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書囑咐：“早點回來啊，大晚上的不安全。”

    齊豫應(yīng)了一聲，打開門出去了，梁書能聽到她的腳步聲在樓梯間內(nèi)響起，聲音急促，于是搖了搖頭，重新看書了。

    大概在齊豫走了二十多分鐘之后，家里的門被敲響，敲門聲很急促。梁書放下手里的書，走過去，在貓眼里看到一臉蒼白的裴音，趕緊把門打開了。

    “你怎么了？”

    裴音沒有回答她的話，她進(jìn)來以后急迫地掃視了一圈屋子，又回頭問：“豫豫呢？豫豫在家嗎？”

    梁書：“剛剛出去了，說一一約她去看電影。”

    裴音趕緊拿起手機撥打齊豫的電話，幾秒后焦急地把手機放了下來——關(guān)機了。

    “怎么了？”梁書察覺到不對，扶裴音在沙發(fā)上坐下，正色問道。

    裴音轉(zhuǎn)過頭，面色蒼白，又含著點悲愴：“梁書，我剛才和三一吵架了，還打了他。一一離家出走了，我找不到他了！”

    另一邊，齊豫抿了下唇，看錢三一剛才從她手里搶過手機掛斷了來電，現(xiàn)在又直接給她按了關(guān)機鍵。她小心翼翼打量了下他的神色，沒敢說話。

    他們坐在電影院里，面前的大屏幕是最近新上映的外國大片，但兩個人坐在下面，心思都完全不在電影上。

    錢三一目光專注地看著面前的熒幕，不說話也不動作，齊豫掃了眼黑屏的手機，開口：“那個，你都關(guān)機了，手機就還我唄。”

    錢三一扭頭看她，烏壓壓沉暗的黑眸，皮膚在昏暗的光線里白得像大理石膏體，更顯得他面容清俊中透著些郁氣，他壓低聲音開口：“你看不出來我在生氣嗎？”

    齊豫坦然地迎著他的目光，在他完全沒什么好臉色的神色下依舊沒有懼色，她看著他的眼睛，伸手從他手機把手機用了點力氣拿了回來。

    然后她也轉(zhuǎn)回視線，全神貫注地看著熒幕，并未理會他的問話。

    錢三一咬了下腮幫，也不說話了，兩個人在一種詭異的安靜氣氛中心不在焉地看完了這場電影，電影一結(jié)束，錢三一就拉起齊豫的手腕把她帶出了電影院。

    齊豫手插在兜里走在他身后，目光梭巡在他的后背上，若有所思，錢三一忽然停下腳步，扭頭望過來。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的爸媽鬧離婚，你是什么想法？”

    齊豫停下腳步，隔著三米左右的距離看著他，錢三一站在亮起的路燈下，光源照亮他的眼角眉梢，卻照不亮他眉宇間的憂郁與頹喪。

    齊豫心里嘆了口氣，她停步在路燈的背面，周身處于昏暗的光影里，而錢三一被整個光明擁抱，周身卻泛著寂寥的波紋。

    于是她忍不住走了兩步上前，也一腳踩進(jìn)了光源里，她伸手，碰了下錢三一的下頜，那里還留著一道泛著紅色的劃痕。

    “這是怎么回事？”她忍不住驚異地抬起眼。

    錢三一移開目光：“沒什么?！彼D(zhuǎn)過身，繼續(xù)往前走，單薄的身體裹在雪白的短袖衫里，夜風(fēng)吹過來，勾勒出他瘦削的身體線條。

    齊豫快步趕上他，走在他右側(cè)，抬頭瞇起眼打量他的側(cè)臉，看著看著眼里充滿驚訝。

    裴音打他了？為什么？

    她把這個疑惑壓在心里，伸手拉住他的衣角：“走慢點?！彼拇_是跟不上他越來越快的腳步了。

    錢三一放慢了腳步，轉(zhuǎn)頭問她：“你覺得我媽平時看上去快樂嗎？”

    齊豫怔了下，不知道該怎么說，下意識想說裴音看著并不怎么快樂的樣子，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說：“雖然我不知道阿姨過得快不快樂，可我知道，跟你在一塊兒的時候，就是她真的快樂的時候。”

    錢三一頓了頓：“她是很愛我?！?/br>
    他停下腳步，提了下褲子，坐在了旁邊的臺階上，眼睛望著近在咫尺的浦江：“但有的時候這樣的愛太恐怖了，它讓我窒息，讓我喘不過氣?！?/br>
    齊豫也坐在他旁邊，浦江邊上的風(fēng)吹起她的頭發(fā)，霓虹映在她的眼里，散開成萬千華彩。

    她靜靜地聽著，并不多言。

    錢三一仿佛找到了一個可以容他傾訴的對象，他一直說著話，有的時候上一句會突然接到一句不相干的話上，就算是這樣，齊豫也沒打斷他。

    這可真難得，她在想，錢三一現(xiàn)在用著最冷靜的神色和語氣，說著最混亂不成樣的話，但是奇異的，她很快就聽明白他今天到底是為什么變成這樣了。

    身邊的人突然安靜下來了，齊豫等了等，見他是真的把話說完了，才撐著膝蓋站了起來，前后看了看，看到幾百米開外一家711，丟下一句“等一下”就小跑了過去。

    過了一會兒，她帶著兩瓶水走了回來，還有兩包三明治，把水丟進(jìn)錢三一懷里，她又重新坐了下來，伸手把三明治遞給他：“沒吃晚飯吧？要嗎？”

    錢三一搖了下頭，擰開礦泉水瓶喝了幾大口，不知道是真的渴了還是在壓下心里的情緒。

    齊豫無聲地嘆了口氣，把喝了一口水的水瓶擰上蓋子，打量著手里的三明治，才開口：“其實你說的有什么錯呢？我覺得沒錯。每個人都對問題真正所在避而不談，傷口只會結(jié)痂，然后不斷地被撕開一點，再結(jié)痂，永遠(yuǎn)都不可能好個徹底。有的時候大人們覺得我們還小，他們的決定會傷害到我們，但其實我們遠(yuǎn)比他們想象得更要堅強，我們沒有那么容易受傷害。好好跟阿姨說說，如果你受不了現(xiàn)在的情況，”說到這里她聲音頓了頓，到底是對勸別人支持父母離婚的話感到了一絲糾結(jié)和心虛，但想到今晚錢三一的難過，她還是繼續(xù)說了下去：“那就告訴他們，你支持他們離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