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雖說上次見面時, 江糖猜過自己是不是在無意間俘獲了一個大帥哥的心, 但那只是隨口一說,就像上學時, 跟室友一起討論哪個男人帥,哪個男人在看“我”一樣, 不過口嗨罷了。 哪知, 冷不丁被對方扔了記直球, 江糖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她有過太多的追求者, 每一個都試圖營造出理智,可靠, 含蓄矜貴的樣子。 仿佛,她就喜歡那樣的。 家世比她強的,會用那種“女人, 你配得上我,我們在一起是強強聯合”的眼神來暗示她。而家世弱一點的, 或許是為了表示自己很優秀, 絕不低她一等, 便會有意無意間露出“權勢富貴是狗屎, 我不屑為伍”的姿態。 有沒有純粹因為她是江糖, 而不是江老將軍的孫女而追求她的呢? 或許是有的, 只是她可能沒注意到。 符橫云是第一個直接表露情緒的人。 江糖很快調整好了情緒, 除了耳后根泄露了她真正的心情,面上倒是挺淡定。 她問:“你喜歡我?” 符橫云垂下眼瞼,默了片刻, 旋即又抬眸看她:“是。” 江糖:“我們見面次數不多。” 符橫云笑了:“幾次確實不算多,也許你不覺得什么。可是人生短暫,除了十年懵懂,十年老弱,便只剩下五六十年。這五六十年里除去一半的黑夜,再想想吃飯穿衣,奔走工作,若是去的地方遠,那耗費的時間豈不更多?我若舉棋不定,連這點心思都不敢跟你說,以后想來必定后悔。我會懊惱年輕時太過懦弱,白白浪費大好時光。” 江糖心神震撼,有什么東西在心里生根發芽了。 符橫云乘勝追擊:“小姜知青,我想和你處對象,我想和你共同進步,你怎么看?” 江糖抬頭,嘴唇蠕動了兩下,她不太理解,為什么只見了幾面,便能喜歡一個人。她想說,他只是一時迷亂,并沒有經過認真思考…… 卻不知,不知不覺間這話竟問出了聲。 符橫云咧嘴笑了,“有句話叫一見鐘情,若是要好好思量才做出結論的,那不叫喜歡,那叫權衡。” 確定江糖并非間諜后,符橫云完全不想壓抑自己的心情。 至于另一種猜測,他并不在意。他眼中的小姜知青,說話做事都極有分寸,對村民熱心也不藏私,即便是借了別人的身體還魂,那曾經的她肯定是再好不過的姑娘。 或者,她還是姜糖,只是姜糖的另一個人格。 但不管她是誰,他都認定她了。 江糖低著頭,她承認,自己的心似乎并不如她以為的平靜。 但女人,或許天生就喜歡聽人說好聽的話,她分不清這一刻的徘徊是因為想要體驗戀愛的滋味,還是因為符橫云的話太過動人。 讓她不忍拒絕。 “我……” 江糖蹙眉,認真捋了捋自己的想法,發現自己竟并不排斥符橫云的接近。 她沒談過戀愛,也不會玩若即若離的把戲。 但為了慎重,她還是認真回應道:“讓我想想吧。” 符橫云沒有步步緊逼,他看出江糖心思松動,暗喜不已。又見她對果園的事上心,便道:“果園的事不用擔心,天塌了有高個子頂著呢。不管發生什么,大隊長和支書肯定能解決。” 江糖聽見,猛地回頭,陡然明白了,問他:“你也知道?” 符橫云笑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江糖還想問,大炮兒已經領著大隊長他們來了。 “咋回事,姜知青?問大炮兒這小子一問三不知,急得我們這老胳膊老腿哦,一分鐘也不敢耽擱。”陳紅軍手里拿著旱煙桿,繞著樹轉了幾圈,“是咱們這草繩綁得不對嗎?” 江糖瞥了眼符橫云,對方眨了眨眼,桃花眼秋波連連。 江糖避開他的眼神,問老支書:“他在這兒,可靠嗎?” 老支書怔了怔,看看攤手做無奈狀的符橫云,又看看一臉認真的江糖,哈哈大笑:“姜丫頭,你盡管說。這小子要不靠譜,那咱村里就沒靠譜的了。” 符橫云摸了摸鼻尖,在江糖詫異激賞的眼神里,剛恢復正常的耳尖又紅了。 江糖將自己的發現說出來,陳紅軍聽到“英文字母,傳遞信號”的字眼,差點平地摔跤,大驚失色:“小姜知青,你沒開玩笑吧?咱這兒,咱這兒也有那……間諜?” 后面兩個字說得小聲又小聲。 “我只是懷疑,到底如何就需要大隊長來判斷。” 兩人一問一答,說得認真,卻沒見到老支書跟符橫云眼神交匯了一下。 江糖將自己的推斷說完,便先回知青點了。 符橫云則幫著大隊長將每棵樹上的痕跡拓下來,實際上在江糖提出來前,他已經發現端倪并跟老支書通過氣。兩人本想著不驚動村里,暗暗把人抓出來,如今這樣雖然跟他們的設想不同,但也沒什么不好。 讓大隊長敲打一下村里人也好,免得某些人被人蠱惑,做下犯法的事。 **** 符鐵牛剛跟翠丫訴完衷腸回來,就見家門口站著一個人。 他定睛一看,可不是那煞神嘛?嚇得調頭就要跑。 “鐵牛,跑哪兒去?” 符鐵牛刷地一下趕緊收回跨出去的那條腿,“啥,云哥啊,哈哈哈哈……我怎么會跑呢,我馬上過來。” 可惜脖子扭得太快,只聽骨頭“咔嚓”發出脆響。 符鐵牛哎喲一聲,完蛋,他脖子扭到了。 他就說,每回見符橫云他都得出點意外,嗚嗚嗚,他太慘了!不就是這煞神剛到光明村,他和陳三狗有眼不識泰山,套了麻袋打他嗎? 可他也沒討著好,差點被符橫云打廢。 他最近這么老實,這煞神干嘛平白無故來嚇他呢?哎喲喲,他的脖子喲,痛死爹了都! 符橫云手上捏著一根竹枝,等符鐵牛挪到面前,直接抽了他一記,符鐵牛趕緊跳起來,小腿還是被打了一下:“哥,我的親哥哎,我蠢,我哪里做錯了你直接告訴我,我保證改正……” 符鐵牛歪著脖子,一只手抱著被打的小腿,委屈巴巴地。 符橫云下巴點了下:“去開門。” 符鐵牛趕緊把門打開,還做出個邀請的動作,諂媚地跑來跑去:“云哥,喝點啥?” “你除了白開水和涼水,還有啥?別老問廢話。”符橫云敲了敲桌子,“坐下,我問你點事。” 符鐵牛哪敢不應,挑了個離符橫云最遠的位置坐下,戰戰兢兢問道:“啥事呀,哥……你盡管問,我保證我肯定不藏話。” 心里卻在想,難道是他跟翠丫的事被符橫云知道了?那不對啊,他跟誰風流,這煞神稀得管啊,那又是為了啥? 符鐵牛突然福至心靈,不會是知道他媽想算計他的錢吧? 符鐵牛一琢磨,越想越對,他眼珠子轉了兩圈,決定老實坦白爭取寬大處理,至少讓這煞神打他時能打輕一點。 他一把抓住符橫云的手,嚎哭道:“哥啊,云哥啊,我媽的想法不代表我啊,我是不贊同的,真的。我哪有膽子想你手里的錢呢,那都是她一廂情愿,自作主張。你放心,等她回來了,我保管把她勸得服服帖帖,再也不惹你心煩。” 符橫云勾唇,把手抽回來。 冷聲道:“你還能管得住你媽啊?” 符鐵牛點頭如搗蒜,管,必須能管!再不能,他懷疑自己又要鼻青臉腫了。 