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西的語氣還是特別平靜的，她說，“大哥，雖然說你的房子確實不錯，也值這個價，但是買個青菜為了雙方和氣，還經常砍掉個塊八毛呢，你這三百五十萬的房子，一分錢不松動，那我覺得就不是錢的問題，是你太不近人情了，你要真是這樣，那這房子我買的不開心，那就算了，我也想看看，你這房子，一分錢不松口的情況下，是不是真的那么快能賣出去？別的客戶會不會像我這么好說話，只砍你兩萬元就要簽約，別的客戶會不會像我這種直接全款給你，一點不耽誤你用錢，如果你遇上一個貸款的，時間給你拉開戰線，可能需要幾個月，三百多萬光利息都不少錢了，要是再遇上一個錢不能很快到位，出點什么意外的事，你的房子簽約了也不能重新賣，你的麻煩可就大了，說實話，人一輩子買房、賣房的事，也干不了幾次，誰不圖個順順利利啊！你說我說得在不在理啊大哥？”

    我轉頭看看那位房東大哥，我感覺他好像已經被姜西忽悠瘸……不是，腦缺氧了吧。

    他眨了眨眼睛，一臉茫然地看著姜西說，“你是中介人員吧？你不是要買房的客戶吧？你絕對是中介人員，如果你是要買房的客戶，那真是太嚇人了。”

    “哈哈哈哈！”

    全場包括中介人員都忍不住大笑了。

    就連我和姜西也笑了。

    又聽那個房東也笑著說，“但……你要是客戶，我今天就便宜兩萬賣你了，就你這口才也值這個錢，說得有道理，我服氣，但我還是懷疑你根本就是專業的中介人員，太能忽悠人了，而且忽悠得我心甘情愿掏出兩萬元。”

    姜西笑了，然后對旁邊的小郭說，“去準備合同，價格你知道了。”

    “是，姐”！

    小郭樂不顛兒地去準備合同了，這個單，她根本沒費什么勁兒，都是姜西一個人談下來的啊！

    姜西笑著對房東說，“謝謝大哥通情達理。”

    那房東也笑著坐了下來，“這么一會兒從不近人情變成通情達理了？口才真好，變通真快！”

    “哈哈！”

    我以為姜西還要說話，誰想她只是憨憨地笑了兩聲之后，便沒有再說話了。

    我在想，她應該是及時閉嘴，免得言多必失，擔心房東反悔。

    男房東呢，在等合同的過程中無聊，挺想找人說話，但姜西不說話了，他也不好揪著姜西聊，所以，他就找我說話，正好我那一會兒工作不忙了，便跟他聊了起來。

    他笑著說，“你們家都是你愛人說得算吧？”

    我笑著點了點頭，每次被問到這個話題，臉上再裝得若無其事，多少還是會有點尷尬。

    那房東大哥馬上笑著說，“你不用不好意思，我也沒比你強多少，我們家也是老婆說得算，這房價就是我老婆定的，因為我們確實急著用錢辦出國，所以房價報得也不高，就想快點出手，我老婆千叮嚀萬囑咐一分錢不能再便宜了，而我呢，確實被你愛人的那番話給說動了，所以，這回去還不知道會不會被埋怨呢，兩萬元也是錢啊！”

    “呵呵呵！”我只能傻笑，深怕自己一句話說不對，導致房東反悔不賣了。

    我想了想，馬上轉移話題，“大哥你們家為什么要出國啊？你家這房子不是南京頂好的學區嗎？”

    “咳”！

    我這問題一出，房東大哥馬上深深嘆了口氣說，“學區是很好的學區沒錯，可再好的學區也挽救不了我兒子那個學渣，怎么學都不行，怎么補也跟不上，如果不出去，繼續待在國內，高中考不上，那就只能是職高的料子了，我跟她媽都是好大學畢業的，我們不甘心他將來就混個職高啊，我朋友有投資移民到美國的，正好現在還有個項目，我就把房子賣了投資去美國，那邊的教育方式不一樣，希望他到了那邊能夠有一個不一樣的結果。”

    其實我想問，真的在中國學習不好的孩子，到了國外學習就能好嗎？但是這個問題可能有點敏感，有點傷人，所以，我沒敢問。

    結果姜西似乎對這個問題更好奇，便問，“孩子到了國外學習真的能變好嗎？身邊有過有經驗的孩子嗎？”

    房東大哥說，“我朋友家的孩子就是這種情況，去了那邊學校比較寬松，只要英語好，還是很容易適應的，雖然暫時過去不會成績太好，但是壓力也不會太大，現在是初一，還有時間，至于以后會怎樣，我們也不知道，但是我們做父母的盡力了，總不能看著他在國內上個職高。”

