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在頭上的警報解除，眾醫護人員如蒙大赦，連忙過來幫忙，七手八腳地將白雪如抬上病床。

    “肖小姐，幸好你來得及時，不然可就完了?！?/br>
    胡醫生看了看肩上被白雪如硬生生撕下來的防護服布條，心有余悸道。

    其他醫護人員擦著頭上的汗，紛紛附和。

    “是啊！看著弱不禁風的一個人，才結束搶救沒多久，怎么這么大的力氣??？”

    “知道的她是中毒，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吃了大力丸。”

    “……”

    肖暖訕訕賠笑，朝著眾人深鞠一躬：“抱歉，真是辛苦各位了。”

    胡醫生重新連接好白雪如的監護儀，擺擺手：“肖小姐客氣，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只是白女士剛才的癥狀，大大超出我們的預料范圍。她剛才暴躁不安，見人就咬的樣子，像是狂犬病的癥狀，那可比中毒麻煩多了?！?/br>
    肖暖誠懇道：“我明白，謝謝你們。你們可以先出去休息下，等我換好衣服再進來給她重新檢查、施針，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br>
    胡醫生看了看自己被咬破的衣服，其他人狼狽的樣子，訕訕道：“也好。那如果有什么需要，你隨時叫我們?！?/br>
    “好?！毙づc點頭。

    她打開房間內的凈化循環系統，跟在退伍最后，將胡醫生一行送出病房。

    陸浩然和霍厲霆一直等在外間觀察室，見人走了，陸浩然立刻狗腿地湊上去：“嫂子，怎么樣？你剛才那一針，真是穩準狠，沒有個十幾二十年的功夫，絕對扎不出來。”

    肖暖無語地白他一眼，轉頭寬慰霍厲霆道：“你別擔心，我再進去給伯母好好檢查檢查。雖然癥狀看起來有點恐怖，但未必就是件壞事。有癥狀，我們才好判斷到底是什么毒，從而也能找到正確的解法?！?/br>
    霍厲霆點點頭，目光濯濯：“有你在，我不擔心。只是，你注意保護好自己?！?/br>
    肖暖揚唇微微一笑：“恩，放心。”

    四目相對，千言萬語，繾綣情深。

    陸浩然雙手捂臉，背過身去。

    這就是傳說中在病房坐，狗糧天上來啊！

    肖暖換好衣服，重新進了病房。

    病床上，白雪如雖然睡著，但臉色還是非常難看，暗黃中透著青黑，像是化了個電視里的僵尸妝。

    肖暖皺著眉頭在床邊坐下，抬手輕輕搭在她的脈上。

    時快時慢，毫無章法，十分紊亂。

    她換到另外一只手，情況也還是如此。

    看來，只能先想辦法把毒壓一壓了。

    念及此，肖暖取出銀針，開始按照xue位給白雪如施針。

    她的身體坐得筆直，每一針都再三斟酌，全神貫注。

    病房外間，陸浩然的眼珠子都快黏在玻璃上：“阿霆，我現在終于知道你為什么會愛上嫂子了，她施針救人的時候是真有魅力??！”

    霍厲霆抱臂看著，冷峻的面容上浮起一絲不易覺察地驕傲：“把你的口水擦擦，她是我的?！?/br>
    “是是是，是你的，我不搶。”陸浩然訕訕地咽了口口水：“不過看嫂子的表情，伯母這情況不太樂觀啊！”

    霍厲霆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握了握：“我相信她。如果實在無力回天，那就是命?！?/br>
    陸浩然詫異地扭過頭：“命？誰的命？你不是從來不信命嗎？”

    霍厲霆沒有回答，目光緊鎖在肖暖身上。此刻，她收了針，正朝著門邊走來。

    肖暖打開門，就對上霍厲霆的俊顏。平靜，穩重。深眸中卻似隱藏著復雜的暗涌。

    她稍微猶豫，坦然道：“情況確實有些棘手，伯母不光是呈現出狂犬病的癥狀，她的脈息還非常的紊亂，甚至比云天中毒時更急促。”

