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烏云密布,中間倒懸著一個(gè)巨大的旋渦,時(shí)不時(shí)有雷電閃過,驚風(fēng)苦雨,光是站在十丈外都能感受到壓抑。 從前竟不知,九重天上還有這等地方。 “……像不像人間的懸崖峭壁?”北芙恐嚇道,“一旦掉下去,也和那些凡人墜落深淵一樣——管你是什么神仙,有什么淵源,都是神魂俱滅!” 寧嬌嬌心中一動(dòng),輕聲問道:“也沒有輪回嗎?” 她的聲音太奇怪了,并沒有丁點(diǎn)害怕,反而像是躍躍欲試。可惜被風(fēng)聲壓過,北芙并沒有注意。 “沒有輪回。”北芙搖搖頭,“你以為為什么用‘?dāng)叵膳_’這個(gè)字?就像人間斬首一樣,再也沒有回頭路的。” “斬仙臺的‘仙’,值得可不止是神仙。” “從上古開始,凡是跌落斬仙臺的,無論是仙是佛還是魔——” “再也沒有一個(gè)能回來的。” 第23章 焚燒花海 空蕩蕩的,原本盛開得嬌氣的…… 兩人沒有在這個(gè)地方多待,北芙就帶寧嬌嬌去找了念元。 “今日放你一天假。”北芙對著傻愣愣的念元揚(yáng)起下巴,挑眉道,“還不走?” 念元起先有些迷惑,如今終于反應(yīng)過來,清雋的少年笑得分外乖巧:“多謝北芙將軍!” “我收到密令,要離開一段時(shí)間,你讓他陪你逛逛。”北芙拉過寧嬌嬌,悄悄塞給了她一枚玉佩,“難得出來,趕緊散散心。” 她之前沒有將所有事告知,總覺得對寧嬌嬌有愧,今日又不得以對著寧嬌嬌撒了謊,從來光明磊落的北芙心里愧疚的不行。 寧嬌嬌知北芙有事在身,也不多耽擱,道了謝,出了那地方后,對著念元道:“你想不想看花?” 往日在浮烏山林,念元是最喜歡花草鳥蟲的。 念元先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搖了搖頭。 寧嬌嬌好奇,他糾結(jié)再三,終于壓低了聲音,小聲開口:“帝君不喜歡,九重天上是沒有花草的,寧jiejie,你不要冒險(xiǎn)。” 他的樣子太過小心,寧嬌嬌看著更軟了心腸。 自己總想著離開,可若是當(dāng)真離開,北芙、念元……自己的朋友們又該如何自處呢? “走吧。”她說,“jiejie帶你去看花。” 念元眼睛一亮:“什么花?” 寧嬌嬌笑道:“常花。”她想起了花海的由來,心中仍是觸動(dòng),輕聲補(bǔ)充,“最漂亮、最漂亮的常花。” 山?jīng)]有錯(cuò),花也沒有錯(cuò)。 哪怕如今時(shí)過境遷,但寧嬌嬌仍愿意相信,那時(shí)的離淵,是真的想送她一片花海。 這是她最后的凈土。 * 月落清河下· 往日里昏沉的天空,此時(shí)一片光亮。 散落的星屑落在常花花海,如同天空中忽然下起了金紅色的雨,遠(yuǎn)遠(yuǎn)看去想必也是很美很美的。 但寧嬌嬌沒有這份閑心。 她一改這幾日的淡定,焦急的跑入了常花花海,此刻已經(jīng)有一小片花田被灼燒枯萎。 在試了無數(shù)次都失敗后,寧嬌嬌終于慌了神。 “能不能想想辦法?”寧嬌嬌抖著嗓子道,抓住了念元的衣袖,好似抓緊了最后的稻草。 “念元,你最厲害了,你能不能隨便用個(gè)法術(shù),好歹、好歹讓它們別都被燒焦了!” “這是清河星屑!除了帝君,沒人能夠抵抗!” 念元拉住了寧嬌嬌,急切道,“jiejie剛才也試過了,尋常的降水術(shù)對星屑并沒有什么作用。” 少年臉上的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嚴(yán)肅。 他強(qiáng)行把寧嬌嬌帶離了花海,“星屑這種東西打在我們這些小仙身上可是不得了的!我看著落星屑的范圍也不大,就集中在這塊荒蕪之地,你別靠近就好了。” 見寧嬌嬌沉默不語,念元笨拙地安慰道:“一片尋常的凡花花海罷了,又不是什么罕見東西。寧jiejie要是喜歡,下次讓帝君——或者我、我也可以想辦法弄些來。” 寧嬌嬌搖頭,這不一樣的。 這片花海里的每一朵花,都是不一樣的。 星屑還在落下。 伴隨著呼嘯的風(fēng)聲,它們囂張、狂傲、肆無忌憚地落在了這片寧嬌嬌最珍惜、最寶貴的花海上。 