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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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殯葬傳說》 作者:雪冷凝霜 第一章 臺風之夜(1) 2003年,非典橫行廣東。 2003年,號稱24年來破壞力最強的臺風‘杜鵑’襲卷珠三角。 2003年,我所在的公司倒閉了,由于非典,徘徊許久沒找到工作,卻被卷入了一系列詭異事件之中… 自從那個恐怖的臺風之夜,故事開始了… 2003年九月二號下午,廣東省氣象局發布了紅色臺風預警信號。據說,臺風‘杜鵑’將于晚上八點左右登陸廣東沿海。一時間,學校停課,工廠停工,船舶全部駛入港口。 傍晚時分,整個珠三角都靜悄悄的,廖廖幾輛汽車,慢慢的爬行在馬路上,昏黃的路燈,孤獨的吞吐著光茫。 位于東江之畔的一個小漁村里,一切還是往常的樣子。這里,住著的都是些外來的民工,沒有經歷過臺風。吃過晚飯,男人們光著膀子圍坐在一起,搖著蒲扇吹牛,婦女們躲在房里,抱著‘哇哇’哭的孩子喂奶。一切,都仿佛睡夢一般安和而又寧靜。只有那些拴在院子里的狗,似乎嗅到了某種不安的氣息,不停的狂叫亂跳著。 忽然,‘啪’的一下停電了。天地間出現一種前所未有的寧靜,似乎每一個陰暗的角落里都潛藏一種可怕的東西,虎視眈眈的準備躥出來。就在人們還沒反應過來時,‘嗚’的一聲,狂風夾雜著暴雨,火車一樣呼嘯而來。瞬間,整個漁村就變成了一艘飄泊在汪洋中的破船。 密集的雨點,子彈一般打上屋頂,破碎的瓦片,刮斷的樹枝,到處飛舞。狂風發出可怕的嘯聲,瘋狂的肆虐著,埋葬了大人的叫聲,孩子的哭聲,整個天地,沉沒進煉獄一般的恐怖黑暗里… 江邊一座舊帳篷里,三個人正圍著一盞帶罩的柴油燈,邊吃花生,邊喝著酒。 雨點‘噼哩啪啦’砸在帳篷頂上,就像無數只手在用力拍打。 “老七,一年多沒回家了,想老婆不?”一個瘦長臉的人把一顆花生丟進嘴里,猥瑣的邊嚼邊笑。 被叫做老七的,是一個矮墩墩的漢子,肥臉通紅。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咂’一聲,吐出一口氣,說:“想啊,做夢都想,憋的慌啊。” 旁邊那個年輕一點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王順,老七,***好不容易找你們兩個漁夫來喝酒,趕上臺風不說,你們兩個鳥毛還女人長老婆短的,別說了行不行,你們都有老婆,我還沒有呢!” 剛說完,‘呼’一陣大風,吹的帳篷頂猛的往上一鼓,嚇的那年輕人‘撲通’一聲從板凳上跌了下來。 王順拍著長滿黑毛的腿‘哈哈’大笑:“阿冬,你***就這點膽量,給你個女人也不敢上!” 老七看著臉色發白的阿冬,壓低聲音說:“你小子不是想要女人嗎?那邊坡上就埋著一個,新鮮的,去要吧。” “去,去,大半夜的,別開這種玩笑!”阿冬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我說的是真的,那女的,條子好啊,剛死沒幾天,嘖嘖,可惜呀。”說著,老七就像牙疼似的吸了口涼氣。 “怎么死的?”阿冬來了興趣。 “讓王順給你講講吧,他比我清楚,那女的還是他幫著埋的。” 阿冬看著王順。 王順點上一枝煙,吸了一口,搖了搖頭,說:“說出來,你小子別害怕就行。” 燈光下,王順臉色陰沉。 阿冬有些來氣了,灌了口酒,拍了拍胸口,說:“好歹我也是山東人,怕個球啊!快點說吧!” “你說的哈,等下尿了褲子可別怪我。”于是,王順便講了起來… 幾天以前,村里有一戶人家辦喜事,喊王順過去幫忙。他和老七兩個都是江西人,包了條船,常年在江上打魚,和主家比較熟,老七那天有事出去了。 戶主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廣東人,在村里開了家小賣部,條件也算中等。娶妻的是他的二兒子,矮小黑瘦,腿還有點瘸。 一大早,主家便按照風俗,點起了香,備好了火盆。殺豬的殺豬,剁菜的剁菜,四下里忙了起來。 酒菜備好,時值中午,賓客們陸續到了。一個個站在路口,脖子伸的就像鴨子似的等喜車。然而,左等右等,直到日頭偏西了,喜車還是沒來,戶主也有些坐不住了。