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隱秘的話孫mama從前可從來沒聽過。她一開始還記得給二太太捶背，聽著聽著嘴巴越張?jiān)酱螅忠膊蛔杂X地停了下來，震驚地老半天都說不出話來。誰能想到當(dāng)年那事兒還有這么多隱秘啊。要說這世事還真是奇妙，很多看似不相關(guān)的事情，最后竟也能七繞八繞地連在一起。

    她一個下人也不敢妄議國家大事，只能又把話題重新扯回到寧娘身上：“這么說起來，大小姐入宮倒是四小姐出的力了。可即便如此，咱們也沒拿住四小姐什么把柄，好讓她放棄查賬那個事兒啊。畢竟這么多銀子呢，她年紀(jì)雖小可能不動心嗎？”

    二太太轉(zhuǎn)頭瞟了孫mama一眼，似笑非笑道：“咱們手里捏著修哥這張牌，還有什么可擔(dān)心的。我如今就想著能拖一段時間，待得過年的時候提開祠堂的事兒，到時候若將修哥寫在我名下，這查賬的事情必定就沒人會提了。”

    二太太的如意算盤打得很精，老天爺也像是聽到了她的心聲似的，竟真隨了她的意。錢氏剛裝病把二老爺叫過去哭訴了一頓，轉(zhuǎn)眼第二天就真的得了風(fēng)寒病下了。

    其實(shí)當(dāng)時不過剛進(jìn)十月，天氣還不算太涼。大約是錢氏夜里貪涼蓋少了，早上起來便咳嗽上了。請了大夫來把了脈，說是沒什么大礙，開了幾帖藥吃下便可痊愈。

    可這藥吃下去了好幾天，也不見有起色。錢氏這把年紀(jì)的人來了，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平時身子好的時候不覺得什么，一旦生起病來才不得不服老。這么點(diǎn)傷風(fēng)感冒的，放在年輕人身上，連藥都不用吃，多喝水睡一覺便好了。可放在她身上，卻是一日三頓就著藥下飯，身子還是時好時壞的。

    大夫也請了好幾個，個個都說她沒什么大問題，只讓她安心靜養(yǎng)便好。錢氏身子不舒爽，整天歪在床上打盹兒，也沒那個精力去難為二太太了。于是乎二太太便稱心如意地過了幾個月清閑的日子，一直到進(jìn)了十二月，才又重新忙活了起來。

    錢氏的身子養(yǎng)了兩個來月，總算好得差不多了。不過這一病也有點(diǎn)把她嚇著了，她也不敢再像從前那般不知輕重了，凡事都以身子為先。大夫說她不宜動怒，肝火若旺對身子大為不益。所以不到必要的時候她輕易不找二太太麻煩，甚至連見都懶得見她。

    二太太在琢磨了兩個月后，也終于開始行動起來了。彼時家里幾個哥兒都已下場應(yīng)過試了。除了朝哥中了舉人外，朗哥和修哥也中了秀才。至于文武兩哥大約是隨了簡姨娘了，在讀書一事上實(shí)在沒什么天賦，還不如兩個弟弟有出息。二老爺已對他們?nèi)胧瞬槐Ｍ餍哉胰碎_始教他們看賬算賬，準(zhǔn)備將來讓他們接管家里的生意了。

    自打修哥中了秀才后，二太太便愈加覺得要將他寫在自己名下了。只是有一樁事情一直困擾著她。修哥寫在她名下倒別什么，可修哥在序齒上占了先，要真讓他成了嫡子，二房的嫡長子倒是要換人了。

    這讓二太太心里十分之不舒服。其實(shí)認(rèn)真算起來，修哥也就比朗哥大了一個多月。依二太太的想法是將修哥的生辰八字改一改，改到朗哥之后，將兩人的序齒倒個個兒。可這事兒一來不太好辦，二來寧娘必定不會答應(yīng)，就是沈家或許也會鬧上一鬧，于是乎她這整日里心情也不大好，愁得跟什么似的。

    可這事兒也不能拖著不辦，錢氏眼看著病就好了，趁著二老爺最近常去她房里探病，又和他提了幾回查賬的事情。她更聽說錢氏還把寧娘叫了過來，和她密談了一次，大約說的就是和當(dāng)鋪有關(guān)的事情。

    如今這情形，她再霸著當(dāng)鋪不還是不大可能了，但還回去之前總也得把屁股擦干凈了，免得讓人抓住把柄不放。二太太的心思就是，要還就還得一干二凈，不要再拖泥帶水搞出些事情來。最后當(dāng)鋪回到寧娘手里后，就再也不要來找她的麻煩了。

    在這件事情上，寧娘其實(shí)也和她想法一致。她也不愿意再去計(jì)較以前被貪墨的那些進(jìn)項(xiàng)。二太太拿了就拿了吧，要逼她吐出來也不現(xiàn)實(shí)。她一個晚輩公然跟長輩算舊賬，傳出去對她的名聲也不好。人家必定以為她性子狂妄不好相與，還有哪家敢娶她這樣的姑娘。

    可錢氏不愿意放過這個大好的機(jī)會，總想拿她當(dāng)槍使，逼著她去挑戰(zhàn)二太太的權(quán)威。趁著自己去問安的機(jī)會，幾次留她單獨(dú)說話兒，話里話外就繞著那幾間當(dāng)鋪轉(zhuǎn)，恨不得直接就點(diǎn)破了，讓她立馬就問二太太要賬冊才好。

    她一般也不主動接話，總是含糊著應(yīng)付她，不愿給個準(zhǔn)話。錢氏那時候病著，精神不大好也沒空多計(jì)較這些。寧娘敷衍著也就過去了。可現(xiàn)在她身子好了起來，腦子又重新活泛了起來，她再拿話搪塞她，可就有些搪塞不過去了。

    有一回錢氏見她又這么吱唔著不言語，便有些不高興：“……你這孩子真是不懂祖母的一片心，我這可都是為了你好。你娘生前留給你的東西，你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接了過來，如何對得起她呢。”

    寧娘只是低著頭裝可憐：“可孫女兒一介女流，連字也不識得幾個，哪里會看賬呢。”她確實(shí)不會，這古時候的賬記得跟現(xiàn)代的可不一樣，沒個懂行的人指點(diǎn)一二，她就算拿到了賬本也是兩眼一抹黑罷了。

    “這有什么難的，祖母自然會幫著你。回頭請幾個賬房先生過來，好好的把這賬算一算，可要尋她好好說道好道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