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懿斕灰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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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塵與孫闊憎惡地瞪著宋王,劉繼續(xù)道:“二位將軍,孰輕孰重,孰是孰非,還請你們仔細斟酌。人死不能復(fù)生。為死人報仇,卻讓更多無辜的人枉死,使親者痛仇者快,難道就是你們崇尚的‘以德報怨’嗎? 誘齊王來此,逼他跳下懸崖,是寡人一個人的主意。其他宋國人,只不過是聽命于寡人罷了。 二位將軍若是怒火攻心,暫時算不明白這筆賬,不妨讓寡人幫你們算一算。在這西嶺之中,你們的仇人,一共有十二萬零一人。那十二萬人,是戎人狼師六部的十二萬人。而那個零頭,就是寡人一個人。 方才寡人說,你們?nèi)羰遣活櫲f齊軍的生死,非要和五萬宋軍在這戎人狼師的包圍之中同歸于盡,那么你們的‘親者痛仇者快’,就會是三萬親者痛,十二萬仇者快。你們?nèi)羰请S五萬宋軍一起殺出戎人重圍,那么你們的三萬親者不會痛,痛的是十二萬仇者,快的,不過只有寡人一個。” 徐塵冷哼一聲,說:“就算八萬人同歸于盡,我徐塵也要換你這狼心狗肺的一個人不痛快!” 劉面若寒霜,語氣卻依然溫和:“徐將軍,你也不是第一次目睹齊國覆滅了。當(dāng)年齊哀王在世時,我爺爺宋武王領(lǐng)兵滅齊,聽說徐將軍也曾拼死保家衛(wèi)國,卻因莫須有的罪名,頃刻之間被削去了軍職。那時,徐將軍是否對天吶喊過一句話? ‘嗚呼哀哉!何以詠殤?王不信將!齊國將亡!’ 徐將軍喊的這句話,寡人早就有所耳聞。如雷貫耳,至今難忘。 齊哀王生性多疑,寒透了齊國將士的心,徐將軍卻仍能在許多年后,領(lǐng)兵復(fù)齊,可見徐將軍忠肝義膽。而今齊王已死,齊國壽數(shù)已盡,徐將軍的忠肝義膽,難道就是讓三萬無辜的齊國將士,為寡人這樣一個狼心狗肺的人陪葬嗎? 與其意氣用事,不如仔細斟酌。這場大雪,一時半刻也停不了,所以徐將軍與孫將軍,有的是時間斟酌。” 徐塵看了一眼孫闊,孫闊突然不再怒視宋王,而是垂頭不語。 劉見二人似有動搖之態(tài),于是乘勝追擊道:“宋國從沒有‘王不信將’之時。寡人故意連連戰(zhàn)敗,把宋國的半壁江山都讓給了齊衛(wèi)兩國,又親自領(lǐng)兵而來,故意在蜀國丟盡了顏面,以性命誘齊王至此,最終得以逼齊王跳下懸崖,這一場又一場的鋌而走險,直至寡人今日得償所愿,都要歸功于寡人對宋國將士,從未有一絲一毫的猶疑。 徐將軍與孫將軍若能暫時放下對寡人的怨怒,冷靜領(lǐng)兵,與宋國八萬將士并肩而戰(zhàn),與紫川援軍一同斬殺戎人狼師六部十二萬人于此,那么在殲滅戎族人以前,寡人亦會對二位將軍以及三萬齊軍,深信不疑。等到戎族人大勢已去,不再禍害九州列國,二位將軍盡可派遣前赴后繼的刺客來刺殺寡人。寡人絕無一句怨言。 大難臨頭,其實你們的齊王殿下已經(jīng)替二位將軍做好了選擇。你們?nèi)粢獔?zhí)意違抗齊王遺愿,寡人倒也不知,你們究竟是忠肝義膽,還是鼠目寸光。” 孫闊抬頭看向皺眉沉思的徐塵,長嘆一聲,說:“沒想到,宋王殿下不僅是宋國最好的軍師,還是九州列國最好的說客。宋王殿下的一番話,可謂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恩威并施。我孫闊實在找不出任何反駁之辭。大難臨頭,與其意氣用事,同歸于盡,不如暫時化敵為友,保住性命,新仇舊恨,來日方長。” 徐塵咬牙切齒道:“孫闊,你不僅是個懦夫,還是個叛徒!” 孫闊道:“徐將軍,還記得三十余年以前,齊哀王下旨命你回玉都受審,是我孫闊勸你不要去的嗎?那時我對你說,‘留得青山在,齊國方可復(fù)。忍受逆賊之名,可不是茍且偷生,有朝一日,或可卷土重來!’這些話,當(dāng)時你都能聽進去,為何現(xiàn)在卻想不明白了呢? 齊衛(wèi)陳蜀乃是盟友,齊衛(wèi)復(fù)國,陳蜀兩國功不可沒。戎族人已經(jīng)將陳國滅了,我們?nèi)羰桥c宋軍在戎族人的包圍下同歸于盡,那么下一個滅國的,就是蜀國。齊國援蜀,最后卻是齊王死,蜀國滅,那么來此一遭,又有何意義?殿下已經(jīng)死了,我們至少應(yīng)該完成他的遺愿,援蜀國,驅(qū)戎人。” 徐塵如鯁在喉,怔怔無言。 大雪未停,徐塵與孫闊二人便已走下了絕世峰巔。回營之后,孫闊號令三萬齊軍,務(wù)必與宋人配合,在山中斡旋,等待紫川援軍前來。 …… 不到三日功夫,蜀王烏邪親自領(lǐng)五萬援軍,傾巢而出,從紫川輕騎快馬,翻山越嶺來到西嶺巔山。 將巔山圍成鐵桶的戎人狼師六部十二萬兵馬,瞬間陷入了八萬宋齊盟軍和五萬紫川蜀軍的包圍中。 烏邪得知昔年好友與賢侄已死,本想殺宋王報仇,但宋王卻在西嶺混戰(zhàn)之中,不見了蹤影。 烏邪只得將一腔怒火發(fā)泄到了戎族人的身上,拉著徐塵與孫闊所率三萬齊軍和宋國的五萬將士,痛斬戎人,打得酣暢淋漓,好不盡興。 戎人狼師六部大敗,向西北遁走而去,與留在昔日陳國的三部人馬會師,卻又遇到衛(wèi)軍和趙軍的圍追堵截。 蜀趙齊衛(wèi)宋,五路人馬,馬不停蹄,從蜀國西嶺打入陳國北境,直到驅(qū)逐戎人至?xí)x陽關(guān)外…… 而在西嶺混戰(zhàn)之中悄然離開的宋王劉,已率宋國驍曉營的百名精兵,趕往了蜀都紫川。 宋國平昌王喬韞,也就是當(dāng)今宋國王后的親兄,早在宋王被圍困于西嶺巔山之時,就打著“救宋王”的名號,又領(lǐng)五萬宋國騰勇軍,借道楚國入蜀。 劉與喬韞會師紫川,迅速攻入蜀宮所在的懿斕山。 宋國騰勇軍斬殺蜀國王室宗親與文武百官近千人。蜀國紫川,血流成河。 懿斕山頂?shù)那嗍_上,劉遙望遠處的瀑布,只見一半飛流,一半冰凍。飛流的是一去不返的光陰,冰凍的是已死的心。 劉下令道:“燒了懿斕蜀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