    霍厲霆的眉頭蹙起，剛要開口，病房的門就被人推來，胡醫生等人重新換了衣服，整理好儀容過來了。

    “肖小姐，情況如何？”胡醫生關切道。

    肖暖將剛才跟霍厲霆說的話重復了一遍，補充道：“雖然我給她施針壓制毒性，但感覺藥勁過去之后，這個毒還是會再次爆發，到時候恐怕會比這次更嚴重?！?/br>
    “??？”胡醫生嘴角抽了抽，剛才那情況，他現在想起來還心有余悸。

    “要不，我們先把她綁起來？”護士弱弱地建議道：“如果沒問題我們再解開，如果有異常我們也方便控制，也可以避免病人傷害到自己和他人?！?/br>
    這是個辦法，只是不太有尊嚴。

    肖暖側眸看霍厲霆一眼。霍厲霆垂眸片刻，沉聲道：“那就綁起來，沒有什么比活著更重要。”

    眾醫護人員面上不說，心里卻不約而同暗松開口氣。

    固定好白雪如之后，胡醫生臉上有了淡淡笑意：“肖小姐、霍先生，這邊交給我們就行，你們先休息一下，有情況我們馬上通知你們。”

    “好，那就辛苦各位了！”

    肖暖朝著胡醫生等人深鞠一躬，跟霍厲霆和陸浩然一起退出了病房。

    一出病房，肖暖和霍厲霆的手就不自覺地扣到一起。

    陸浩然感覺到狗糧暴擊，主動退避三舍：“我還是去實驗室等結果吧！跟你們在一起，早晚被撐死！”

    他說完，也不等他們回答，轉身就跑了。

    肖暖低頭看到交握在一起的兩只手，頰邊浮起一抹淺淺紅暈。就好像是條件反射，陸浩然不說，她自己根本就沒意識到。

    霍厲霆緊了緊交扣的手，鄭重道：“抱歉，小暖，我不但把所有的東西都給了霍家，還讓你背上這些原本不在你職責范圍內的事情?！?/br>
    肖暖輕笑，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太好了！以后終于可以我和兒子養你了！至于伯母，說不定還是因為我們連累了她呢！再說，我是醫生，研究這種疑難雜癥是我提升的最好機會，就算她只是個陌生人，我也會全力以赴的?！?/br>
    她歪頭看了眼窗外，語氣輕快：“看來今晚我們也不用回去了，我們上去陪奶奶吧？”

    “好?！?/br>
    霍厲霆簡短應聲，兩個人交握的手扣得越發的緊。

    ……

    翌日，清晨。

    天還沒亮，肖老爺子就早早起了床。

    他穿好衣服，輕手輕腳地下樓，正好看到云天從地下實驗室上來。

    “太姥爺早！”

    四目相對，小家伙立刻乖巧地行了個禮。

    他穿著淺藍色的襯衣和灰白格子的背帶褲，襯得小身板挺拔，只是衣服上滿是褶皺，白嫩的臉蛋上也沾著油灰，尤其一雙眼睛兔子似的通紅。

    肖老爺子心疼不已，關切道：“小乖乖，你這是怎么了呀？”

    云天沒有回答，抿嘴一笑，朝著他招招手：“太姥爺，你跟我來，我有件禮物送給你。”

    “禮物？”

    肖老爺子好奇地皺眉，跟著他緩緩步入地下實驗室。

    實驗室中，一個人高的東西立在中間的空閑處，上面覆著一層厚厚的遮光布。

    云天站在旁邊，做了個請的手勢：“太姥爺，請你揭幕！”

    肖老爺子越發好奇。

    他過去掀開那塊遮光布，不由怔住：“這、這是我？”

    遮光布落下，一個跟肖老爺子一模一樣的機器人赫然顯露出來。他炯炯有神的眼睛眨了眨，開口重復了一遍老爺子的話：“這、這是我？”

    一樣的聲音、一樣的語氣，連神態都惟妙惟肖，以假亂真。

    云天重重地點點頭：“恩。太姥爺，我想讓他代替你去完成那個交易?！?/br>
    沒有人正經告訴過他這些事，但大家也沒有刻意隱瞞過他，加上自帶洞悉世事的天賦，云天對最近家里發生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肖老爺子激動得滿眼淚花，他竭力控制著情緒，蹲下.身摸了摸小家伙的腦袋：“小乖乖，你真是個天才！為了給太姥爺做這個，你整晚都沒睡過覺吧？”

