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符橫云握著聽筒, 沒說話。 “你可別犯傻啊,你到賀家那是陰差陽錯,誰都不欠。就算你到光明村保護龍溫山一去好幾年, 賀叔也沒跟你生分。同我爸喝酒念叨起你, 還是一口一口兒子呢。” “本來你倆也沒啥利益糾紛,你——” “不, 你錯了。”符橫云笑了一聲,話筒另一端透出幾分隨意:“我跟賀虎之間不是利益那么簡單。” 只要賀虎認定他的一切都是依靠賀家得來, 那這個矛盾就永遠無法解決。 賀虎心態(tài)失衡, 不論自己做出什么舉動, 他都會覺得是挑釁。 此次回京市, 不過湊巧跟養(yǎng)父見了一面,言談間說及自己已經(jīng)結(jié)婚還有了孩子, 為的是讓養(yǎng)父知道,他這幾年其實過得很不錯。 沒想到就這么簡單的事,竟讓賀虎忌憚如斯。 恍如驚弓之鳥一般, 跑到蘇省威脅恐嚇。 此刻他尚且做出如此不入流的事,以后呢? 尤其是—— 他確實有在軍中更進一步的想法。 以賀虎的心性, 他必定會認為這是養(yǎng)父拿賀家在軍中的威信給他鋪路, 只會愈發(fā)憤懣不平, 恨上他不過是遲早的事。 只有他過得凄慘不如他, 賀虎內(nèi)心的憤懣才會平息。 可符橫云從不覺得他欠賀虎。他不否認, 是賀家給了他成長的土壤, 對此他感恩在心。 必要時也愿意為了賀家犧牲。 然而, 他能走到今天,從來不僅僅是憑的賀家人的身份。 他也不可能因為顧慮賀虎的情緒一退再退,直到讓自己跌落到塵埃。 若賀虎心魔難耐, 選擇向他下手,他愿意看在養(yǎng)父母的份上忍他一次。 可不能把主意打到他的妻兒頭上。 秦光耀笑容一滯。 “你心里有數(shù)就行。” “我不方便跟家里聯(lián)絡(luò),你告訴我媳婦,這邊工作已經(jīng)在尾聲了,不出意外,我很快就回去。” 秦光耀掛斷電話,看著格子窗外若有所思。 “咚咚——” 敲門聲響起。 隨即門被推開,進來的是他的妻子,羅婉瑩。 羅婉盈皮膚白皙,臉暈朝霞,眉毛是柔軟的柳眉,沒有明顯的眉峰,天然窈窕生成。 身材不瘦不肥,走起路來,腰肢擺動,有種江南水鄉(xiāng)中撐傘的女子蓮步輕移的溫婉。 她將咖啡放在書桌上,眼睛隨意往桌上一瞥,見丈夫手里拿著電話聽筒,柔聲問道:“誰打來的電話啊?” 秦光耀端起咖啡,小口抿了一下。 搖頭道:“你不認識。” “哦?”羅婉盈在他對面椅子坐下,饒有興趣的問道:“誰啊?我們結(jié)婚的時候,他來參加了嗎?” 秦光耀先是張了張嘴,“他是……” 話音一轉(zhuǎn)。 “我的生死之交,以后你自然會認識。” 賀家的事明面上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涌動。 賀叔和元阿姨記掛著云子,賀家老二、老小也是時常念叨這個大哥。 雖說他們在賀虎面前從來不提,但他未嘗不知道。 因此,賀虎卻對云子的存在向來很敵視。 當初云子回光明村,名義上的理由是退伍轉(zhuǎn)業(yè),賀虎便提出到基層部隊混兩年資歷,想順理成章頂替云子的位置。 可帶兵打仗的位置又不是世襲的,是能輕易頂替的嗎? 那無疑是對手下士兵的不負責,是對他們生命的踐踏,也是對戰(zhàn)場的褻瀆。 賀叔沒答應(yīng),但也沒粗暴地否定。 這時,他或許也想看看親兒子能不能扶起來。 是以將賀虎扔進了最殘酷的尖刀營。 不到一個月賀虎便哭爹喊娘,要求退出。 元阿姨想方設(shè)法給他在機關(guān)單位弄了個缺兒。 可這人就是個眼高手低的主兒。 覺得機關(guān)里當干事不如部隊里當軍官威風,也不知道沈斌攛掇了些啥,班也不上,成天跟著沈斌一行人吃喝玩樂,還死活要娶沈斌的妹子沈如。 沈家那樣靠著x人幫發(fā)家的家族,但凡有點政|治嗅覺的家庭都不會同意這樣一門姻親。 