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住哪兒？”雪千黛問。

    簡妍只定了兩套房。

    “我辦完事回家去看看，挺久沒回家了。”說這話的時候，簡妍表情略微不自然。

    相處這么久，雪千黛也沒聽簡妍說起過家里的事，大概一家一本難念的經。

    中午簡單地吃過飯，稍事歇息后，雪千黛跟著簡妍去了工場。容驍拖著一個整理箱。

    臨行前，雪千黛歡歡喜喜地給霍云潮發了條信息，還共享了一個工場的地址。交底了彼此的位置，就像兩個人從未遠離似的。

    工場不算大，類似車間，里面十幾臺機器在運作，男女工人們在生產羊毛衫。

    負責接待簡妍的，是個中年男人，姓程，外號叫程主任，說話帶著挺重的地方口音。

    江浙這一帶的人，一村一店口音都不同，也算一種特殊的文化風情。溝通事宜，雪千黛全權交給簡妍。

    “程叔，你們現在生意怎么樣啦？”辦事之前先寒暄。

    “還可以啦，訂單都不大，但也沒斷。”程主任笑的隨和，也不忘打量一旁的雪千黛和容驍，那氣質一看就非池中物。“簡妍啊，真是出息了。這畢業沒多久就自己做生意了，給你爸你媽長臉呢！這兩位怎么稱呼呀？”

    “哦，他們是我的合伙人，雪千黛小姐，容驍先生。”

    雪千黛禮貌打招呼，容驍眼高于頂。才不愿意承認是小豆丁的合伙人呢，他是黛妃的合伙人。

    程主任帶著他們轉，看機器看場子里狀況。

    “對了，上次的表情包文化衫還剩多少了？”

    因為簡妍和雪千黛還沒在帝都建立倉儲基地，這個也很費精力和錢，所以顧客下單后，都由工場這邊代為發貨。

    “剩的不多了，這個銷量在我們這就算暢銷款了。還要繼續生產嗎？”

    “不用，到時候我們會推出秋裝版文化衫。這次來，是為了另一批秋裝新品。”

    簡妍說著，已經接過了容驍手里的整理箱，將手工打樣好的樣板給程主任看。程主任叫來了負責生產的工人一起聽。

    這一次生產的款式很多，男女裝都有，所以簡妍要交代的事很多。

    “先每一件打樣看看，如果沒有問題，就可以批量生產了。這幾天我們都會在。”兩個半小時后，簡妍總結。

    “行，簡妍你放心，咱們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

    “程叔，老規矩，我先付部分定金。坦白說這次量大，我這也是吃緊呢。”

    正準備付定金刷卡時，場子里氣喘吁吁跑來三個人，一個老太太和一對中年夫婦。老太太身子骨硬朗，居然跑在最前面。

    “你這個沒良心的臭丫頭，回來了也不知道先去家里看看，白養了你這個白眼狼。”老太太一上來，就朝簡妍胳膊上招呼。

    “奶奶！”簡妍往后躲著，胳膊上還是被擰了一塊淤青。

    這一切來的太突然，眾人還沒反應過來，雪千黛蹙起了眉。她不太聽得懂方言，但老太太沒有善意她看得出來。

    程主任忙上前勸解，“嬸啊，你來的正好，你家簡妍出息了，在廠里定了很多服裝要投入生產呢。”

    原來簡妍回來的信息是程主任告訴簡家的。

    老太太一聽，眼珠子嘰里咕嚕轉，看到了簡妍手中的銀行卡。“拿來！”

    她直接上來奪卡。

    雪千黛手急眼快，將卡夾在指尖，后退一步。容驍拉了下簡妍，把她藏在了自己身后，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

    “老太太，簡妍怎么說也是你孫女，見了面又奪又搶的，多大的仇呀！話不說清楚，卡是不會給你的，再說沒有密碼你要卡有什么用？”

    老太太斂起惡狠狠的氣息，對著后面畏畏縮縮的兒子，“你說。”

    簡父耷拉著肩，他年紀也就四五十歲，但老態畢顯。“媽，小妍的錢是要生產的。這幾年也沒少往家里填補。”

    “那你兒子不管了？他可還被人扣著呢，拿不出錢就要送去公安局了。”這回說話的是簡母，她紅著眼，頭發白了些，看起來很凌亂。

    “媽，弟弟又闖禍了。”

    一個“又”字，已經說明很多問題。而且簡妍的語氣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

    簡母總算露出了窘迫之情，撩了下亂亂的頭發，吸吸鼻子說：“小妍，只有你能幫你弟弟了。他騎摩托把人撞傷了送醫院去了。人家家屬說了，不給十萬不了事，要把你弟送去公安局。”

    簡妍的臉白了幾分，“你們當我是提款機嗎？我上哪去弄十萬塊！”

    其實卡里正好是十萬塊，但這里面包含了容驍的五萬，還有兩萬多是賣化妝品和雪千黛的工資，剩下的才是簡妍的。

    老太太不樂意了，橫眉冷對的，“你沒錢搞什么生產，有錢生產沒錢幫你弟，你冷血嗎？我真是白養你了。”

    老太太說著就地坐下來，拍著大腿開始撒潑，放聲大哭。“哎呦我的天呢，不讓我活了。我就這么一個寶貝孫子，現在誰都不管他死活了。啊啊啊！”

    簡妍臉色慘白，渾身都在顫抖。“從小到大，都是我在給他擦屁股，他游手好閑不務正業你們不管，反倒來苛責我。我從高中起就一邊打工一邊求學，大學的學費都是我自己賺的，每個月工資一半寄回家。我就算欠你們的，這些年也還清了。”

    雪千黛沒想到，簡妍的童年是這樣的傷痕累累。那個始終充滿正能量，給別人溫暖的女孩，原來她的世界沒有一絲光亮。雪千黛握住了簡妍的手。

    容驍看見簡妍簌簌落淚，笨手笨腳地給她擦，“小豆丁，啊呸，以后你就是我妹，哥罩著你啊。”

    大抵是良心發現了，簡父垂頭不語，簡母忽然沖過來，跪在了簡妍身前，伸手去扯簡妍，“小妍，算媽求求你，幫幫你弟弟吧，你不幫他他就毀了呀。”

    雪千黛看著簡妍，這種事她也沒辦法代她做出決定。

    “我只有兩萬塊，剩下的你們自己想辦法。”簡妍擦干淚痕，做出了決定。

    老太太從地上爬起來，紅著眼睛抓住了程主任的手。“程主任，她們付的定金是多少，是多少？不止兩萬對不對？對不對？”

    面對狀若瘋態的老太太，程主任支支吾吾不說話。

    老太太就明白了，她猜對了。她抄起自己樹枝似的手，朝著簡妍揮來。

    她的手沒有落下，被一雙年輕的手擎起。

    容驍正準備回擊呢，被截胡了。

    “老太太，哪來的這么大火氣？”一副懶洋洋的嗓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