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老太太，一個村子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你家方重山是什么德性誰不知道啊？干嘛死要面子活受罪！”

    調(diào)侃歸調(diào)侃，還一定要互相擠眉弄眼，把老太太當(dāng)傻子看。

    氣的方老太太直杵拐杖，屢屢出聲辯解無果后，只得在心里氣哼哼地想，做學(xué)徒當(dāng)然賺不了多少銀子，但她的乖孫多厲害啊，既能研究草藥，又能折騰泡椒涼粉！

    就連風(fēng)云藥鋪里的蔡玄神醫(yī)都夸他有天分呢！

    置氣歸置氣，方老太太轉(zhuǎn)念一想，也就釋懷了：想來是村里人見識短，都不知道睜眼往外頭看一看，長長世面，因此質(zhì)疑自家乖孫倒不是什么難以理解的事情。

    要說在方家，最期盼這方重山回來看望的，除去方老太太，就莫過于小平安了。

    小雙兒剛過了生日，掐指一算已經(jīng)到了七歲的年紀(jì)，原先的日子過得可憐兮兮，是個上不得臺面的小可憐，在家里面沒什么存在感。

    等方重山替他改了新名字，幾次三番的上門來，不僅帶好吃的好玩的，有時候還會挑些是適宜給雙兒的補(bǔ)品，這才讓他瘦削的臉上多長了些rou。

    大約是因為營養(yǎng)終于跟上的緣故，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里，小平安小小的身子不知不覺就抽長了許多，臉上平添了幾分血色，整個人精神好了許多，就連模樣都清秀起來。

    姜然對家中最小的小雙兒頗有幾分憐愛，常常在城里置辦些漂亮衣服，叫方重山送來，小孩子被這么一打扮，嬌俏可人，漸漸在村子里有了些名聲，不少人家都知道，方家這位小雙兒模樣生的不錯。

    小雙兒身份地位比不得姑娘家金貴，有些條件不錯的人家常常會舍些微薄錢財，招年幼的小雙兒進(jìn)家門來做童養(yǎng)夫，既能省了日后的聘禮，又能白得一份勞動力，算盤打的最為精明。

    眼看著小平安模樣出落的好，村里都是知根知底的，知道他不得老太太寵愛，便有人打起了他的主意。

    第一個開口出價說要買小平安的，是村南邊一戶韓姓的人家，因為有長輩在外經(jīng)商的緣故，家中頗有幾份田產(chǎn)和錢財，是河歇村里公認(rèn)的有錢人家。

    韓家小輩里有個叫韓沉的漢子，剛剛十歲的年紀(jì)，雖說生得聰明，可惜身體不大健朗，自小體弱多病，韓父韓母就萌生出養(yǎng)個童養(yǎng)夫照顧生活的想法。

    有個童養(yǎng)夫在身邊陪伴著總不至于太寂寞，等韓沉真撐不住撒手人寰，至少還能有個人守在他墳前做寡。

    抱著這樣的打算，韓父開始在臨近的幾個村莊里詢問消息，可惜附近村落里的小雙兒要么就是年紀(jì)太大，要么就是年紀(jì)太小，都不合適，唯有一個小平安正正好符合要求。

    韓父做事雷厲風(fēng)行，很快便提著禮物登門來和方老太太說明來意。

    方老太太雖說不喜歡小雙兒，但想到這畢竟是自己的重孫子，身上好歹是流著方家血脈的，哪里能隨隨便便賣與別人，更別說是做個隨時可能要守活寡的童養(yǎng)夫，登時氣紅了臉，怒氣上頭來，不由分說的掀翻了韓父的禮物，毫不留情的將人趕出屋去。

    韓父措不及防被轟出去，還覺得莫名其妙的很，一副摸不著腦袋的詫異模樣，不甘心的說道：“你這是做什么？我家愿意上門來求親，還是看得起你家生得不錯，不答應(yīng)便不答應(yīng)，怎么還動手動腳的？”

    “果真是沒有教養(yǎng)，為老不尊！”

    氣得老太太刻薄又尖銳的高聲嚷嚷，幾乎都要驚動了街坊四鄰，指著韓父的鼻子叫罵：“什么缺德玩意兒？你家那小子我都是聽人說起過的！一年到頭小病沒有，大病不斷，指不準(zhǔn)什么時候就要去見閻王爺！”

    “就這，還想要拉著我家小雙兒跳坑呢！也不回家到井里打口水上來照照，看看自己是配不配！”

    老太太脾氣火爆，又覺得韓家做事太喪良心，劈頭蓋臉的大罵了一通，沒有留下絲毫的情面，兩家就這么著結(jié)了梁子。

    韓父是個頗要臉面的人，被一個鄉(xiāng)野村婦指著鼻子一通大罵，自然覺得難堪，回到家里，越想越氣，死命捶桌子，恨恨不平，發(fā)誓要叫方家不好過。

    韓家在村里雖說算不上什么大戶人家，但因為家中有一位做生意的長輩，人際交往很廣，在繁陽城里認(rèn)識幾個衙役朋友，就連城中無所事事的地痞流氓都時有往來，韓父所想到的發(fā)泄方式再簡單不過了。

    無非是花錢雇幾個游手好閑的漢子，成日成夜里蕩在方家小院外頭，也不說話，只悶著頭守在門口，用陰測測的目光打量著坐在臺階上玩耍的小雙兒。

    已經(jīng)成了家的方重喜把小平安留在老宅，夫妻二人都是分家出去住的，方重信常年外出不在，如今的老宅子里除了方笛方遠(yuǎn)兄弟倆，便只剩下無依無著的方老太太與小雙兒。

    三四個陌生的成年漢子不懷好意的守在家門口，讓方家人備受煩惱。

    方老太太性格潑辣，哪里肯忍得了這口鳥氣，氣勢洶洶的出門去講理，結(jié)果被幾個小年輕推推搡搡，險些一頭栽倒到地上。

    這些個成年漢子下手沒輕沒重的，老太太一點站不穩(wěn)當(dāng)要是真摔出了什么問題，最后吃虧的到底是方家人。

    方笛和方遠(yuǎn)不是沒有想過辦法，無奈對手沒皮沒臉，打的是游擊戰(zhàn)術(shù)，最后都是以失敗告終。

    如此一來，小平安更是被迫拘在了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