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那小伙子語氣極度不好。

    姜西笑著說，“是這樣的，現在已經很晚了，你走路時拖鞋的聲音很大，夜深人靜，這房子隔音也不好，會吵到我們沒辦法睡覺，所以……”。

    “又是這點破事，之前物業人員已經跟我說過了，你又來說，但是我下班就這么晚，我有什么辦法？我總不能下班之后不洗澡，不上廁所吧？白天上一天班，加班到半夜，受了領導一天的氣，到晚上還得受鄰居的氣啊？我要崩潰了知道嗎？啊……”

    那小伙子說到最后，真的有點要崩潰的感覺，看起來情緒是壓抑了很久了。

    我怕他對姜西做出過分的事，趕緊穿了上去。

    他一見到我，臉色更加難看了，眼神帶著挑釁，“怎么著？還帶了幫手來啊？想打架是吧，行，我奉陪到底，反正特媽的我也沒好日子過。”

    他說著就擼袖子，擼完才發現，他沒穿衣服，沒袖子可擼。

    我感覺他的情緒好像極度需要打一架。

    姜西馬上用著溫和地口氣說，“你先別激動，我不是來指責你的，我特別能理解你們年輕人上班、加班的不容易，我就是來送你一雙靜音拖鞋，你洗澡的時候穿你自己的涼拖鞋，洗完澡出來就穿我送你這雙竹席靜音拖鞋，既舒服又不會發出聲音，兩全其美，好不好？”

    姜西的笑容總是那么親切和溫暖，當她把拖鞋從袋子里拿出來，遞到小伙子面前的時候，我看到小伙子一瞬間僵了一下表情，隨即半響沒有完全反應過來。

    “啊？不……不是要找我打架啊？還送我拖鞋？”

    他說著把拖鞋拿到手上，情不自禁說了一句，“很軟啊！”

    姜西依然笑著說，“是的，這個拖鞋效果很好的，可能就是不太結實，等你穿壞了，我再送你！”

    小伙子也終于露出了微笑，臉上有少許尷尬的表情，“哎呀大姐，你這太客氣了，我原本以為你們是來找我打架的，這劇情反轉太大，我一時有點接受不了，你們放心吧，我以后穿這個拖鞋……”。

    姜西借機打斷他的話，“還有就是碰椅子、拉桌子這方面也要請你稍微注意點，因為夜靜了，白天不覺得聲音大的，夜里就顯得聲音很大。”

    “明白了明白了大姐，我會注意的，謝謝你們啊！”

    小伙子看向我時，臉上也帶了笑容，我也趕緊給他一個微暖的笑容，我看著他的樣子，就想到了我年輕時。

    普通百姓家庭的孩子，年輕時哪個不得自己出來吃苦打拼啊！身為過來人，都應該給他們鼓勵。

    “小伙子要挺住啊，現在大家壓力都比較大，但是挺過來的，以后生活就好了，要堅強，還得要自己調整情緒……”我企圖勸慰他一下。

    我年輕時的壓力，不都是靠自己調整情緒嗎？除此之外，還能有什么辦法呢？

    “然后還要保護好自己的身體，沒了身體什么都沒有了。”姜西補充道。

    身為女人的姜西，說出的話，總是能有一種貼心的感覺。

    也大概是小伙子可能最近壓力真的很大，我們就隨便說了這么幾句話，他眼睛就紅了。

    “大哥，大姐，謝謝你說這些話，來南京半年了，都沒聽到一句暖心的話，最近項目壓力大，真的感覺都快承受不住了，沒錢、沒房，沒女朋友，沒人關心，空虛、寂寞、冷，父母來電話了也只能報喜不報憂，不敢告訴他們自己心里的苦，他們供我上大學已經很不容易了，有時候就有一種沖動，覺得干脆跳河算了，覺得人生很沒意思……”。

    小伙子說著，眼淚流下了來。

    我沒有勸他別哭，我特別能理解他內心的感受，現在的年輕人壓力都很大，如果連哭都不讓哭，就好像是一座火山，連個破口都不給，那樣早晚有一天會崩潰、噴發，哭，只是在充滿漲力的火山表面切開一個破口，讓壓力被釋放、緩解出來一些而已。

    所以，男人哭吧，不是罪！真有不開心的事，壓抑太久的事，一定要好好地大哭一場，總比那些如氣球已經沒有了彈性還不肯釋放一點漲力，走向崩潰，做出不理性的事好，總比那些走不出自己的迷茫，陷入抑郁的好。

    所以，兄弟們請記住！哭，不光是女人的權利，也是男人的權利，將身體里被漲滿的負能量、負情緒，一股腦地哭出去，重新打入正能量的雞血，給自己加油！你又可以是一個全新的純爺們！

    男人是爺們兒，是爺們兒都想當硬漢，但硬漢不是神，硬漢也有無法解決的問題，也有承受不住的壓力。

    哭不是懦弱，只是調節情緒的方式，遇到事情，頂到極致，最終扛不住了，就想著以死亡來逃避現實的，那才是真正的懦弱！

    姜西看著小伙子說，“誰還沒年輕過啊，你看他，讀個研究生，一頓吃一個饅頭就著一碗白開水，你再苦還能苦過他啊？”

