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我是哈尼克，負責(zé)整個粉寨的后勤保障工作。”

    “少主，我是阿克蘇，負責(zé)蜀嶺城堡的安全工作。”

    “……”

    女人們圍繞霍厲霆，七嘴八舌地介紹著自己。

    “少主，我是紅葵，負責(zé)蜀嶺基地草藥種植、收采，包括售賣入貨等。”女人四十上下，黑發(fā)盤起，頭上帶著繁復(fù)的銀飾，響亮的聲音瞬間蓋過所有嘈雜：“我們下午見過面的。”

    “你好！”

    霍厲霆彬彬有禮，如對待所有人一般，客氣地舉杯致意。

    不過短短的幾分鐘，霍厲霆已經(jīng)舉了十幾次杯，就算每次只是淺抿一口，也架不住在場這么多人。

    老佛人摩挲著拐杖上的玳瑁，不動聲色地退到一邊，對紅玫瑰和白百合吩咐道：“我先上去，你們兩分鐘后請少主到五樓來。”

    紅玫瑰抿嘴偷笑：“老佛爺，您這就心疼了？等回到大本營，到時候少主要見的人更多呢！”

    “就你話多！”白百合瞪她一眼，轉(zhuǎn)頭對老佛爺恭敬道：“您先請，我們這就去請少主。”

    老太太當(dāng)眾宣布，霍厲霆也沒有反對，她們也便順理成章改了對霍厲霆的稱呼。

    ……

    城堡五樓，走廊盡頭最大的房間。

    霍厲霆和老佛爺并排立在弧形的露臺前，俯視著腳下載歌載舞、肆意歡慶的人群。

    燈光、篝火、悠揚的音樂和此起彼伏的歡笑聲……

    在夜色之下，在群山環(huán)抱之中，這里就像是一方與世隔絕的凈土，人們縱情享受著屬于它獨特的自由空氣。

    老佛爺輕輕摩挲著拐杖上的玳瑁，轉(zhuǎn)頭看向霍厲霆，目光柔和慈愛：“你覺得這里怎么樣？”

    “很好。”霍厲霆眼眸低垂，讓人看不出任何情緒：“我以前從未想過，在蜀嶺這樣的深山之中，還隱藏著這樣一方寶地。不但能夠自給自足，生活設(shè)施和科技水平比外面也毫不遜色。”

    微風(fēng)拂過，老佛爺?shù)陌装l(fā)在空中顫了顫。

    她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夜來風(fēng)涼，我們到屋里邊喝茶邊聊。我知道，你心里應(yīng)該有很多疑問等著問我呢？”

    她的眼眸明亮，透著歲月洗練的智慧。

    不等霍厲霆開口，她便繼續(xù)道：“你不用著急，等我把該告訴你的都告訴你之后，若你還有疑問，再說不遲。”

    “好，都聽您的。”

    霍厲霆禮貌的俯身，隨著老佛爺在房間里的茶臺邊落座。

    巨大的根雕茶臺，呈現(xiàn)出花朵托舉之狀，雕工精湛，打磨細致，漆色光亮如新。上面擺放著古色古香的紅泥小火爐，質(zhì)樸的紫砂壺咕咕地冒著熱氣。

    “從哪里說起呢？就從你的父親開始告訴你吧！”

    老佛爺將拐杖放到一邊，親手執(zhí)壺給霍厲霆倒了杯熱茶，緩緩打開了話匣子。

    “你的父親叫做費南德，如果不是你一出生就被人偷走，你的名字應(yīng)該叫做費夜辰。這是你母親給你取的名字，她希望你能夠像夜空中的星辰，俯瞰大地，找到回家的路。”

    霍厲霆眼前不自覺浮現(xiàn)出相冊上那個女人的臉，浮現(xiàn)出她說出這句話時的樣子，平靜的目光中多了一絲裂隙。

    老佛爺看在眼里，喜在心上，繼續(xù)娓娓道：“你現(xiàn)在看到我們這個城堡，看到大家的行事作風(fēng)，或許會以為我們一族就是個占山為王的土匪窩，但事實上并不是。我們是一個國家，一個擁有悠久歷史并且至今依然被世界認可的國家，全稱是粉寨共和國。我們的發(fā)源地，是地中海上的一個小島。”

