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第20章 喜歡長得高的 尹秀眉神色不安, 一把抓住對方的手腕:“通知其他人了嗎?還有衛(wèi)生站的胡醫(yī)生,你們找人去看過沒,萬一他這會兒不在怎么辦?” 鄭紅梅跟尹秀眉是同鄉(xiāng), 還是初中同學。 上輩子她從果園回來, 沒過兩天風言風語在村里傳遍了。 她面皮薄,害怕看到別人指指點點的眼神。一對上別人的眼睛, 就算對方什么都還沒說,尹秀眉就覺得她一定在笑自己不檢點, 不清白了。 稱病躲了幾天沒去上工。 尹秀眉也不記得上輩子有沒有這一出, 印象中佟春似乎沒有到知青點求救, 吳芳更是一句未提。 等過了幾日, 她再去上工時,就聽人說紅梅命苦, 生孩子時大出血。 孩子保住了,大人卻沒了。 可小丫頭在mama肚子里憋太久,出來時渾身污青, 瘦得跟小猴兒一樣,拍了半天屁股才細細嚶嚶了幾聲。 沒過多久, 這孩子也沒了。 說是在娘胎里沒養(yǎng)好, 身體內(nèi)臟沒長全乎, 小小感冒了一場就救不回來了。 陳興旺短時間內(nèi)沒了老婆, 又沒了閨女, 倒是引得村里人好一番同情。 尹秀眉還感傷了許久。 佟春不知是被嚇著了, 還是沒聽清尹秀眉的話, 一邊抹淚一邊拖著她往外跑:“我和玉秀勸也勸了,也說了去衛(wèi)生站的錢我們幾個老知青自個兒掏,不花他家一分, 那老虎婆就是不讓。” “她聽了別人的話,嫌棄紅梅肚子里不是帶把的。這生兒生女哪是女人能控制的,我看她就是草菅人命,巴不得紅梅沒了再討個能生的進門!我呸。” 佟春急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她如今也是別人家媳婦,娘家又遠。 萬一遇到鄭紅梅這樣的事,也沒個人能替她撐腰。 當女人苦啊。 結(jié)婚一年,肚子里沒揣崽就要被人天天戳脊梁骨。僥幸懷上了,是兒子還好。如果是女孩,娘倆都不招待見,更別提婦人生產(chǎn)是一道生死關(guān),誰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在生孩子時一口氣上不來,就那樣憋屈地走了。 可做媳婦的,就活該這么憋屈嗎? 她們也是活生生的一條命啊,咋同為女人的婆婆就那么不當一回事呢。 一時間,佟春難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聽到這兒,所有人臉色都難看得很。 江糖心里也沉甸甸地。 她走在最后面,聽佟春念叨了一連串似乎都沒抓住重點,只能開口提醒:“咱們?nèi)嗽俣啵脖炔簧洗箨犻L和支書有威懾力,你們安排人去叫大隊長了沒?” 村里再無賴的人家也有幾門親戚。 這不是后世,交通便利,五通八達,結(jié)親就算隔了大半個國家都無所謂。如今去哪都得開介紹信,交通非常不方便,稍微嫁得遠的,也不過局限于同一個縣城。 姑且不說這位叫紅梅的知青嫁的那戶人家人丁旺不旺。 萬一看這么多知青沖過去,以為自家受欺負了,糾結(jié)村民跟知青對抗起來。情緒一上頭,誰還顧得上好好說話。 動起手來事小,就怕耽擱了時間,救不回那名知青的性命。 還是得有一個說話有分量的當?shù)厝随?zhèn)場子。 尹秀眉方才也是一時情急,腦子沒轉(zhuǎn)過這道彎來。 聽江糖一說,猶如醍醐灌頂。 抓住佟春的手特別用力,佟春吃痛“哎喲”了一聲。 尹秀眉扯了扯嘴角,強顏歡笑。 松開手上的力道,嚴肅說道:“姜糖說得對,咱還是得找大隊長做主。有大隊長在,陳興旺和他老娘再不樂意,也能收斂點。” 佟春六神無主。 滿腦子都是鄭紅梅跌坐在油菜地里,下身淌血怎么也爬不起來的樣子。 她雙眼茫然,也不知聽進去沒,沒有焦點的視線在大伙兒臉上一掃而過,最后定在姜糖臉上:“同志,你能幫忙跑一趟嗎?” 救人的事,江糖義不容辭。 但是—— “我對村里不熟悉,大隊長家在哪兒?路好認嗎?” 尹秀眉讓佟春帶著宋虎他們先過去,自己留下來給江糖指路:“……你到了大部隊,再往右邊繼續(xù)走三百米左右,有一棟青磚砌的院子,門前有一顆高高大大的杏子樹,那里就是。這個點大隊長應(yīng)該到家了,你趕緊去,我先跟著看紅梅去……” “讓陳興旺和他老娘知道,紅梅爹媽不在這兒,那我們就是她的娘家人。” 這幾天,尹秀眉每天都在真實和做夢之間徘徊。 老人們都說,人臨死前會夢到最想要的東西,或許這一切都是回光返照時的錯覺。她內(nèi)心知道今生無望,便希望重新回到悲劇發(fā)生之前,希望能擺脫被別人擺布的命運。 