    云天眨了眨干澀的眼睛，無所謂道：“我年輕，沒事。熬一兩個夜，都是小case?！?/br>
    肖老爺子的心軟得一塌糊涂，他輕輕將云天擁進懷里：“小乖乖，謝謝你！你是太姥爺和太姥姥的驕傲！不，你是我們全家的驕傲，我以你為豪！”

    云天的小下巴枕在老爺子的肩上，親昵地蹭了蹭：“太姥爺，讓他代替你去吧？你要是不放心的話，我可以先給你展示下他的功能。”

    云天說著，從老爺子的懷抱中鉆出來，啟動了機器人的自主運行模式。

    立刻，機器人就模仿著老爺子的樣子在房間里走動起來，時不時對房間內的擺設發出幾聲疑問或評論，儼然與正常人無異。

    肖老爺子的眼珠子隨著機器人轉動，又欣喜又感動：“寶貝，你真是太厲害了。不但外形一致，連說話的聲音語調都一樣，而且不需要指揮，好像有自主意識。要不是因為我自己是本尊，我都要被騙過去了呢！”

    云天矜傲地揚起下巴：“那你這是同意了嗎？”

    肖老爺子收回視線，看著云天稚嫩的臉蛋搖搖頭：“不，我會親自去?！?/br>
    云天的小眉頭蹙起：“為什么？如果你覺得我做得不夠好，我們還有時間，我可以改?！?/br>
    肖老爺子俯下身，替他擦了擦臉頰上的油灰，語氣慈愛：“你已經做得非常非常好，讓太姥爺大開眼界，甚至可以說是嘆為觀止。但是，機器無法代替人跟人之間的接觸。太姥爺今天不但要跟他們交易，還要盡量通過跟對方的接觸，獲取一些有效信息，所以必須要親自去?！?/br>
    見云天抿著唇還要開口，肖老爺子搶先補充道：“寶貝，太姥爺知道你是心疼我，但你要相信太姥爺。這點小事，太姥爺子自己能處理好。”

    看他如此堅持，云天的小眉頭蹙緊松開、松開又蹙緊，最終只能無奈地道：“還有時間，我們都再想想?！?/br>
    “好，那就再想想。”

    肖老爺子嘴上這樣答應，心里卻是堅定了務必要親自解決這件事的決心。

    祖輩留下的隱患，他不能再將家人牽扯進去。

    ……

    書房。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看到時鐘指針指向約定的出發時間，肖老爺子起身，深吸口氣，拿起桌上用錦布包好的典籍。

    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小柒匆忙進來：“肖爺爺，您還是堅持要自己去嗎？”

    肖老爺子和藹一笑，點點頭：“當然。小柒丫頭，你們的心意我都明白。放心，我不會讓自己有事的?！?/br>
    小柒欲言又止，片刻才將藏在背后的信拿出來，遞給老爺子：“肖爺爺，這是剛收到的。他們讓您務必帶好手機，以便隨時聯系，想來他們可能會中途提出更換交易地點，實在是不安全啊！”

    “不礙事，我會隨機應變?！?/br>
    肖老爺子不疑有他，接過信隨手抖開，一股白色的粉塵隨之散開。

    他目光一凜，想要掩住口鼻已然來不及。

    “你……”

    話未出口，他整個人就軟綿綿地仰倒下去。

    小柒連忙伸手將他扶住，藏在門外的霍厲霆和肖暖等人也快步沖了進來。

    確定老爺子陷入昏睡，霍厲霆立刻沉聲吩咐道：“外婆，蠱神前輩，麻煩你們扶外公回房間休息。小暖、小柒，麻煩你們幫我化妝。時間有限，大家分頭行事?！?/br>
    言落，他已然在椅子上做好，擺好姿勢。

    肖暖擔憂道：“阿霆，你真的想好了，由你代替外公去交易？雖然人更穩妥，但兒子的機器人也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或許……”

