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韓斌的講述，姜喬默然不語。

    她真沒想到，溫和大方的音樂老師竟然遭受著如此苦難。

    此時，柳如意一首歌唱完，臺下響起一陣零星的掌聲，還有人叫好。

    兩朵玫瑰花被送到了舞臺上，同時舞臺旁邊有位服務生手持話筒喊道“感謝3號桌周先生、9號桌的何先生送的玫瑰花……”

    “謝謝周先生、何先生。”

    柳如意抬起頭，重復了一遍感謝的話，又低下頭，開始彈唱下一首歌。

    姜喬略作思索，揮手招來一位服務生，詢問道“你們這里，給歌手送的禮物是按什么比例分的？歌手能拿到多少？

    服務生是一位和姜喬年齡相仿的小姑娘，聞言回答道“一般情況下，所有禮物都是酒吧和歌手五五分賬，不過正在唱歌的這位柳姐孩子病了，經濟困難，所以我們老板特意批準，柳姐收到的禮物錢是可以全部拿去的。”

    這老板可以啊……

    姜喬有些詫異，又問道“那你們這兒的禮物，都是什么價位的？”

    “九十九到九百九十九元不等，最便宜的就是一束玫瑰，九十九元，最貴的則是一款叫做之音的花籃，九百九十九一個。”

    小姑娘解釋一番，問道“您是要給柳姐送禮物嗎？”

    “對。”

    “那我先謝謝您啦，柳姐其實很可憐的……”小姑娘感謝道“您是要送一朵玫瑰？”

    姜喬搖了搖頭，“我要送之音。”

    “啊？”

    小姑娘先是一愣，隨后的反應卻是看向杜儒康和韓斌，似乎把他們當成了姜喬的家長。

    杜儒康輕嘆口氣“大妹子不容易啊……我也送個花籃吧。”

    “你倆是土豪。”韓斌無奈道“我還要養老婆孩子，只能送朵玫瑰了。”

    服務生小姑娘見他們不像吹牛，頓時喜上眉梢，這可是兩千多塊錢啊！

    抵得上柳姐平時一周的收入了！

    “謝謝先生小姐，兩個花籃一朵玫瑰，我馬上讓人送過去！”小姑娘微微鞠躬“請問先生小姐貴姓，我們好告知柳姐，她會親口向三位表示感謝的！”

    “名字就不必說了。”

    姜喬卻是微微一笑“另外，我要送的之音可不止一個。”

    “兩個？”服務生小姑娘驚訝道。

    這酒吧的檔次并不算高，顧客也多是平民階層，一下子送兩個花籃還真少見。

    姜喬輕笑著搖搖頭，伸出一根手指“一百個。”

    服務生小姑娘的表情瞬間凝固，呼吸止住，瞳孔急劇擴大……

    韓斌和杜儒康也是一怔，隨即驚呼道“姜喬，你瘋了？那可是十萬塊！”

    “二位老師放心，我的零花錢還有很多。”

    姜喬笑了笑，掏出一張銀行卡，在依然處于呆滯狀態的服務生小姑娘面前晃了晃“喂……”

    “啊？”

    服務生小姑娘回過神來，卻是沒敢去接姜喬的銀行卡，而是丟下一句“我去向老板匯報”，帶著滿臉的震撼，迅速溜走了。

    不大會兒，服務生小姑娘去而復返，身后跟著一位腳步匆匆的中年男子。

    大概是小姑娘已經在路上作了匯報，中年男子徑直向姜喬問道“您好，我是這里的老板，請問您是要送一百個之音嗎？”

    “對。”姜喬輕輕點頭，同時又打量了一下這個相貌粗獷豪放的酒吧老板，指了指舞臺上的柳如意，問道“這些錢都會給她的，對吧？”

    “肯定的，我老唐做事，決不昧著良心！”

    酒吧老板拍拍胸脯，道“您既然確定要送，我替小柳和她女兒童童感謝您，跟我來！”

    他帶著姜喬來到前臺，在前臺小妹目瞪口呆的神情中刷了近十萬元，然后吩咐下面的人去準備花籃。

    “老板，花籃不夠啊……”服務生小姑娘為難道。

    誰能想到有人會送一百個花籃！

    酒吧老板手一揮“去其他店里借，實在不行就去買，趕緊的，半個小時內給我搞定！”

    所有工作人員頓時忙成一團，一些顧客也發現了異樣，詫異地看著這些服務生一個個跑出酒吧，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舞臺上，柳如意對此一無所知。

    她撥著吉他，唱著歌，但對于她來說，這一切都只是機械性的行為。

    就如同她白天上課工作，雖然面帶笑容、落落大方，但那只是她拼命掩蓋情緒后的表現。

    她真實的內心，充滿了苦痛和擔憂。

    丈夫早亡，婆家不容，母女相依，女兒患病……

    數十萬的手術理療費，如同一座大山壓在她的心里，使得她早已忘記快樂的滋味。

    她的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掙錢，掙錢，掙錢！

    掙到足夠的錢，給女兒治病！

    女兒是她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女兒就是她的命！

    她就算是累死，也要把女兒救活！

    一首又一首，半個小時過去了，她已經唱了六首歌，到了退場的時候。

    她站起來，向著酒吧里的人微微鞠躬，正要下臺。

    但就在這個時候，一位服務生捧著花籃快步過來，將其放到舞臺上。

    柳如意一愣，有人送她之音？

    這可是一千塊錢啊！

    柳如意的心中泛起一絲喜悅，看向那位服務生，就等他喊完送禮物者的名字后，重復幾句感謝的話。

    但那服務生卻只是對她嘻嘻一笑，轉身就離開了。

    然后，又一個服務生捧著花籃走上前來。

    緊接著，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

    七八個服務生，依次輪流上前又退去，再上前來，將一個個花籃擺到舞臺上。

    酒吧里一片安靜，所有顧客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

    他們大多是這里的常客，明白這一個花籃就是一千塊錢。

    而現在……多少個花籃了？

    方圓不過丈許的小舞臺很快就被堆滿，柳如意站在舞臺中央，不知所措地看著腳下的花籃。

    一層擺滿，大家只好把花籃往上摞，最后，柳如意的半個身子都淹沒在了鮮花之中。

    在柳如意呆滯的神情中，酒吧老板親自來到舞臺旁邊，拿起話筒高聲喊道“讓我們感謝11號桌的客人送的一百個之音花籃！”

    柳如意的整個腦袋都是懵的，她下意識地和眾人一起，向著11號桌的位置看去。

    卻發現那里早已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