賓客們紛紛勸他打電話問問,他卻擺了擺手,不置可否,也不說話。 傍晚時,喜車終于來了,一輛白色的子彈頭,無精打彩的爬行在石子路上,前面帖的大紅喜字,被熱風吹的歪到了一旁。 賓客們餓了一天了,有的人早已暗暗詛咒。見到喜車,不由得兩眼放光,就像一只只饑餓的狼。王順夾在人群里,瞟了喜車一眼,他忽然覺得心里涼了一下子。不知怎么的,那喜車給他的感覺怪怪的。到底哪里怪,他也說不上來。 車停穩后,一幫人擁了上去,打開車門,都愣了。因為,整個車里,連司機一起只有四個人。愣神間,兩個女的表情木然,押罪犯似的,一左一右,把新娘子架了出來。 新娘子一出來,人群里頓時沸騰了,好漂亮啊!那彎彎的細眉,白白的臉蛋兒,紅色的旗袍包裹著一條楊柳般的細腰兒…還沒瞧夠呢,新娘子旁邊那女的便掏出一塊紅布,‘忽啦’一下蓋在了她頭上。隨后,攙著她向院里走去。 人群向兩側散開,新娘子頂著紅布,邁著細碎的步子往前走。王順盯著她的背影不斷搖頭,暗想,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然而,就在新娘子走到正屋門口準備跨火盆時,忽然停了下來,不走了。左邊那女的不斷催促,跨呀,跨呀,然而,她卻像被定住了似的,就是不肯邁步。 就在賓客門面面相覷,不明所以的時候,新娘子突然抬起了頭。眾人看去,只見門上懸著一只古舊的銅鏡。 那銅鏡也不知有多少年頭了,看著挺厚實,側面斑駁的銹跡隱約可見,鏡面早就污了,依稀反射著青白的光。 門上掛鏡子在廣東鄉下是十分尋常的事情,避邪用的,差不多每家每戶都有。但掛一個如此厚重的銅鏡,倒十分少見。 眾人盯著新娘,不知她用意何在。王順很好奇,也湊了過去。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是幾個看熱鬧的孩子,大家怕擠倒他們,留出很大的空隙,所以,王順很輕易的就湊到了前面。 剛站穩腳,忽然,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摔倒在了地上。 王順便上前扶他,新娘左手邊那個女人怕踩到小孩,見狀急忙閃到了一旁。 就在王順彎下腰的一瞬間,他突然感覺后背一涼,似乎有什么東西壓了下來。一抬頭,他看見兩道森寒的目光,充滿怨毒的向他射過來。這時,他駭然發現,揚著頭的新娘,目光竟然射向下面! 那一瞬間,王順感覺腦袋里‘嗡’的一聲,后背就像被一個重物壓著,很想大叫,卻發不出聲音。這時候,地上那個小孩可能由于摔到哪里了,感覺疼痛,‘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王順突然覺得后背一輕,那種壓迫感不見了。他詫異的看向新娘,只見她頂著紅布,依然抬著頭,并無半點特異之處,而且,根本就看不到她的眼睛。 難道剛才是自己的幻覺?王順這樣想著,迷迷登登的扶起那小孩兒,然后,恍恍惚惚的站在了那里。 “嗷兒”一聲怪叫,把王順從恍惚中拉了出來,聲音凄厲而又尖銳,是從新娘嘴里發出來的,似乎看到了某種極為可怕的東西。那幾個小孩也被嚇的發一聲喊,哭叫著跑到了后面。 驚呆間,只見新娘一把揭下紅布,掙脫束縛,怪叫著往后退去,邊退邊叫:“鏡子!鏡子!” 眾人都被嚇懵了,那兩個女的最先反應過來,沖過去,一人拉住她一只胳膊。 要知道,在跨火盆前丟掉紅布是一件非常不吉利的事,更何況,還往后退縮? 新郎見狀,從屋里一瘸一拐的沖了出來,由于太過慌張,差點把火盆給踢翻了。他從地上撿起紅布,跳尸一樣蹦過去,蓋在了新娘頭上。 合三人之力,總算將她制住了,但她卻不停的喊著:“鏡子!鏡子!” 眾人驚恐的看向那面鏡子,見它好端端的掛在上面,并無特異之處。但新娘的叫聲,加上小孩的哭聲,實在令人心里發毛。第一次在結婚時遇到這樣的事情,所有人都惶惶不安,不知所措。 突然,新娘右邊那個女人伸手在她背上拍了一下。這時,令人驚奇的事情發生了,新娘頓時止住叫聲,一動不動了。 左邊那個女人哄著她說:“跨過火盆就沒事了。” 那些小孩兒的大人們急忙上前領走自己的孩子,大喜的日子,在人家院里哭,太不吉利了。 新郎退回了屋里,那兩個女人攙著新娘,來到火盆前。 “來,跨右腳。” “對,慢慢來。好,現在,跨左腳。” “好了,新郎把你媳婦背…” 話沒說完,突然,上面那只銅鏡掉了下來,‘咚’的一聲砸在了新娘頭上… 第二章 臺風之夜(2) 新娘挨了這一下,渾身一軟,委頓在地。