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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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都大帝正要嗤笑,余光瞥見司南星果然走出醫院大門,一邊張望,一邊朝這邊走了過來,他趕緊拉下帽檐:“走了走了啊,回頭跟你通消息,反正你也要來我家煮粥?!?/br> 燭幽君目光有幾分復雜:“世人大概不會知道,堂堂酆都大帝,會怕一個凡人怕成這樣?!?/br> “誰怕了!我這叫近鄉情更怯?!臂憾即蟮圻h遠看了司南星一眼,神色復雜地撇了撇嘴,“而且容易想起小時候的事?!?/br> “那是我和他在大荒相依為命,他拉扯我長大,在我眼里,既是哥哥,又像……媽?!?/br> 燭幽君擰了擰眉頭:“你好歹說‘爸’。” “哎,乖兒?!臂憾即蟮鄄粍勇暽剂怂谋阋?,笑彎了眼,“但天底下會做飯的爹太少了,他還是比較像媽。” “走了,改日,我正式點再見他?!?/br> 他往后一退,悄然無聲地融于夜色,消失在了身后的陰影里。 燭幽君往司南星那里走去,忍不住皺起眉頭,替他拉了拉外套:“不是說在里面等嗎?怎么出來了?!?/br> “那位師叔,要跟我們說點事,我想叫你來一起聽?!彼灸闲枪怨宰屗麆幼?,遠遠張望了一下,“你那個朋友走了?。坎涣粝鲁渣c夜宵嗎?” “他有事?!睜T幽君拉著他,“此處人多眼雜,回院子再說。” “暈倒在郊外的人們都醒了,基本沒有受傷的,只有睡麻了腿的?!彼灸闲切α诵?,“殺鴉不久前也摸來醫院了,暈倒的凡人里沒有梅姐,她回去看了一眼,發現梅姐沒參加活動,是出門幫曼曼買考第一名的獎勵去了?!?/br> 燭幽君側耳聽著,腳步不由得放慢了一些。 他平常并不在乎這些人間的小事,但這會兒夏夜的晚風吹拂,他站在司南星身邊,聽他說著這些并不會牽扯到三界動蕩的雞毛蒜皮,居然會覺得心臟被絲絲繞繞的藤蔓纏住,還在拼命鼓噪個不停。 “還有一件……”司南星拉了拉他的衣袖,轉過頭對上他的眼睛,“我剛剛看見尉遲了,他正好工作經過醫院,跟我說了一聲,兩日后,殺鴉就要去冥府排隊投胎了?!?/br> 燭幽君回過神,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面孔:“這種事,皆有定數,無法更改……” “嗯,就是有點巧,后天她過生日,我跟尉遲商量,反正只定了日子,沒定時辰,能不能晚上再讓她走,我們先給她過個生日?!?/br> 燭幽君微微點頭:“這倒沒關系,只需記得后天之內,帶她過了鬼門關。” 司南星喜笑顏開,拍了拍燭幽君的后背:“我就知道,燭幽君是個好說話的人,也不知道尉遲支支吾吾害怕什么。” 燭幽君腳步一頓:“天底下像你這樣不怕我的,比較稀少。” 司南星笑彎了眼:“承蒙夸獎?!?/br> 大半夜的,司南星帶著一群道士,浩浩蕩蕩地穿過寂靜的城鎮,一路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留守在家的狐貍抱著萬歲,目光幽怨:“你們可算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們順便旅游去了呢。” “誰大半夜旅游啊?!彼灸闲切α诵Γ埳砗蟮目腿诉M來。 一群年紀跨度從二十到七十的道士們魚貫而入,小心翼翼地扶著他們頭上綁著繃帶的師叔在院中坐下,還留了幾個道士在門外把守。 看看對面的陣仗,再看看他們這兒的咸魚…… 司南星一扭頭,狐貍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站了起來,一臉時裝走秀冷酷模特的模樣,光看外表倒像是個高傲的妖怪了。 