    她說著，手指在茶臺的花托位置按了一下，一個隱形的抽屜立刻彈了出來。

    霍厲霆眸中閃過一抹詫異，未及開口，老佛爺已經(jīng)將里面的東西拿出來，放到了他面前。

    護照、身份證，多個國家和地區(qū)的簽證。

    “這些，都是我的。等你更名，正式入了外族，加入我們的國籍之后，你也會有一套這樣的身份文件。”

    她眼中透著溫柔的期許，仿佛已經(jīng)迫不及待想看到那一天。

    霍厲霆只看了一眼，便將東西推回老佛爺面前：“如果說我們的起源在地中海一帶，那么為什么您跟我看起來都更像是東方人，而我們那些族人也是膚色各異。但相比之下，她們身上或多或少都帶著些異國血統(tǒng)，我們卻好像完全沒有？”

    “那是因為我們粉寨自建國伊始就分為內(nèi)族和外族。內(nèi)族皆為女子，居住在櫻花國之內(nèi)。而外族則為男子，居住在附近的島嶼或者是其他的國家。隨著航海文明，科技進步，族人們在遵循祖制的時候也開始進行一些革新。我們走出自己的國家，和世界接軌，在全球幾十個國家和百余城市都建立了自己的分部。

    不管是養(yǎng)在內(nèi)族的女孩還是養(yǎng)在外族的男孩，不管是身處在國內(nèi)還是世界上的其他國家，他們成年以后遵循各國法律結(jié)婚，如果生下女孩還是會送回內(nèi)族撫養(yǎng)長大，傳承內(nèi)族的文明和衣缽。所以你才會看到，我們這里有很多不同膚色、不同種族的子民。而我們費家，相對來說又是不同種族中比較特別的一支。至于具體的，我稍后會告訴你。

    我們粉寨的男人雖然不入族譜，但是會入國籍，一開始男人們發(fā)展的事業(yè)大多數(shù)都是跟寨子發(fā)展息息相關(guān)的。但由于他們長時間不住在寨中，而且現(xiàn)在社會行業(yè)的更迭越來越快，很多人和寨子的聯(lián)系越來越少，近些年也出現(xiàn)了不少改換國籍的事情。雖然我們國家的女人都很優(yōu)秀，但考慮到整個國家的長遠發(fā)展和國際競爭力，我決定將所有分散在世界各地的粉寨男人們?nèi)拷踊貋怼！?/br>
    一個國家，就應(yīng)該是不分男女，完完整整，這樣才有更強的凝聚力。

    霍厲霆敬重地點頭：“您很有遠見。但就算是這樣，您也沒有必要大費周章的把我弄到這里來，還不讓我離開？”

    老佛爺自斟自飲，喝了杯茶才幽幽道：“我費勁千辛萬苦找到你，自然是要對你委以重任。我希望內(nèi)外族徹底合并之后，你能接替我的位置，成為粉寨的族長，成為我們國家的國王。”

    “我？”霍厲霆微怔，皺眉搖了搖頭：“這不是件小事，想必就算所有人都不反對，也有一套繁復(fù)的流程會耗費大量的時間。這個我們可以以后再談，眼下，我還有更重要的問題需要解決。”

    竟然連王位這樣的許諾都不為所動？

    老佛爺眼中閃過失望，但下一瞬，她又暗暗贊許，面對誘惑，依然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這才是一個合格的繼承人應(yīng)該有的樣子。

    念及此，她嘴角勾起一抹冷意：“你還是堅持要救你的養(yǎng)父母？”

    霍厲霆堅定地點點頭：“是。”

    老佛爺皺眉：“愚鈍！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他們就是當(dāng)年從你父母身邊偷走你的人？是他們害得你和父母骨rou分離，害得我們祖孫分離。你以前受的那些苦，都是因為他們！他們現(xiàn)在所受的痛苦，比起你之前受的苦，不足萬分之一。”

    想起那些過往，老佛爺按在茶臺上的手不自覺用力，手背上青筋凸起。

    霍厲霆的眸色一黯，驀地想起霍老太太不讓他離開霍家時，也是這般激動。

    不知道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

    霍厲霆緩和語氣，耐心開解道：“您說的有道理。可當(dāng)年的真相只有他們才知道，如果他們就這樣死了，當(dāng)年發(fā)生的一切不是就再也沒人知道了？如果他們真的是人販子，那我絕不會包庇他們。可如果是別的原因，我們豈不是誤殺好人。而且不管怎么說，他們這些年對我的確有養(yǎng)育之恩。”

