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即便出事的人不是鄭紅梅,是村里任意一個人,只要在她能力范圍內,江糖都不介意搭一把手。 非得談知青情意就太虛偽了。 江糖抿唇,淡笑著道了聲謝。 隨即又指著籃子里的雞蛋:“那這,能保住嗎?” 這應該比棉布更容易被偷吧。 尹秀眉蹙眉,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 過了一會兒,她面色沉沉道:“一會咱們大張旗鼓送過去,當著大家的面,把所有東西都搬到紅梅的屋子。如果老太婆敢在紅梅坐月子時作妖,咱們就去舉報她搞封建迷信要害死親孫女。” 江糖沒說話。 “舉報”這個字眼,過于危險。 看在尹秀眉提點她的份上,江糖沒說那些虛頭巴腦的話,直接勸道:“現在做什么都得看家里成分,如果你舉報成功了,短期內鄭知青頭上沒婆婆壓著,她能松快些,但她男人呢?親媽被批|斗,親哥不怨他嗎?他不像個能擔事的,到時候萬一遷怒鄭知青怎么辦?只要鄭知青還在那個家,她日子就得難過下去。” 雖然大隊長承諾過,鄭紅梅過不下去了,可以選擇離婚。 但鄭紅梅心里如何想的,沒人知道。 至親至疏夫妻。 人心難測,這會兒感激你。 以后未必。 兩口子打架,到頭來卻埋怨朋友多管閑事的案例,真不少見。 尹秀眉不高興江糖這樣揣測,面含怒色:“你不了解紅梅,她絕對不會像你說的那種人。” 江糖沒反駁,她確實不了解鄭紅梅。 “你可以跟鄭知青商量一下,聽聽她的……” 話沒說完,就被尹秀眉打斷了:“不用,我了解她。陳興旺那種窩囊廢,她肯定不會跟他過下去。” 就像她,絕對不會再跟陳石那種渣滓再續前緣。 江糖:“……” 該提醒的都提醒了,尹秀眉想一意孤行去舉報那就由著她去。 怕就怕,她的一腔孤勇不僅幫不了鄭紅梅,還會讓她的處境更加艱難。 反正她不會跟著去蹚這趟渾水。 第23章 拒絕美□□惑 江糖將新買的東西歸置好, 又在破了洞的窗戶紙外覆上一層麻布。 布料的四個邊角全用墻釘釘得牢牢的。 這樣不管誰路過窗外,都不用擔心被瞧見什么。 她忙活了一下午,屬于她的這半邊空間添上矮斗柜、暖水瓶后, 顯得溫馨不少, 勉強有了住人的感覺。 江糖扔開抹布,歪著腦袋欣賞自己的杰作。 總覺得好像忘了點啥, 眼前的布置工整歸工整,但還缺了點什么。 她左看又看, 目光停在坑洼不平的磚墻處, 約莫想了十幾秒, 突然反應過來。 拍著腦門“哦”了一聲, 嗐,可不就是墻的問題嘛。 趕緊火急火燎把遺忘掉的報紙和漿糊翻了出來。 “陳秀剛才來找蘇丹葉了。” 江糖糊墻的動作沒停, 散漫地“唔”了一聲。 她的床靠屋檐那堵墻,如今的墻就是簡單的毛坯,平時稍微蹭一下, 砂礫就落到床鋪上。 這讓愛潔的江糖怎么睡得著呢。 于是她跟謝小蘭商量,看能不能讓她把床往里挪個十公分, 謝小蘭沒同意。 她嫌屋子窄。 江糖也不欲跟她在雞毛蒜皮的事上糾結, 便自己想了個法子, 決定將床靠著的整整一面墻都用舊報紙糊上。 “你唔什么唔, 剛才在車上跟陳嬌陳秀那么多話說, 還說什么教人家開拖拉機, 結果人轉身就跟蘇丹葉好了, 剛才特地跑來叫蘇丹葉一起去山上采木耳。看來,學拖拉機這件事還比不上蝴蝶發夾有吸引力呢。” 江糖:“哦。”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謝小蘭:“……” 謝小蘭被她這漫不經心地態度氣得心口疼。 忍不住故態復萌, 陰陽怪氣起來:“你搞這么多東西,難道還真想在這里安家嗎?你沒聽宋虎說,過陣子村里要投票選工農兵大學生啊,說不定咱們就被選上了,那樣就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了。姜糖,你真的不想被去上大學嗎?蔡主任是大隊的干部,陳嬌和陳秀肯定有內幕消息,明明是你先說教她們開拖拉機的,結果蘇丹葉捷足先登,跟她們交上朋友了,你真的一點都不憤怒?” 謝小蘭之前拿不準姜糖是不是有什么不得了的背景。 