從嬌嫩的花瓣,到脆弱的根莖。 點(diǎn)點(diǎn)星屑,看似渺小,落在花上,卻不亞于一場滔天浩劫。 “……它們一定很疼。” 寧嬌嬌喃喃自語,忽然覺得自己身上也跟著疼起來了。 念元沒聽清,他被裹挾著天意的風(fēng)刮得睜不開眼,只能對寧嬌嬌大喊。 “你在說什么?” 寧嬌嬌再次搖搖頭,有對他笑了一下,下一秒,她忽然甩開了念元的手,奔著那片花海跑去。 “寧jiejie!” 念元手在空中抓了個(gè)空,焦急地想要追隨她而去,卻被風(fēng)阻礙,再難向前一步。 真奇怪,這風(fēng)明明帶著天意,無人可以阻擋,卻偏偏對寧嬌嬌格外手下留情。 念元來不及思考那么多,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道粉色的身影跑向了花海。 星屑還在落下,沒有半點(diǎn)要停下的意思。 寧嬌嬌喘了幾口氣,她早在在花海中嘗試了各種法術(shù)具是無用,如今索性一咬牙,整個(gè)人撲在了花海上,用身體遮蔽離她最近的那幾朵可憐的小常花。 …… 九天之上,離淵揮劍的動(dòng)作忽然停下。 “怎么了?”虞央奇怪道,“難道是天緣大陣出了什么意外嗎?” 她這么說著,不免緊張起來。 離淵皺眉,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方才他揮劍到一半時(shí),忽然想起,這下面雖是荒原,荒原之中,卻又有一片小小的花海。 花海實(shí)在太小,在偌大的荒原中微不足道,甚至難以在空中向旁人指明。 于是離淵斂眸:“無事。”這么說著,他放下了劍,“只是想起,之前藏在星河里的那壺酒,似乎被鴏常喝了,如今劈開星河,怕也尋不到。” 罷了。 萬一把她的常花花海弄壞,小花仙怕是又要對他發(fā)脾氣。 “離淵?離淵?” 虞央好奇地在離淵面前揮了揮手,見他回神后調(diào)侃道:“這是想起了哪位佳人?竟然笑得如此溫柔?” 離淵嘴角一僵,忽然收劍回身,定定地看向她,重復(fù)道:“溫柔?” 溫柔。 可他最近分明已經(jīng)感知不到任何情緒了。 虞央被他這反應(yīng)嚇了一跳,茫然道:“就是溫柔啊,還不像是對著我和鴏常那種——”她比劃了半天,終于找到了合適的形容詞。“……大概有點(diǎn)像,當(dāng)初你對那片夢留別的時(shí)候?” 說完,禹黎對著離淵小小地翻了個(gè)白眼,吐槽道:“這當(dāng)了許久帝君,威壓就是不一樣,還學(xué)會嚇人了啊。” 離淵似乎頗為歉意,回之一笑,隨后立即恢復(fù)了溫潤端方的模樣。 “當(dāng)了帝君還不是要被你們幾個(gè)嫌棄。”他牽起嘴角,像是又笑了一下,“走吧,鴏常估計(jì)都快等急了。” 虞央看得分明。 這一笑,卻是再沒有之前沉默時(shí)的溫柔。 …… 星屑沒有繼續(xù)落下了。 寧嬌嬌先是呆呆的抬起頭,確認(rèn)無事后,緩緩直起身。 她身上的衣服滿是被灼燒的痕跡,尤其是沒有衣服遮擋的手腕和手背,好似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鞭撻,傷口如同被燒焦腐蝕,淅淅瀝瀝地淌著黑色的鮮血。 往日最是怕疼愛嬌的寧嬌嬌此刻卻沒有絲毫分神給自己的傷口。 對著面前情景,心里堵得慌,卻又說不出一句話。 常花,常花。 那人親口給它取名‘夢留別’。 真的好似一場大夢。 不過眨眼間,就不見了。 空蕩蕩的,原本盛開得嬌氣的夢留別,只剩下一片焦土。 “用人換花,你傻不傻呀!” 念元恨鐵不成鋼地跑進(jìn)花田,被寧嬌嬌的慘狀嚇了一跳,把所有能想起的治療法術(shù)不要命的往她身上砸。 寧嬌嬌此刻已經(jīng)冷靜了下來,阻止了他的舉動(dòng),攤開了自己的掌心。 “你看!” 小花仙掌中躺著幾朵夢留別,潔白的花瓣,站著紅色的鮮血。 念元知道這幾朵花在土里活不了多久,被摘下后,同樣也活不了多久,但他張了張口,依舊說道:“好看。” 夢留別當(dāng)然是好看的,哪怕沾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