    老佛爺思忖片刻，放軟身段靠進椅子里，淡淡道：“救人可以，但你不能離開這里。”

    霍厲霆目光一凜，勾唇冷笑：“您是從現(xiàn)在開始，就打算直接將我囚禁在這里？怎么，我們粉寨對自己人都不講感情，只將手段？我這么不明不白的消失，您覺得我不需要給家人一個交代？”

    老佛爺直起身，理直氣壯道：“你放心，該給他們的我們都會給，但不是現(xiàn)在。再說，我已經(jīng)讓你把這些年從霍家得到的都還給霍家了，還不算講感情？”

    霍厲霆深眸微瞇，眼底飛快閃過一抹危險的暗芒：“是您在暗中幫助宋菲兒和霍厲仁？”

    老佛爺驚覺失言，索性坦然道：“是。與其說是我們幫他，不如說是互惠互利。對于他們來講，霍家的財產(chǎn)很重要，但對于我們來說，你才是最重要的。”

    霍厲霆靠著椅背，強壓下心中的震動。

    為了讓他脫離霍家，為了讓他和他們徹底決裂，她用了最極端卻也是最有效的手段！

    “您為了我，還真是煞費苦心啊！”他開口，語氣冰冷。

    感覺到他內(nèi)心又筑起堅冰，老佛爺無奈地嘆了口氣：“孩子，若是你也經(jīng)歷過我經(jīng)歷的一切，你就會理解我所做的一切。當(dāng)然，我希望你永遠也不要承受那樣的痛苦。”

    她說完，沒在看霍厲霆，而是朝著門外喊了一聲：“小紅、小白，你們進來。”

    “是。”

    房門打開，兩個女孩一前一后進來。

    紅玫瑰沒心沒肺，笑嘻嘻地開口道：“老佛爺，有什么指示？是需要點心還是水果？”

    白百合敏銳地覺察出房間里的氣氛不對，暗暗拽了拽她的衣袖。

    老佛爺一門心思都在霍厲霆身上，沒理會她們的小動作，徑直吩咐道：“你們倆以最快的速度，把解藥給少主的養(yǎng)父母送過去。”

    霍厲霆抬眸，詫異地看向紅玫瑰：“你們有解藥？”

    他傍晚分明問過她們，她們說沒有書便沒有解藥。

    老佛爺解釋道：“不是百分之百的解藥。能壓制毒素在體內(nèi)的蔓延，讓人恢復(fù)到正常的生活狀態(tài)，但無法徹底清除。”

    霍厲霆沒有接話，只是一動不動地看著紅玫瑰。

    紅玫瑰訕訕地咬著唇，下意識地往白百合身后躲。

    霍厲霆冷笑一聲，幽幽道：“只要解我養(yǎng)母毒那份解藥就好，我養(yǎng)父不需要了。”

    紅玫瑰和白百合心里咯噔一下，來不及阻止，霍厲霆已經(jīng)將后面的話都說了出來。

    “我養(yǎng)父沒有中毒，中毒的是我兒子。”

    老佛爺詫異地瞪大眸子：“什么？你的兒子？那不是我的曾孫？”

    她轉(zhuǎn)頭看向紅玫瑰和白百合，怒不可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紅玫瑰瑟縮著身子，躲在白百合身后，一句話也不敢說。

    白百合臉色慘白，一個九十度彎身，愧疚道：“對不起，老佛爺！是我們辦事不利！當(dāng)初我們的確是將侵染過連心毒的書簽給了霍南山，可我們?nèi)f萬沒想到，他竟然把書簽贈送給了少主的兒子，以至于連累了少主兒子中毒。”

    “胡鬧，你們簡直是胡鬧！”老佛爺憤怒地一拍桌子，抓起旁邊的拐杖就朝著她們打了過去：“現(xiàn)在呢？現(xiàn)在我的曾孫怎么樣了？毒可解開了？”

    白百合不閃不避，硬生生挨了兩下。

    她眉頭皺起，強忍著疼痛道：“解、解開了。”

    “怎么解的？”老佛爺追問。

    白百合咬著牙看了霍厲霆一眼，沒敢開口。

    “說！”