    聽他說下來，語氣中也是充滿了無奈，確實有很多這樣的人，若是一切安好，誰也不愿意撇家舍業一家三口出走千萬里的異國他鄉去。

    等簽完了合同，我們付了十萬元定金后，我跟姜西就先回去了，剩下的就等待中介人員走流程，然后通知我們去過戶。

    回來的路上，坐在出租車里，姜西嘆了口氣，“咳！這么好的學區，照樣有成績很差的孩子，也不知道我們家江東西未來會怎么樣？萬一也只能上個職高可怎么辦啊？我們還能出國嗎？真是的，想想就愁得慌。”

    我笑著說，“哎呀，老婆，江東西還小呢，不用那么擔心，我們的閨女應該不會那么差的，我讀書好，你又那么聰明！”

    姜西低著頭小聲嗶嗶，“我就擔心聰明反被聰明誤這句話會不會彰顯在江東西身上？”

    “老婆，你怎么能這么悲觀呢？太小看我江東的種子了吧？”

    姜西忍俊不禁看著我，垂下眸后，又小聲嘀咕了一句，“江東西性格像我，有點貪玩兒，我不擔心種子不好，一直以來就是地不怎么樣！”

    “噗！”

    我伸手把她摟在懷里，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腦袋，“別對自己那么沒信心，你不還是小學畢業嗎？現在怎么了？也沒比那些學歷高的人過得差啊？”

    “嗯……”姜西哼哼了一聲說，“那我可能就是運氣好，你看我都不能憑技能賺錢……”。

    “哪里啊，你這不是剛通過了千字五十的保底嗎？一天寫一萬字，一個月就是一萬五，少說一點，一天寫七千字，一個月也有一萬多了啊！”

    “呀！”姜西突然驚訝了一聲，“你不說我都差點把這事忘了，這個事情，到現在我還覺得像做夢一樣的，是真的呀？不過，是真的還是假的，我得先寫完一個月的稿子，一萬塊錢拿到手上了我才能相信這事兒是真的！”

    “老婆！你對自己太沒自信了！”我笑著摸了摸她的臉頰，希望用溫柔地動作給予她一些安慰。

    “咳！”她嘆了口氣說，“沒法對自己有信心，實在是撲街撲怕了，編輯會給我千字五十的保底，全看在我出版過幾本書的面子上，然后編輯也覺得我這書適合影視，所以，她們也是冒險收的。”

    “既然這樣，你就不要想太多，努力把書寫好，不要辜負編輯對你的期望。”

    “哎呀！”姜西突然又一臉驚訝地看著我說，“老公，你成長了呀，你現在都這么會勸人了啊，都能勸到點子上了啊，被你這么一說，我突然不再茫然了，突然知道自己的方向了，啥也不想了，一個字……”。

    “干？”

    “不是，寫！”

    “哈哈哈！”

    我們兩幸福地抱在了一起。

    其實，一切都挺好的！

    想到我們很快會住進那個綠意盎然的，二十四小時有保安守衛的

    高檔小區里，不免心中也是滿懷了期待。

    在兩個月后，我們辦完了過戶，拿到了房子，趕巧是江東西放

    暑假，姜西趁這個時間給江東西把轉學的事也搞定了，南京的學校轉南京的學校省事多了，只要有學區房，一般學校也不會為難，順利轉出和轉入。

    那天我們正準備要搬家的時候，一樓收廢品的兒子，也是江東

    西的同學孟志雄，跑到我們家“鐺鐺鐺”地敲門。

    我一打開門，他就大喊著說，“叔叔，你快去幫幫我爸爸，物業那幫傻x欺負我爸爸，我爸爸都拿刀要殺他們了，我媽害怕，叫我請你去幫幫我爸爸。”

    我一聽，事情都這么嚴重了？雖然說平日里跟這家人沒什么來往，但畢竟是江東西的同學家長，所以見面也還是會點個頭打個招呼的。

    我稍微想了一下就打算跟孟志雄去，結果正在屋里吃飯的姜西，放下手中的碗筷一個箭步穿到門口說，“我也跟你去看看！”

    江東西湊熱鬧，也跑過來說，“我也去！”

    姜西一轉頭，瞪著她，沒好氣地說，“吃飽了回你房間看書去！”

    “哦！”姜西一瞪眼，江東西還是很怕的，像老鼠見到貓似的，雖然一臉不甘，但也悻悻地回了自己房間。

    我與姜西跟著孟志雄一路坐電梯到一樓，到這里只聽到房門內有眾人的喊聲，還沒有看到什么情況，當我們繞到一樓院子這邊的時候，便看到眾多物業人員和保安圍著整個院子，而中間拿著西瓜刀亂飛舞的就是孟志雄的爸爸。

    物業人員說，“孟高德你冷靜點，你這樣拿刀出來就犯法了。”

    另一個人員說，“你再不把刀收起來，我們要報警了啊！”