但賀叔最后卻同意了。 明眼人都能猜到賀虎已經(jīng)被賀家放棄。 偏偏賀虎自己不知道,還當賀叔看重他對他心懷愧疚才會滿足他的想法呢。 說回自己這邊。 婉瑩呢,太過單純。 當初秦家被遠調(diào)到西北兵團,兩家擔心調(diào)職以后秦家會迎來進一步的調(diào)查,也不知會被安個什么罪名,婉瑩索性提了離婚,然后帶著剛出生的女兒住在娘家。 也不知道怎么就跟沈如交上朋友了。 等秦家重新回到京市,秦光耀確實感動于她的不離不棄。 同時也是為了女兒,兩人辦了復(fù)婚。 可他并不喜歡妻子跟沈如來往,勸了幾次被當成耳旁風后,索性外派將妻子帶了過來。 “反正以后也會見面,那不如你現(xiàn)在就告訴我啊,我想知道我和媛媛不在你身邊的那幾年,你身上發(fā)生的所有事。” 秦光耀笑了笑,寬慰妻子:“我現(xiàn)在不是好好的?” 羅婉盈蹙眉道:“……可我想多知道一點。” 小如上次來電話說,傅佳到他們家拜訪,爸媽對她特別親切,言語間提到光耀的名字,惋惜兩人當初沒成。 剛才的電話,難道是傅佳打來的? “那你告訴我,剛才打電話的是男還是女。” 秦光耀微微皺眉,有點不高興但他面上沒表露出來。 只是方才喝咖啡時的愜意已經(jīng)變成了淡然:“男的,婉瑩,你到底想問什么?” “我,我就是隨便問問。”羅婉盈眼神慌亂,手指不安的攪著衣袖。 見丈夫態(tài)度一下冷淡下來,忙不迭地道:“……爸媽想要傅佳當秦家的媳婦,我,我真的只是隨便問問,我沒有多想。” “你怎么知道傅佳?” 傅佳下鄉(xiāng)的時間在他結(jié)婚之前,婉瑩從哪里聽說的傅佳? 秦光耀沉下臉,稍加一想便猜到了大概:“是沈如跟你說的?” “……”羅婉寧見丈夫表情難看,心里打鼓。 她眼神閃爍,舔了舔嘴唇,聲如蚊蠅:“……嗯。” 沈如,沈如。 又是沈如! 秦光耀握著咖啡杯的手緊了一下,骨節(jié)凸出發(fā)白。 他忍耐地閉上眼,過了一會才睜開,聲音無比冷淡:“婉瑩,我是不是跟你說過很多次了,不要跟沈如再來往,她并不是一個值得深交的人。” 羅婉盈低著頭:“小如真的不是你說的那種人。還是,傅佳不能提嗎?你是不是跟媽一樣,后悔沒跟傅佳結(jié)婚?” 秦光耀揉著眉心。 但他還是忍著火氣解釋:“我跟傅佳不是你想的那樣,傅佳并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傅佳。” “那媽——” “媽看著傅佳長大,不過是隨口一說。” “可是——” “好了。如果我跟傅佳有什么,我不會跟你結(jié)婚。婉瑩,你受沈如的影響太深了。” 他不知道沈如到底給妻子下了什么蠱,說什么她都深信不疑。 婉瑩單純,秦光耀當初答應(yīng)結(jié)婚便是看中她的善良、純粹,她的喜歡簡單直白,只是因為他是他,而不是因為他背后的秦家。 他娶妻,不圖愛不愛,就圖個省心。 他自認做到了一個好丈夫該做的事。 可如今,似乎過于單純了。 羅婉盈滿面委屈,她眼中閃過失望:“既然你跟傅佳沒什么,為什么還要來往?你說小如不好,可她做了什么罪大惡極的事嗎?不過是把這出青梅竹馬陰差陽錯,彼此錯過的故事說給我聽罷了。你要是問心無愧,哪里值得這么生氣?” 秦光耀本來不欲跟她爭執(zhí)。 此時她在氣頭上,他如何解釋她都聽不進去。 可聽到她理直氣壯的要求時,秦光耀的臉徹底冷了下來。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話嗎?秦傅兩家走動二十年,就因為你那點猜忌就斷了交情?沖你說出這句話,你就該反省自己的腦子是不是被沈如灌了水。” 羅婉盈從來沒見秦光耀這么兇她。 起因不過是她不想他和傅佳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