    老佛爺盛怒之下，抬手又是一仗打過去。

    紅玫瑰眼中含著淚，挺身將白百合往后一拉，自己上前硬承下那一仗，豁出去道：“是少主按照那本書上的古法給中毒者換了血。”

    老佛爺手中名貴的玳瑁拐杖“咣當(dāng)”落了地。

    寶石磕在堅硬地地板上，瞬間皸裂出數(shù)道裂紋。

    老佛爺緩緩轉(zhuǎn)過頭，看著身旁清俊冷漠的男人，眼里泛起心疼的淚：“當(dāng)真是換了全身的血？”

    霍厲霆漠然地點了點頭。

    “對不起，孩子，讓你受苦了。奶奶只是想讓他們受到應(yīng)有的懲罰，沒想到會連累你……”

    老佛爺顫巍巍地伸手，想要拉一拉霍厲霆的手。

    霍厲霆側(cè)身，毫不猶豫地避開，冷冷道：“所以您的人您就心疼，別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老佛爺?shù)氖纸┰诎肟眨拇桨晡⑽⒍哙拢肷螣o力的垂下手，嘆了口氣：“讓你回去也可以，但你必須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

    霍厲霆目光一怔，下意識坐直身體：“什么條件？”

    “你必須要跟那個叫肖暖的女人分開。”

    老佛爺?shù)恼Z氣很輕，可每個字落在眾人的耳朵里都如墜千斤。

    “不可能！”霍厲霆想也沒想就拒絕道。

    “我知道你要說她是你的妻子，但你們的結(jié)合，原本就是個錯誤。”老佛爺挺直脊背，朝著紅玫瑰伸出手：“把書給我。”

    “是。”紅玫瑰不敢耽誤，連忙打開卡通包將書遞了過去。

    書依舊是用錦布包裹著，老佛爺沒有打開，隨手撇到霍厲霆面前的茶臺上：“你知不知道這本書的來歷？”

    霍厲霆聽肖暖說過，但他還是茫然地搖了搖頭。

    老佛爺沖著白百合和紅玫瑰擺擺手：“你們先下去。好好在門口守著，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準(zhǔn)進來。”

    紅玫瑰和白百合正擔(dān)心什么時候又會挨打，聞言如蒙大赦，連忙應(yīng)聲退了出去。

    直到房門完全闔上，老佛爺才將錦布打開，看著那泛黃做舊的封頁緩緩道：“這本書最早的撰寫者叫作努爾哈赤.晏子。”

    霍厲霆眉頭微微挑了挑：“這個名字聽起來很像是清朝時候的人。”

    老佛爺點點頭：“不錯，就是那個時候。晏子最初只是宮中御藥房一個負責(zé)照放抓藥的小藥童，但后來他憑著自己的努力和過人的天賦成為了宮中最炙手可熱的御醫(yī)。他將自己的生平所學(xué)整理成兩本書，一本稱為《藥經(jīng)》，而另外一本就是這本，我們姑且先稱它為《毒經(jīng)》。萬物有靈，很多東西雖然有毒，但一樣是可以治病救人的。”

    霍厲霆點點頭，沒有說話。這些內(nèi)容，除了著書著的名字和生平，時間上基本和肖老爺子的說法一致。

    老佛爺繼續(xù)道：“不管是皇親國戚還是宮中的妃嬪大臣，但凡求到晏子面前的人，他無不是盡心竭力，仁心仁術(shù)。可正因為這樣正直的治療方式，晏子無意中觸犯到宮中某些結(jié)黨營私者的利益。他們向皇帝諫言，說晏子在宮中研究毒藥，包藏禍心。說他將這種記在天下奇毒、害人害己的書復(fù)刻傳播，貽害百姓。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晏子被秘密抓捕，暗中處決。他的家人被連坐，那些平日里與他交好，甚至有些只是得到過他藥方醫(yī)治的人，也因為莫須有的罪名而受到了牽連。幸好晏子一生行善積德，受過他恩惠的人無數(shù)。在他滿門即將被滅族的時候，一個好心的獄卒將他12歲的兒子努爾哈赤.遠鴻從獄中偷偷地放出。然后輾轉(zhuǎn)托人，送上了出訪國外的遠洋商船。

    努爾哈赤.遠鴻遠渡重洋，最終在地中海的某個小島上結(jié)束了顛沛流離的生活。而那個島，就是最早的粉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