    周圍也有很多圍觀的業主，有的人開始七嘴八舌。

    “這個人真是無賴啊，買了個一樓，就以為一樓是他自己家別墅了，就算別墅區也要考慮鄰居的感受啊，他整天收廢品，把整個小區弄得像個垃圾場似的，整個小區都能聞到臭氣熏天的味道，物業三番五次溝通都不行，今天物業人員要強制清垃圾，他就拿刀子了，真是夠夠的了。”

    “報警，這種人就應該讓警察把他抓起來。”業主中有個男人義憤填膺地說。

    他說著這話的時候被孟高德聽到了，他馬上拿著刀子惡狠狠地說，“你們盡管報警啊，只要警察有放出我那一天，我一定找出是誰報的警，殺死他全家！”

    “老孟，你冷靜一點，想想你的老婆和孩子啊！”我站在他的后背喊。

    大概是這話觸動到了他，他轉頭看向我，眼圈立刻紅了，但還是說，“江東西爸爸，你不懂，我用全部家當買了這個一樓，就是為了做收廢品生意的，我也不會做別的，他們不讓我做這個生意，就是斷我生路啊，我不做這個生意，靠什么吃飯，靠什么養老婆、孩子啊？”

    姜西說，“你先不要那么激動，你在小區里做廢品點，確實也是不對的，先冷靜下來，看能不能找個好的解決方法。”

    姜西一說這話，我都怕孟高德會沖她發火，結果，他大概也知道姜西是為他好，所以，對姜西還算友好。

    “沒有什么好的解決方法，我沒有錢再租地方做這個生意，我在自己家院子里做生意，關別人什么事？”孟高德越說越激動。

    姜西繼續說，“你這樣跟物業和全體業主蠻干，對你沒好處的，如果真有人報了警，你要是被抓去坐牢了，你老婆和孩子怎么生活呀？”

    這句話也不知道怎么惹到孟高德了，“你別跟我說這話，滾一邊兒去，今天誰要是強制清理我的廢品，我就捅死一兩口，跟他同歸于盡！”

    我還想要說什么，這個時候姜西卻拉住了我，搖了搖頭。

    孟高德的老婆坐在地上撒潑地哭喊，“你們喪盡天良啊，欺負我們老實人啊，我們就是靠收廢品為生的啊，你們不讓我們干這門生意，我們全家都得餓死啊，我們也沒錢租房子收廢品，你們都不得好死啊，我詛咒你們生孩子沒xx呀！”

    孟志雄蹲在她mama傍邊，小孩子不懂事，一邊給她mama擦眼淚，一邊惡狠狠地看著周圍的人，學著她mama咒罵著：“你們這些人都不得好死，等我長大了，把你們都殺光！”

    咳！當我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我只是在可憐那孩子，不知道在這樣的父母影響下，他長大了以后會變成什么樣子，不對，他爸爸早就說過了，學習不好沒事，大不了以后跟著他爸爸收廢品。

    這種情況，我跟姜西都不吭聲了，因為我們已經意識到，勸再多的話也不會有用。

    氣氛僵持了大概有十五分鐘，雙方誰也不讓，物業人員不肯撤離，孟高德也不肯放下刀，終于，還是把警察給耗來了，沒有人知道是群眾報的警，還是物業人員報的警。

    孟高德的老婆一看到警察來了，馬上又哭天喊地，“哎呀，警察同志你們來得正好啊，他們這么多人欺負我們一家三口……啊！”

    沒等她哭喊完，警察一看到拿刀的人，立刻反應迅速的掏出槍來。

    當槍口一對準孟高德的時候，他立刻嚇得手一抖，刀子掉在了地上，她老婆也嚇得不再哭喊，抱著孩子朝后面人群中躲去。

    咳！我就只想嘆氣，有些人為什么不能預料到一些事情的后果，在有退路的時候，為什么不及時退出，非得懲罰到了眼前，無路可退了，才能明白，你，沒有那么牛x可以為所欲為地擺平一切。

    其實，按我看來，孟高德一家完全可以出去租一個可以收廢品的地方做這門生意，只是利益取舍，舍不得那點房租錢，非得要在小區里搞這個事情，但是他們也不想一想，難道物業永遠是慫包嗎？難道整個小區的業主永遠是慫包嗎？

