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牛猛并沒有直接去找南衙，而是去了福安堂。像這種隱姓埋名的人，一般情況下你一次是問不出來什么東西的。

    就像劉備請諸葛亮一樣，去了三次才把諸葛亮請出山。

    既然如此，我倒不如先去見見這華景鵲，看看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就是不知道，這幾十年過去了，華景鵲還記不記得當年的事情。

    我雖然聽說過福安堂，但是并不知道具體位置在哪里。經過打聽，才知道福安堂金陵的西北角，而且在城墻之外。

    印象中那邊是兵部用的墳場，一些沒有家人的士兵陣亡，或者病逝之后，便會送到那里安葬。至于那些有家人的，一般都會將尸體送回去。

    說起士兵陣亡的事情，我倒想起一個故事。說是戰國時期，士兵們行軍打仗，都會用老馬，尤其是騎兵。

    因為一旦士兵們陣亡，老馬會自己馱著尸體，將士兵送回家鄉。

    不過這種野史聽聽就好，信不得真，我自己就曾懷疑過。你說馬馱著尸體，路上的人會看不出來嗎？半道兒就給你截了，怎么可能還讓你跑到家鄉呢？

    ……………………

    九月的天氣，已經算是徹底涼了下來。街上的行人大部分都褪去薄衫，換上了稍顯臃腫的衣服。倒是有些姑娘們，或許是因為愛漂亮，依舊穿著單薄的群衫。

    牛猛手里抱著那個十八羅漢，時不時有人朝他看兩眼?？赡苓@個十八銅人陣長的確實面相兇惡。

    路上還有人過來問我們賣不賣，當然是不賣了。

    后來我擔心有人明搶，干脆讓牛猛用布把十八銅人陣給包裹起來。

    我們兩個來到福安堂時，已經是中午了。雖說天氣涼了下來，可正午時分還是比較熱的，一路走來，我跟牛猛額頭上全都是小汗珠。

    牛猛還呼哧呼哧喘著氣，用袖子抹了一把汗甩在地上，咒罵道：“真他娘的熱。”

    說著，將十八銅人放在地上，竟然坐了上去，抽起煙來。

    “你不怕硌啊？”

    “這么寬呢，硌什么，九哥要不要來一口？”

    我擺擺手，“去去去，煙有什么好抽的?！?/br>
    “這你就不懂了吧，飯后一支煙，賽過活神仙，要不南衙哥怎么也抽?！?/br>
    說起南衙抽煙的事，我也挺納悶的，他以前是不抽煙的，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抽的。

    福安堂在西北角，剛好跟我師叔的棺材鋪是對角。

    遠遠看過去，前方確實有一個院子，院內三間茅草屋。院子后方稍遠一些的地方，是一座墳場，一座座土墳頭整整齊齊的排列在那里。

    讓我感覺到奇怪的是，傳說華景鵲一天只診治三位姑娘，可今天怎么這多人？

    從院子里一直排到院外，我大概數了數有三十多位姑娘。

    而且這些姑娘們看起來都像是大家閨秀，身旁跟著一個兩個丫鬟的。

    牛猛估計是不知道華景鵲一天只診斷三個人的事情，吧嗒著嘴問道：“九哥，你說這華景鵲都一大把年紀了，怎么凈給人家小姑娘看病啊，真是賊心不死啊。”

    我白了他一眼，“不懂別亂說話，再說了大夫面前沒有男女之分。要不然產婆碰見大出血這種情況怎么辦？產婆只會接生，哪里懂得醫人?！?/br>
    “哦……也是，你不是還幫別人接生過嘛。”

    “你就不能少說兩句，趕緊把煙滅了，去排隊?！?/br>
    牛猛又慌忙抽了兩口煙，才跟著我來到隊伍后面。

    我們倆剛來，前面的姑娘們就紛紛回頭看，還議論紛紛，仿佛看怪物一樣。

    這時前面有個姑娘帶著丫鬟走了過來，走到我跟前朝我屈身行禮，“妾身見過九公子?！?/br>
    我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認出來。是王員外家的姑娘，王如煙。

    嗯，也叫如煙，畢竟讀書識字的人不多，很多人都重名的。

    前年我幫她接過生……哦，不對，準確的來說是治過病。

    當時王如煙難產，產婆沒辦法，喊了名醫過去。名醫就問王員外保大還是保小。王員外把那位名醫罵了一頓，攆走了。

    產婆說王如煙可能是妖怪附身，這才導致難產。他們就把我請了過去。

    我過去看了看，也沒啥異常情況，就是單純的難產。

    于是就和產婆一起，把孩子給接生了。結果王如煙大出血，我就把她給治好了。

    說起來，我的名聲在金陵雖然不小，可真正怪力亂神的事情很少碰見。或者碰見的都是很尋常的，用我爺爺教我的那些東西，也能夠解釋清楚。

    自從唐驚鴻讓我開始查程府命案之后，才碰見各種無法解釋的事情的。

    我朝王如煙回了拱手禮，“王姑娘多禮了?！?/br>
    王如煙抿嘴笑了笑，站到我們旁邊。她長的不算特別漂亮那種，不過挺清秀的。嫁給了一名落第秀才，不過這秀才屬于上門女婿，當時答應了王員外生出來兒子的話，要隨王家姓。