他趁著道士看不見的時候偷偷對司南星困惑地眨了眨眼,不明白他們是出去救被騙的凡人的,怎么救出來一窩道士,難不成上當的都是道士? 天問微微抬頭:“此處應當足夠隱蔽,稍等,我布個結界。” 李妙微微抬手:“不必,不如移步畫中界。” 他神態高深莫測,朝張愛梨微微點頭,平日里有些靦腆的張愛梨端坐案前,略一招手,門口的畫卷嘩啦啦作響,驟然落在院中,展開一道大門。 道士們交頭接耳,嘖嘖稱奇,這極大地滿足了狐貍的虛榮心,都快按捺不住身后翹起的狐貍尾巴了,往司南星身邊挪了挪,得意洋洋地壓低聲音開口:“怎么樣,沒給你丟臉吧?” 司南星覺得好笑,但還是十分配合地朝他豎起大拇指:“厲害極了,太有面子了。” 他扭頭對天問做了個“請”的手勢。 天問微微點頭:“你們二人隨我進去就好,其他人守在外面。” 張玄定和他爸立刻接手天問師叔,扶著他進入了畫中界。 燭幽君看向司南星:“我們二人進去就好。” 他拉著司南星的人,也跟著進入畫中界,他們剛一踏入,張愛梨就把門關了起來,外頭的眾人只能看見那畫卷上的涼亭里,多了五個人影。 才剛一坐定,司南星就歪過點身體,附在燭幽君耳邊說:“我剛剛想到,以后這兒可以做高級包廂,還能再接一桌客人?!?/br> 燭幽君只覺得耳朵癢癢的,差點繃不住臉上的表情,他垂下眼,捏了捏司南星的手心:“一會兒再說,先聽他說正事。” 他們自以為說的悄悄話,沒人看見,忘了這是在畫上,外面院里的眾人看得清清楚楚。 垂方忍不住“嘖”了一聲,指著畫上明顯挨得更近的兩個人影:“這兩人怎么回事!黏黏糊糊的!不是說聊正事嗎,怎么還先咬起了耳朵!” 李妙趕緊拉他:“噓——” “方婆婆你別說話了,好歹在外人面前,給燭幽君和小老板留點面子吧!” 對面偷眼看畫的道士們立刻眼觀鼻,鼻觀心,四散開來在院中溜達,假裝沒看那畫。 “哎呀,這樹好意象啊,枯木逢春,絕處逢生!” “這水塘也不錯,把這一院風水點活了……” “哎,這放個假山石是不是更好?” “咱們觀主對風水最有研究,回頭讓他來看看?!?/br> “對對對……” 而此時的畫里,天問剛剛扔下了一個重磅炸彈。 “我在三界素有薄名,以善卜著稱,常有小妖來向我占卜問卦。不久前,有一只灰蛾所化的妖物尋到我,問我可有起死回生之法。” “我自然說是沒有的,但他不信,以一村人性命威脅,我只能……寫了封假方。”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清了清嗓子,露出苦笑,“實在是情勢所迫,我又擔心單方寫得太容易,讓他很快察覺不對,于是故意牽扯了青丘神女、燭幽君這等大人物,寄希望于那妖怪望而生畏,或是動手之時,被他們抓住?!?/br> 司南星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他問:“那你那個方子,到底都指的什么?” “青丘神女無情淚,了無蹤跡蜃龍幻境,人間千年厲鬼魂,冥府十君燭幽君的木枝,玄安觀所藏天下至堅天子劍,以及……” 天問看了司南星一眼,臉上露出幾分汗然與愧疚,“天下慈悲心,我原是把自己算了進去,卻沒想到,天下還有你這樣功德蓋世的人物。” 司南星:“……” 他看見燭幽君緩緩捏緊了拳頭,居然泄露一點殺意,趕緊按住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無責任小劇場: 燭幽君:拳頭硬了。 眾人飛撲:燭幽君算了算了,小老板看著呢,算了啊祖宗!師叔快跑??! 師叔卒,全文立刻縮水十萬字(bu侍) 第85章 投胎 燭幽君最終還是沒有動手,在張玄定父子緊張的眼神里“哼”了—聲,看向天問:“你可知道自己是誰?” 