她表現出來的就是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又不像蘇丹葉那樣出手闊氣,喜歡打扮,身上穿的不是藍色工裝,就是灰色工裝,看起來窮酸得很。 但今天去縣里,她不聲不響就買了一大堆東西,謝小蘭看出來了,江糖的家庭條件肯定不差,說不定比她好上不少。 看看這窗簾布,再看最新款的鐵皮鴨嘴暖水瓶,更別提一下買了兩個搪瓷盆…… 花錢大手大腳,事后也不為錢著急,真的是不差錢的人才能做出的事。 推己及人,姜糖肯定也想回城。 與其爭鋒相對,不如跟她搞好關系,到時候哄得姜糖出錢,她出點子,將其他有資格爭取名額的人淘汰出去。 至于最后被選中的人是誰,謝小蘭相信,那個人一定是自己。 如果江糖知道謝小蘭是這樣想的,估計能笑出眼淚。 每一個知青都發了安置費,他們手里沒錢,無非是這筆錢交到家里了。 不像她,孤家寡人一個,想交還沒地兒交呢。 江糖撩起眼皮,波瀾不驚,扭頭斜了她一眼,“說人話!” 謝小蘭臉色刷地一下,黑了。 淦! 不過為了達到目的,她選擇忍辱負重,明明快慪出血了,還得硬生生扯出笑容:“姜糖你別開玩笑了,我知道你也想回城。” 江糖還真不想回城,至少在這場運動結束前,她不想。 但她沒否認,她就想聽聽謝小蘭到底想做什么。 將手里最后一張報紙貼完。 江糖從床板下來,站在床前端詳了許久,隨后像強迫癥發作似的,慢慢撫平床單鋪,直到它平整得不露一個折角。 最后又將鋪蓋卷疊成四四方方的豆腐塊。 她臉上才綻放出輕松的笑容。 謝小蘭見她四平八穩,根本懶得搭理她。 自己先急了:“我打聽過了,隊里成家的知青幾乎是老三屆,普遍在二十五歲以上,他們已經不符合工農兵推薦的條件。而二十五歲以下的,除了咱們知青點的人,就只有陳嬌和符橫云了。而陳秀呢,她只念過初一也不符合。” “只要找到其他人的弱點,我們的機會就大了。” “剛才我還聽到吳芳和尹秀眉吵架了呢。”她故意吊胃口。 江糖挑眉,吳芳和尹秀眉……? 這兩個人的關系真是霧里看花,人前似乎很親近,但她跟吳芳吵起來時,尹秀眉的表現又不像那么回事。 江糖問道:“所以?” “剛才陳三狗來找尹秀眉了,尹秀眉一聽他名字,臉色一下就變了,特別生氣地罵吳芳小人,跟別人一起害她,你猜我聽到什么?” 江糖頭疼得不得了,她最煩別人說話說半截。 自以為有趣,其實特別欠揍。 她扭頭就要走:“愛說不說,我忙著呢。” 明天要上工,江糖得抽時間給那寶貝疙瘩做保養,檢查各個零件有沒有老化損壞。如今她單是開的話沒問題,常見的故障她能動手修,但幾十年前的拖拉機,動力系統跟后來不是一回事,還是得有技術工幫著排查。 大隊長的意思,符橫云在這方面挺在行。 江糖尋思著,要不要去他那兒偷個師。 謝小蘭:“咱倆合作吧。” 江糖不可思議地看著她,謝小蘭腦子不會是有泡吧?她哪來的自信覺得她會同意與她合謀害別人啊。 她們也不熟的啊。 謝小蘭偷偷湊到江糖耳邊,說道:“這事我只告訴你,吳芳罵尹秀眉不知廉恥,光天化日跟陳三狗干那檔子事。他們搞破鞋,你說這算不算大把柄?” 江糖無語。 她們真的不是一路人。 看來,下鄉也不是那么簡單的事。 光知青點才幾個人啊,每天都在上演塑料情宮心計,捅起對方刀子是又快又狠。想明哲保身吧,總有人試圖拖你下水。這跟她一開始的打算簡直背道而馳。 建設農村,解決三農問題,江糖是認真的。 人生短暫,不過數十年,有人為名,有人為利。江糖一直認為,在有限的生命里若不做出一番有意義的事業,活著無異于死亡。 她的時間那么寶貴,她有太多東西要學,何苦浪費在謝小蘭這樣的人身上。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啊! 江糖斜睨著她,冷冷地“呵”了一聲,斥道:“謝小蘭,你自己又蠢又毒,還當別人也心懷齷齪。別高看自己,咱們在村民眼里只有一個符號,那就是知青。她要成了不要臉的破鞋,你以為自己臉上有光就能撇清關系?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