她每夜輾轉(zhuǎn)不敢入眠,就怕第二天醒來發(fā)現(xiàn)不過是黃粱一夢。 她比任何人都高興知青里多了江糖,也比任何人都期待鄭紅梅闖過這一關(guān)。 這代表命運并非一成不變。 只要有心,她就能避開那些魑魅魍魎。即便這真的是夢,那至少在夢里,她希望自己能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她想讓所有害過她的人遭到報應(yīng)。 “你見了大隊長,就跟他說,陳興旺家鬧出人命了。胡寡婦思想不正確,開歷史的倒車,當自己是地主家老太太要把兒媳婦磋磨死!” “嗯。” 江糖應(yīng)聲,簡直拿出了體育考試跑百米的勁兒,一雙大長腿跑得跟風火輪似的。 平時要走十多分鐘的路程,她只花了五六分鐘。 有杏樹的院子好找,江糖敲門時,陳紅軍一家老小正在吃飯。 陳紅軍見這姑娘氣喘吁吁,滿臉是汗,以為出了啥事:“咋地?是知青點那邊出事嗎?” 這些知青娃子,咋一天天不消停呢。 要換住處也給他們換了,能安排輕省的活兒也安排了,咋還那么能折騰。 陳紅軍臉色黑成鍋底灰了。 江糖突然跑了這么一遭,心肺不太適應(yīng),臉憋得通紅。這會兒弓著身子,雙手插在腰間大口喘氣。突然眼前眼前多了一碗水,“喝一口,緩緩呼吸再說。” 江糖“嗯”了一聲,覺得聲音有點熟悉,但也沒抬頭,直接接過碗,‘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碗。 等氣息一緩和,趕緊將尹秀眉給的說詞轉(zhuǎn)告給大隊長。 陳紅軍一聽,眉心立刻皺成重重山峰:“去請胡大夫了嗎?走,我去看看。” 大隊長媳婦不樂意了,“你去看看有啥用啊,說來說去這是胡寡婦的家事,那種人有理無理都能攪三分,專盯著別人家占便宜。你要過去保管纏上來吸兩口血。” 要只是占點小便宜,隊長媳婦也沒那么大怨氣。 關(guān)鍵是胡寡婦男人死得早,六幾年□□時,家家戶戶都餓得皮包骨,附近山上的草皮樹根都被被挖禿了,胡寡婦倒是想改嫁,但她還有兩個兒子。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誰家敢接這燙手山芋啊? 她男人陳大根是家里的獨苗,年輕時學了木匠,靠手藝吃飯。 胡寡婦年輕時長得好看,嫁給陳大根后也沒咋干活兒。陳大根一死,他們家的天算塌了,兩孩子實在沒人可托付。 存糧吃完了咋辦? 胡寡婦就打起村里漢子的主意了。 村里的大老爺們不知道有多少鉆過她家竹林。 哎喲喂,她褲腰帶那么松,那名聲……臭得,都沒人想搭理她。 村長媳婦耿耿于懷地是,胡寡婦有陣子還想勾引她男人,雖然她男人穩(wěn)得住,眼睛都不帶看的,但想想還是膈應(yīng)啊。 陳紅軍板著臉,訓斥道:“啥家事?真鬧出人命,那就是村里的大事!” 幾個兒子兒媳看他發(fā)火,倒是沒說什么,只是臉上的表情分明也是不同意他去蹚渾水的。 陳紅軍心知他們在想什么,冷哼一聲,“我去看看。” 他走了兩步,又停下回過頭:“符小子,你跟著一起去。” 符橫云:“嗯。” 他順勢起身,跟在陳紅軍后面。 江糖這才發(fā)現(xiàn),符橫云也在這兒。 還挺巧的。 后知后覺想起剛才遞過來的那碗水,江糖心湖蕩起淺淺的漣漪,其實他還挺細心的。 她抿了下嘴,笑了笑,大大方方跟他打了聲招呼。 符橫云桃花眼彎了彎。 心想自己跟小知青真有緣啊,早上才見過,晚上又見到了。 旁邊徐三妮心里急了,手肘拐了拐一旁的丈夫,陳興國屁股往旁邊挪了兩下,憨厚中帶著委屈:“這么長條凳子不夠你坐的?你是不是偷偷在家開小灶了……” 是伙食太好,人長胖了,屁股也跟著變大了嗎,瞧瞧都快把他擠下桌了。 什么豬腦子,只會吃吃吃。 徐三妮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趕緊給婆婆使眼色,這正事還沒說呢,咋能讓人走呢。 可惜隊長媳婦也沒領(lǐng)會到,一心想著胡寡婦又在作什么妖。 想來想去還是不放心,女人生孩子的事,大男人去看能看出什么門道,這事還是得她出馬才行。 這么一想,隊長媳婦扯下圍裙,小跑著跟了上去:“哎,等等,我也去瞅瞅。” 徐三妮:“……” 媽,你是不是忘了今天請符橫云吃飯,是為了給我娘家小妹說親的? 徐三妮見人快要走出院子,一拍大腿站了起來:“符兄弟,你慢一點,嫂子有話跟你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