    “小暖，你不用再說了。一直以來，我能為你、為肖家、為外公外婆做的事情太少。”霍厲霆握著她的手，溫聲打斷道：“這次的事情，我覺得就是天意。我的身體痊愈，而我又剛好有長時間假扮老人的經驗。你想想，丁肯尼那種心狠手辣的人都看不出我的偽裝，要騙到其他人豈不是易如反掌？你要相信你的化妝技術，也要相信我的演技。沒事，來吧！”

    肖暖無奈，打開化妝箱，拿出一應輔助道具。

    化妝扮老，瞞天過海的事，肖暖沒有少做，技藝十分的嫻熟。

    不過十幾分鐘，眾人面前的霍厲霆就從一個劍眉星目的青年才俊變成了慈眉善目的肖老爺子。

    他起身，在房間里學著老爺子的樣子走了幾步，眾人不由驚嘆。

    “像，真是太像了?！毙∑庋鄯啪?。

    霍厲霆撫了撫鬢邊的白發，學著老爺子的腔調道：“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我所診的病、所用的藥，絕對對得起天地良心。”

    他的話音落下，連折返回來的外婆都忍不住稱贊：“這表情、這動作、連這臉上皺紋抖動的節奏都跟老頭子一模一樣，只是這聲音，差了那么點意思?！?/br>
    “他們從未跟外公通過電話，應該問題不大吧？”肖暖試探道，心里也有幾分惴惴。

    云天穿過人群，站到霍厲霆身邊，沖著他勾勾手：“你蹲下來?！?/br>
    霍厲霆不解，但還是依言蹲下來。

    在眾人好奇的注視中，云天墊腳將一塊透明的變聲器貼在霍厲霆的喉結處：“有了這個，你才算得上比我的機器人更像太姥爺?！?/br>
    “是嗎？”

    霍厲霆下意識輕問出口，然后他就看到眾人臉上的驚詫和欣喜。

    這聲音，當真是和肖老爺子的原音一模一樣了。

    霍厲霆眉頭挑起，眼中閃過激賞：“果然是好東西，謝謝你！”

    云天傲嬌地扭開身體，悶聲道：“這東西很貴的，你一定要給我帶回來?！?/br>
    眾人互看一眼，忍不住暗暗偷笑。

    這小子，明明是關心霍厲霆的，偏生要擺出這幅冷冰冰的絕情樣，不愧是父子倆啊！

    緊張的氣氛被父子倆這么一鬧，終于緩緩輕松下來。

    老太太拿來肖老爺子的衣服給霍厲霆換上。

    待換好之后，肖暖又仔細檢查了一遍細節，如發絲、皺紋等等，確認無誤后，她才握了握霍厲霆的手：“萬事小心！書可以不要，但人一定要回來?！?/br>
    霍厲霆拍了拍她的肩膀，勾唇淺笑：“放心，我還等著你和兒子養我呢！”

    話音落，他拿起老爺子準備好的錦布包裹，朝著眾人點點頭，轉身大踏步地下樓，出門。

    大門外，司機已經等候多時，只等著“肖老爺子”一上車，就立刻發動車子，絕塵而去。

    二樓盡頭的窗戶處，眾人隔著玻璃看著車子駛遠，才緩緩收回視線。

    看到眾人臉上的愁容，肖暖打起精神寬慰道：“外婆、前輩，各位，你們都別這樣。你們要相信外公，也要相信阿霆?！?/br>
    “我們當然相信他，只是要完全不擔心，心里它做不到啊！”

    老太太悵然地嘆了口氣，眾人的神色亦是沉重。

    看到白宇擠在角落，巴巴地扶著墻，望著車子消失的方向，從頭到尾都沒說一句話，肖暖忽然靈機一動：“白助理，阿霆不是說在外圍布置了監控嗎？能調出來大家一起看看嗎？”

    白宇回過神來，一拍腦門：“哎呀，我光顧著生氣三少不讓我替他，差點把這事忘了。三少奶奶，各位，你們請跟我來?！?/br>
    白宇說著，就帶著大家往書房走。

    肖暖攬著外婆的肩，正要跟上，手機忽然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