    這個世界上這種人有很多，總覺得自己不容易，別人都應該體諒自己，卻從來不考慮其他人的感受。

    這個小區里還有一伙人也很令人頭疼，就是一些所謂的愛動物人士，本來愛動物是好事，是值得夸贊的，可惜一些人把愛動物作為了自己自私、自利，滿足私欲的理由。

    這個小區里有很多野貓，白天晚上出來亂串，把垃圾桶里的垃圾翻得到處都是，有時候還會抓傷小區里的小孩子。

    有孩子的家庭經常到物業投訴，希望物業能處理野貓，但是當物業打算把野貓抓走的時候，就有一伙中年老婦人串出來阻止，說要報警說他們虐待動物。

    物業和保安本來就不怎么愛干這種難搞又吃力的事，這下有個人阻止，他們馬上就找理由不管了。

    更可恨的是，這些老婦人還去買貓糧和拿一些剩飯、剩菜、魚骨頭到小區的花園里，在人們的座椅上喂這些野貓，野貓都是沒打過防疫的，身上還有很嚴重的寄生蟲，它們爬過的座椅，小區的孩子在爬上去玩兒，真的很危險。

    有一次姜西忍不住說了一位正在椅子上喂野貓的老婦女，她馬上就說姜西，“你怎么那么沒有愛心啊？真是硬心腸！”

    把姜西氣得聲音都抖了，跟她吵了幾句，“你對野貓有愛心，怎么沒見你對小區的孩子們有點愛心啊？小區里到處都是貓屎，你那么有愛心愛野貓，為什么從不收拾貓屎啊？弄點貓食不是放人坐的椅子上，就是放別人家窗戶底下，在你心目中，野貓比孩子都重要，你那叫有愛心嗎？你損害的是公共衛生環境，你這叫沒有公德心知道嗎？”

    姜西很少會跟人對吵，但那一次真的是氣急了。

    那老婦人還不服氣，還想跟姜西吵，姜西立刻拿出了手機給她拍了照片說，“我就發到業主群里，讓大家都看看是誰在這樣喂野貓，如果誰家孩子生病了，或者被野貓抓了，就讓她們找你。”

    姜西這話是氣話，也是嚇唬她的，希望她不要再喂野貓。

    在國外有些地方野貓泛濫，國家都是用投毒的方法來解決的，因為野貓太多了就會對人造成傷害，而在中國，還沒有嚴重到那種地步，因此還沒聽說政府大面積投毒治理野貓的事情，但是有位專家也說，要想控制野貓繁殖，大家不去投喂，讓它自生自滅，就能起到控制的作用了。

    在這個小區居住的最后一天，我們看著孟高德的老婆抱著孟志雄站在院子中，孤苦伶仃地眼睜睜看著丈夫被警察戴上手銬抓走，又看著物業人員清理了他家院子里的廢品，她不再敢出一聲。

    本來這是令人憐憫的一幕，可此刻，卻沒有一個人對他們母子發出憐憫之心，等警車的鳴笛聲遠去，大家都作鳥獸散了。

    趁著人群散去的時候，姜西也拉著我散去了。

    又過了不一會兒，我們家聯系的搬家車到了，我們便開始裝車，孟高德家的事，就像平日里下的一場陣雨，來得快，去得也快，陽光一出來，又是美好的一天，那一場陣雨，不會給大家帶來任何痕跡。

    到了新家，小區是不能進車的，所以，只能請搬家公司人員用小車從小區大門口一點點搬運進房間里，唉！因為這個，又多花了四百塊錢，我就覺得，高檔小區其實也可以叫費錢小區。

    所以人要認清自己，如果自己還沒達到那個所謂的“高檔”的能力層次，就不要緊身不符合自己層次的地方，一定要找到一個適合自己的位置，否則人就會活得很累，麻煩也會很多！

    而且入鄉隨俗，到一個地方就要守一個地方的規矩，孟高德就是因為不想守那個地方的規矩，才會造成無解的惡果。

    因為多給了搬家公司人員三百元，那些人搬家時就格外賣力和高興，把我們的東西搬得小心翼翼，也給擺放得整整齊齊，臨結束前，姜西看著他們一個個累得滿頭大汗，便又多給了她們一百塊錢。

    “師傅，這一百塊錢給你們拿去買水喝，謝謝了，下次搬家還找你們！”

    那帶頭的師傅也很高興，“哎呀，老板娘你人真好啊，好人有好報，我們公司很大的，我們也做異地搬家，你們要是有異地搬家的需求，也可以找我們的。”

    我笑著說，“我們應該沒有異地搬家的需求。”

    姜西卻笑著說，“那也不一定，人生難測，要是有需要就找你們，看你們搬家很專業。”

    那師傅被夸獎了，特別高興，“我們很努力的，謝謝你啊老板娘！”

    搬家的工人走了，我和姜西一起收拾東西，我們先大概把東西能裝柜子的裝柜子，能裝廚房的裝廚房，然后到了晚上，江東西第一個說餓了，我們便到小區門口找飯館吃飯。

    鼓樓區，一看就是比橋北那邊繁榮很多的地方，在這里可以吃到各地方特色的飯菜。

    只是令我們沒想到的是，剛進了一家飯館，我們便意外遇到了一個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