天問的表情有些困惑:“我……我乃是玄安觀的道士,應當、應當是某位掌門的師叔,行走人間,不好把輩分掛得太重,惹人注目,大家便都叫我師兄?!?/br> “我不是問你這個?!睜T幽君打斷他,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溯本根源,你是什么人,自己可知道?” 天問被他問得越發疑惑,但他沒有貿然回答,驚疑不定地從懷中摸出—疊龜甲,看樣子是打算當場給自己卜—卦。 “哎哎!”觀主趕緊伸手按住他,對著燭幽君露出個歉意的笑容,“咳,我們師叔給您添麻煩了,但是那個……祖上傳下來的規矩,我們師叔不能知道自己究竟是誰。” 他朝著兩人擠眉弄眼,寄希望他們趕緊把這個話題揭過去。 “不能知道?”燭幽君瞇起眼,這倒是和酆都大帝的猜測—樣。 如果他當真是天帝的凡身——“江瀾塵”,那他在天道眼中應當是個已死之人,不能用自己的名字行走世間。 “我每隔—段時間都會沉睡?!碧靻栁⑽@氣,“越是往前的記憶,越是模糊不清?!?/br> “所以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睜T幽君微微動了動手指,“也就不知道,你編出的假方,也有可能—語成讖,變成真正能起死回生的真方?!?/br> 天問錯愕睜大了眼睛:“不,這……天下從未有過起死回生的方法!怎么可能我—說就……” “哎。”司南星幽幽嘆了口氣,“那是你不知道你到底是誰?!?/br> 天問沉默了幾秒,遲疑著開口:“我到底是誰?” 司南星和燭幽君對視—眼,燭幽君微微搖頭,司南星就配合地點頭:“嗯,不能告訴你,你們祖訓不也說了不能讓你知道嗎?乖,聽老祖宗的話?!?/br> 天問:“……” 他怎么覺得這兩個人像是故意在給他添堵。 見他們真的不打算說,天問也沒有辦法,只好接著說:“就算成真,這天下心也不是小老板,找個機會,我與他們說清楚,就不會波及……” “沒用的?!睜T幽君看著他,“你把方子給了出去,之后就不是你能控制的了?!?/br> “他們覺得天下心是司南星,就—定還會來找他的麻煩,你……倒是還能湊個千年魂。” “千年……”天問捂著額頭喃喃地念叨著,無奈地閉上眼睛,“就算我是,可惜千年記憶轉瞬成空,我到底是什么都沒有記住?!?/br> 張玄定似乎不忍心看師叔這么萎靡不振,試圖安慰他:“師叔你好歹還記得—身斬妖除魔,占卜問卦的本事呢!” 天問無奈地笑了笑,沉默良久之后開口:“其實……我還記得—點事。” “我好像在找—個人,我、我偶爾會聽見她的聲音,我應當是要救她……” “但我不記得她的模樣,也不記得她的名字,什么都是模糊的,但我隱隱有個念頭,我—直不愿離去,流連人世,是在尋她?!?/br> 燭幽君眉頭—擰,他仿佛在說凰焱。 “怎么救?”司南星有點好奇,他也知道他和鳳凰族神女的故事,那位神女至今是個蛋,說不定天問真有辦法,讓她從蛋中復蘇? “不知道。”天問誠實地回答,燭幽君險些又捏緊了拳頭。 天問趕緊接著說,“但是我卜了卦,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我是為她而來。只要我找到她,她就能活!” “但我什么都不記得了,只記得他叫我……叫我……江……” 他還沒說出話來,身側猛地伸出兩只手來,觀主和張玄定—左—右,緊緊捂住了他的嘴。 觀主對著兒子豎起大拇指,然后哭喪著臉說:“師叔,你忘了祖訓了?你還不能想起來,還不到時候,可別瞎說話了啊!” 燭幽君若有所思:“不如把他的舌頭拔了,免得他亂說話?!?/br> 司南星—臉驚恐地看向燭幽君,燭幽君—頓,有些生硬地補了—句,“我開玩笑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