符橫云劍眉揚起,似笑非笑道:“別貧了,我問你,我去上班這陣子,村里有沒有發生什么事?” 符鐵牛眼珠子瞪大:“村里哪天沒事啊?”就他媽那張嘴,天天回來都得說一堆新鮮事兒,他還懶得聽咧。 再看符橫云臉突然陰沉下來,符鐵牛還是怵的,趕緊想,拼命想。 “哦,我想起來了。”他一拍桌子,湊近符橫云壓低了聲音說道:“三狗子強迫那女知青的事,不知道被誰說漏嘴了,啊,哥你不是想聽這個嗎?那是陳興旺那狗雜碎跟人賭錢輸得褲子都沒了……還有還有,有一天我回來晚了撞見一出好戲,郝會計他媳婦捉jian啊,那女的一身皮子白得咧,可惜臉沒露出來……” 說著,符鐵牛還舔了舔嘴唇,似乎在回味什么。 符橫云見他那猥瑣樣,伸手就給了他一個爆栗:“你知道得還挺多啊?還有呢,比如果園里的事,你有什么想說的?” “這村里的事兒,哪有我不知道的啊。”符鐵牛被打了也不吭聲,反而得意地等著表功呢:“兄弟不是白交的啊,你知道一點,我知道一點,再湊合一說,不就都知道了?” 符橫云:“那是誰在果園搞事了呢?是不是你和陳三狗他們?” 符鐵牛連連搖頭:“哥,你別瞎猜啊,我這是比竇娥都冤呢,咱就是再不靠譜,也不會拿自家的東西出氣啊……這事我們真不清楚,要讓我知道誰拿大家的錢搞事,不用你說,我們肯定先滅了他丫的!” 那果園可是大家的命根子,每年都能分錢的寶貝蛋。 光明村的人誰不把它看得比自個兒還重要啊。 照他說,肯定是其他大隊的人嫉妒他們分的錢多,所以故意搞破壞呢。 符橫云點頭,知道他沒撒謊,語氣變得溫和起來:“行了,時間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老頭子這么疼你,事事為你著想,為了你還惦記著我手里的錢,你可得好好孝順他啊。”他沖符鐵牛笑笑,伸手在他臉上拍了拍,隨即起身出去了。 他一走,符鐵牛可算松了口氣。 太難了,每回見這煞神就跟折壽似的,他真的承受不來啊。 哎喲哎喲,他忘了脖子還歪著了。 次日,尹秀眉跟陳三狗暗地茍且的八卦越演越烈,還有不有人惡意揣測她肚子里是不是已經揣上了。 下工后,尹秀眉回知青點這一路上,遇到的每個人都沖她古里古怪地笑,偶爾說一句“特殊時期,要好好照顧自己喲”、或是“啥時候結婚,再遲可就來不及了”這種意味不明的話,整得她滿頭霧水,不懂發生了什么。 等心事重重回到知青點,就聽到吳芳刺耳的笑聲,“……陳三狗是喜歡咱秀眉,但那是癩蛤蟆想吃天鵝rou,秀眉看上他?不可能吧……不過也說不定,萬一陳三狗有咱們沒發現的優點呢?” 尹秀眉:…… 賤人!吳芳這個賤人! 第29章 一更 眼看著吳芳和尹秀眉打起來了, 大家伙拉都拉不住。 幾個男同志不方便把兩人分開,指望蘇丹葉和謝小蘭上前勸一勸。 蘇丹葉比起剛下鄉時成熟了不少,平時還是嬌氣得不行, 但真遇上事了也曉得輕重。 只是面對這樣扯頭花的場景, 她仍是莫可奈何。 下意識想找江糖,走了幾步才想起她一大早去縣里農機站了, 又看這混亂場面,實在忍不住低聲咒罵吳芳缺德。 盡不干人事。 再看謝小蘭翹著二郎腿看戲, 不僅不勸, 還時不時煽風點火, 火上澆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