她也懶得浪費精神到處去問人。 要知道夏日里要是沒有涼氣,說話跟動腦都要比平時困難幾倍。 “陳虎。” 陳虎瞧著玉桃笑得天真無邪的臉,并沒有掉以輕心。 主子看中了她,他便想著辦法打算把她弄進麒麟院,誰知道他才設法把韓重玨弄得無法出門,還未開始下一步動作,她便設計讓老夫人開口把她送了過來。 這等心計可不想是個普通丫頭。 他早查過她,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樣的人。 愛慕虛榮,水性楊花,之前還跟另外的丫頭爭搶著要去韓重時那里,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來麒麟院。 所有不對加在一起,陳虎自然覺得她跟探子有關,只等抓住她露出狐貍尾巴。 “往后你就住在耳房。” 走在前面領路,當日主子同意玉桃進麒麟院,他便思索了玉桃該住哪兒。 既是通房,待遇就該比普通婢女好些,但也不能太好,院子里大部分的屋子都被他們這些侍衛給占了,想來想去便把玉桃安排進了正房旁邊的耳房。 “主子喜靜寡言,你平日莫發出太大動靜吵他,要懂得看眼色辦事。” 陳虎特意交代了一遍,“不知道說什么時就什么都別說,主子不喜歡有人在他跟前啰嗦不停。” 從陳虎的話里,玉桃意會到了一個重點。 要安靜。 這對她來說實在太簡單了,這個天氣,再加上麒麟院這個溫度,隨便給她一個軟枕,她就能安安靜靜地躺著待上一天。 到了住處,玉桃更加滿意。 之前在福華院雖然是大丫鬟,但她還是得跟碧翠睡一間,而現在她終于有自己單獨的住處了,一張床又大軟,玉桃雙眼放光。 “少爺會到這間屋子過夜?” 屋子擺設簡單,但那張大床一看就不像是只供她一人睡的。 聽到玉桃的問題,陳虎也不確定。 主子之前沒過女人,他也不曉得要怎么安排,想著說不定會過夜,便抬了一張大床進屋。 “說不定……” “那要是少爺到這屋子過夜,這屋子如此簡陋會不會讓少爺不滿?” 玉桃擰著眉,滿心滿意的都是在為韓重淮著想。 陳虎想想也是,主子對舒服跟順眼的要求極高,這屋子的擺置對一個通房丫頭是夠了,但要是主子哪一日過來恐怕會不滿。 “我會讓人再送幾件東西過來,若是差什么東西,你可問我取拿。” 玉桃原本以為陳虎是侍衛,但聽著又覺得他像是院里的管事,當然也有可能是身兼數職。 不過她就喜歡這種沒有在宅院里浸泡太久的直男管事,什么都不懂,便什么都大方,什么都好說話。 擱下了包袱,玉桃洗完臉后,瞧著銅鏡稍稍給自己上了妝。 衣服她只有兩三套是折騰不起來了,只能在臉上下些功夫。 她本就膚白,抹粉反而累贅,取過淡紅的脂粉掃過眼角,拿了只細簽取了黛色眉石順著睫毛根部拉長了眼尾。 這稍稍一畫加深了她本身的優勢,原本勾人的杏眼再添春色,因為面上無粉,唇上又是本色,就是女人細看也難以看出蹊蹺,更可況是男人。 對著鏡子瞧了兩眼,她也算是盡責了。 在老夫人那里,老夫人要的是她裝巧賣乖,韓重淮這里要的應該就是她美貌如花。 理了理裙擺,耳房離正屋就幾步路,門扉半開,涼悠悠的風不斷外涌。 踏上軟毯,內室并無放遮擋視線的屏風,八寶架一類的物件,韓重淮倚在美人榻上,身上蓋著純白無瑕的狐貍毛,身旁擺的冰山散發著悠悠涼氣,他手里拿了一本書,狹長的眼卻在望著窗外。 正對他的雕花和合窗大敞,外頭綠木搖曳,時不時有鳥在枝頭跳躍鳴叫。 他面上沒有情緒,但卻讓看到的人覺得有幾分可憐,他這樣子就像是命不久矣的重病的病人,在疾病的痛苦中覺得了無生趣,但又渴望著窗外的勃勃生機。 玉桃剛進門,韓重淮就轉過了頭,玉桃趁著他看過來機會福身說話:“奴婢玉桃,奉老夫人之命,往后伺候少爺身側。” 韓重淮輕“唔”了聲,看著門邊散發著喜意的女人:“過來。” 玉桃邁步過去,一直走到了軟榻前,不過停下腳步,她馬上反應過來韓重淮喜歡看什么,又稍稍退后了兩步,方便韓重淮的視線。 搖動的桃兒停在剛好的視野,韓重淮本是看著玉桃的臉,視線卻像是有了自己的打算,自動去尋了雙眼更感興趣的地方。 這次她里面衣裳透著的繡紋是合歡花,纏枝花藤一路蔓延看不到底。 “跳一跳。” 韓重淮擱下了書,支著腦袋瞧著玉桃,新得到一個玩具,總得試著玩玩。 什么是跳一跳? 玉桃疑惑地看著韓重淮,從他的視線里看出了什么,墊著腳尖蹦跶了一下。 身體搖晃,玉桃親眼瞧見韓重淮滿是慵懶的目光升起了興味。 這個老色批。 她收回她剛剛進門的想法,他哪兒可憐了,他就算是是癌癥病人,也是比她幸福百萬倍的癌癥病人。 韓重淮指尖往上挑了挑,玉桃懂了他的意思,繼續跳了跳。 連著幾下,哪怕是屋里放著大塊的冰,玉桃也氣喘吁吁,額前的發絲粘了汗。 上前跪坐在了美人榻邊上,玉桃仰著頭可憐巴巴地瞧著韓重淮:“奴婢跳累了。” 她外裳跳的外松,如今這樣坐著,韓重淮低眸便能看到她月白色內衫。 玉桃眼眸眨動,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一刀,要是韓重淮行的話,要看要摸隨便,可別讓她像個兔子一樣跳來蹦去。 汗液溢出,桃香四溢。 桃子的香味分為幾種,而玉桃身上的剛剛好,就像是枝頭上快熟的桃子被太陽曬了半日,清香撲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