那兩個女人想拉她起來,但是,她的兩條腿就像無骨似的,渾不著力。 新郎一把掀開紅布,只見她臉色蠟黃,已經翻起了白眼,但頭上卻不見傷痕,也沒有血。 突如其來的變故,驚的賓客們目瞪口呆,反應過來時,‘轟’的一下,一擁而上,掐人中的掐人中,拔手指的拔手指。有些好色之徒,驚恐之余仍不忘趁機揩油。王順被擠出了圈外,由于恐慌,手都不知該往哪兒放,便不停的在腚上摳來摳去。 然而,越折騰,新娘臉色越差。戶主見勢不妙,這才撥打了急救電話。 由于地處偏僻,道路難行,120急救車近一個小時才趕到。這時候,新娘已經躺在地上動也不動了。醫生掰開她的眼皮瞧了瞧,搖了搖頭說,料理后事吧,然后就走了。 眾人萬萬沒有想到,一場喜事竟然變成了喪事,而罪魁禍首,竟是一只掛在門上的鏡子!之前,新娘一直在躲避它,難道,她提前就知道它會掉下來砸中自己?…無法可解。現在,那只鏡子正默默的躺在門口的角落里,眾人就像躲避瘟疫似的,離的它遠遠的。 有些人回過神,便壯起膽子去問戶主后事怎么料理,新娘的家人只來了兩個,要不要通知其他人。 戶主搖了搖頭,說,這個女娃是四川人,無父無母,也沒有親戚,陪她來的這兩個只是她的老鄉。即然跨了火盆,就已經算進了門。按客家風俗,橫死之人,請些道士超度超度,也就葬了… 戶主說的有些牽強,言辭間躲躲閃閃,似乎別有隱情。 眾人不便細問,再說,新娘是被一鏡子砸死的,又不是被害死的,這么多人眼見為證,也沒什么可問的。于是,大家胡亂吃了點東西,結伴搖頭,徑自去了。 第二天,王順又來這家幫忙了。不過,這次辦的是喪事。新娘身上那件旗袍,已被換成了壽衣,僵硬的躺在一張床上。 床頭床尾各點一盞長明燈,幾個身穿黃袍的道士,圍著床轉來轉去,口中念念有詞。不時用手中的樹枝蘸水,往那女子身上灑去。整個院里,煙霧裊裊,給人感覺鬼氣森森的。 那只罪魁禍首的銅鏡,此刻正被新娘枕在頭下。一個年長道士問戶主鏡子的來歷,戶主說是祖上留下來的,比他年紀還大。道士裝模作樣掐指算了算,說這女娃八字不好,命里注定應有此劫,此鏡便是應劫而生的,一直在等著她,劫便是緣,緣便是劫,此鏡應與她共同下葬,方能消禍于彌耳…戶主聽后,深信不疑。 第二天一早,新娘便被裝進一口薄皮棺材里,由王順幾人抬著,葬在了江邊一塊荒坡上。 然而,這天晚上,王順睡在帳篷里,隱隱約約的,總是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一宿沒睡好。第二天醒來一看,好家伙,坡上那座新墳不知怎的被人挖開了,新娘頭下枕著的那面鏡子不翼而飛。最為恐怖的是,那個死去了的新娘,嘴角竟然掛著一抹奇怪的笑意… 王順講完以后,悶著頭喝了一口酒。外面風還在刮著,但似乎小了一些。 “然后呢?”阿冬問。 “然后?” 阿冬點點頭。 王順左右一望,沖他擺了擺手,神秘的說:“湊近一點兒,我告訴你。” 阿冬茫然的看著他,緩緩靠了過去。 王順往帳篷角落里瞟了一眼,神情就像一只偷雞賊。隨后,他抿動幾下嘴唇,似乎想說什么,但止住了,又往四下里瞟。當阿冬的臉伸到離自己半尺之處時,王順突然張開十指,晴天霹靂般大吼一聲。阿冬‘媽呀’一聲怪叫,一頭扎進了那只小桌子底下。 王順和老七頓時發出震天價的笑聲,老七笑的岔了氣,捂著胸口猛咳,一張臉憋的更紅了,王順笑的流出了眼淚。 阿冬氣急敗壞的從桌子底下鉆出來,罵道:“你們兩個鳥毛還笑,我叼你們老母,老子差點被嚇死了!” 好容易止住笑,三人又開始喝酒。漸漸的,夜深了,酒也喝的差不多了,外面的風還沒有要停的跡象。 阿冬有些內急,想出去撒尿,但一個人不敢,便問道:“喂,你們兩個鳥人要不要撒尿,一起。” 王順有些喝高了,罵道:“媽…媽的,撒個尿也要人陪,老子不去!” “老七,你去不?”阿冬問老七。 老七擺了擺手,往身后的草窩里一倒便睡著了。王順也伏在桌上,發出了鼾聲。 阿冬好幾次走到門口,但一聽到外面鬼哭一般的風聲便退了回來。最后,憋的臉都白了,實在忍無可忍,一咬牙,拉開門鉆了出去… 不知過了多久,王順醒了,他一抬頭,看到帳篷的門裂開一道縫。由于門在背風處,風進不來。 這時,他發現阿冬不在帳篷里。于是,便叫老七:“喂,老七,醒醒,醒醒。” “嗯。”老七夢囈般的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