    不巧的是，兩年前生的那個孩子是女孩。

    王如煙問我來找華神醫是幫人問病情嗎？

    我搖搖頭，告訴她我來找華神醫有事，又問她來干什么。

    王如煙說，這三天華神醫破例給人診治，不過只給懷孕的姑娘把脈，說是能知道肚子里懷的是男孩女孩，一次只要一百兩。

    我現在算是明白為什么來這里的都是大家閨秀了，窮苦人家來不起啊。

    這華景鵲夠黑的啊，一次敢要一百兩！

    我特意觀察了一下這些姑娘們的肚子，并沒有顯懷。一般來說姑娘們懷玉，四月就顯懷了，晚一些的五月顯懷。

    如果是雙胞胎，不到四個月就能顯懷。

    值得一提的是，喜脈確實能夠通過脈象看出來，但是必須要等顯懷以后！也就是說，都顯懷了，人家自己都能知道，根本用不著把喜脈。頂多就是通過脈象判斷胎兒是否健康。

    一些江湖郎中去給別人把脈，人家明明沒顯懷，裝模作樣的一把脈，就說有喜了，全都是騙子。

    問題就出在這里，喜脈是不能判斷懷的是男孩女孩的，別說喜脈了，就連皇宮中的太醫，都沒辦法在孩子生下來之前，判斷是男孩女孩。

    這個華景鵲怎么做到的？

    而且都這把年紀了，我也很難把他和騙子聯想到一起。

    道術里面我也沒聽說過有哪種道術可以看生男生女的。像我這樣的特殊人，也只是在妖界能力得到增強時，還得喝點兒酒，估計能夠看出來。

    莫非這個華景鵲也有什么特殊能力不成？

    我沒有再多想，先是恭喜了王如煙一番，又問她想要男孩還是女孩。

    她說母以子貴，當然是男孩了。不過是女孩也沒關系，以后再生就是了。

    也是，王如煙今年才十九，如果身體健康的話，三十五之前都能生孩子。

    我聽說過生孩子最多的女人是漢朝末期，中山靖王劉勝的妃子。史書記載，劉勝總共生了一百二十個男孩，只是男孩，女孩沒記載，估計肯定也不少。

    野史上說，劉勝的一位妃子就生了十三個孩子，也不知道怎么生的。一年生一個，也得生十三年啊。你總不能年年生雙胞胎吧？

    要知道宋徽宗才生了八十個兒女，是史上兒女最多的皇帝?？梢妱俣嗄苌?/br>
    我也沒好意思再跟王如煙說這個話題，就跟她談論起生活瑣事。

    聊天過程中倒是也說起了程府命案，不過王如煙說，一年前命案發生時，倒是恐慌了一陣子。后來尸體從涌泉湖打撈上來，大家似乎都不在意了一樣。

    因為命案只是沖著程府去的，金陵其他的人并沒出現意外。

    至于怎么破案是官府的事情，老百姓頂多就是打聽打聽，當個談資湊熱鬧了。

    估計盡量大部分人的想法都跟王姑娘差不多吧。

    差不多半個時辰左右，就輪到我們了，我讓王如煙先進去。

    在等待的過程中，那些回去的姑娘，有人歡喜有人憂，大概都是想要男孩吧。而那些后到排在我們后面的姑娘們，看起來都挺高興的樣子。

    我本以為王如煙會像之前進去的姑娘們一樣，過一會兒才出來，結果她剛進去才幾息的時間就出來，滿臉失望的樣子。

    我問她怎么了？

    王如煙吐了吐舌頭，說華神醫說今天到此結束，讓她明天再來。

    這時從茅草屋內走出來一名童子，看穿著打扮應該像是華景鵲的藥童。

    藥童朝大家行禮，告訴大家華神醫累了，讓大家散了，明天再來。

    這些姑娘們一個個垂頭喪氣，不過還是離開了。

    我和牛猛沒走，藥童看了看我們倆，問道：“兩位施主有什么事嗎？”

    我覺得怪怪的，施主這個稱呼，一般都是和尚會說，一個大夫身邊的藥童，怎么會喊別人施主呢？

    我很禮貌的朝他行了拱手禮，“勞煩童子稟報，易水閣南九前來拜見華神醫?！?/br>
    我剛說完，就聽見茅草屋內傳來一聲蒼老的聲音，“讓他們進來吧?！?/br>
    我讓牛猛搬上十八銅人陣，帶著他進了茅草屋。

    一進屋，卻發現這茅草屋別有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