    小伙子聽得一愣一愣的，“大姐你……說得是真的嗎？還有那么窮的人嗎？”

    姜西笑著說，“當然了，你們這一代父母趕上的時代都不錯，所以，你們其實跟上一屆的人比，你們并沒有那么苦，只是加班熬夜，注意一下身體就好了。”

    那小伙子一聽這話，笑了，“聽你們這么一說，確實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沒那么苦了，至少從小到大，父母沒讓我在吃的上面虧過嘴，真是太謝謝你們夫妻了，我現在心情好了很多。”

    “那我們回去了！”

    “好的，謝謝大姐和大哥！”

    姜西拉著我往回走，我看到小伙子關門的時候，他還看了眼手里的拖鞋，開心地嘀咕了一句，“南京的jiejie都這么好的嗎？還送拖鞋？這是送溫暖啊！”

    我微笑著跟姜西回到自己的家中，躺到床上很久后，都再也沒有聽到樓上的噪音，我便想還是姜西的方法好啊，又貼心又實用。

    這樣不但獲得了好的溝通，溫暖了小伙子一個人身在異鄉的孤獨和凄涼感，還解決了困擾我們的噪音問題。

    要是我直接去說，估計就算不打起來，也會更加弄巧成拙，到時候小伙子不痛快，我們家也還得受到噪音的干擾。

    果然還是我老婆的招兒更高一籌啊！

    “老婆，你為什么那么聰明？我為什么想不到這些方法？”我摟著她問。

    她笑著說，“這哪是什么聰明，只是我愿意在這些事上動腦筋思考而已，思考多了，自然能想出好的方法，你又不喜歡在生活的事上思考！”

    我想了想，也對，我確實除了在自己的工作方面愿意動腦筋之外，其他事情我都有點懶得出奇，就是連腦都不愛動的那種！

    從此之后，我們晚上睡覺，基本再也沒有聽到噪音，就連偶爾碰桌子、拉椅子的動靜都極少了。

    ………………

    又大概過了一星期的時間，姜西收到了王美麗的信息，咱倆躺在床上午休，無聊時，姜西把王美麗的信息給我看。

    王美麗：姜西啊，多維片你們全家吃了嗎？

    姜西；沒有呢！叫他們吃，他們都不吃！不然你拿回去吧，放在我這里浪費了。

    王美麗：唉？送給你的，怎么能拿回來呢，你要負責盯著他們吃，吃完了你就知道這東西有多好了。

    我心說，一個多維片，還能怎么好呢？

    王美麗：對了，我差點忘了，我寫了一個小說的開頭，你幫我看看唄，昨晚寫了一個晚上，頭發薅掉好幾戳，終于寫出了我滿意的開篇，你快點幫我看看，哈哈！”

    姜西：好啊，這就幫你看！

    王美麗：太謝謝你了姜西。

    姜西：不客氣。

    這中間我看到聊天間隔時間有十五分鐘。

    王美麗：看完了嗎姜西？

    姜西：看完了。

    王美麗：啊！那你為什么不給我回復啊？

    姜西：沒想好怎么說？

    王美麗：啊？是不是因為我寫得太好了，你已經沒有意見了。

    姜西：不是，是寫得太差了，差到我不知道從哪說起。

    王美麗：哈哈哈哈！姜西你可真會開玩笑！

    姜西：我沒開玩笑啊！

    王美麗：……

    王美麗：你說真的啊？

    姜西：嗯！你這個語句不通，語意不明，驢唇不對馬嘴，開頭還啰嗦的不知道你想表達什么，屎一樣的東西，真的不知道怎么評判啊！

    我看到這里的時候，已經，“……”。

    王美麗：姜西你是不是有點過分了，你要是沒誠意給我看，你就直說，干嘛刻意貶低我寫的東西？

    姜西：如果這樣想能讓你舒服點，你就這樣想吧，你也可以把我拉黑。

    對方沒有再給她回復。

    我忍不住笑了，問她，“你是故意這樣說的？為了讓她把你拉黑吧？”

    姜西意味深長地看著我說，“少小瞧人行不行？我既然答應了幫她看文，我就會認真看，我也會認真回答她的問題。”

    “所以，你剛才回答她的那些話，都是你認真思考后回答的？”我有些不相信。

    姜西說，“那當然了，我看了十五分鐘呢？要是不想認真回答，我何必看呢？”

    這樣說來也是，“可如果你是認真回答的，你不覺得你的話很過分嗎？說人家寫的像屎？”

    姜西眨了眨眼睛，“過分嗎？以前我寫雜志的時候，我師父教我寫文章，她把我寫的打印稿直接呼我臉上，然后指著我的鼻子說，你寫的這是什么東西？連屎都不如知道嗎？狗都不稀的看，下次再寫成這樣，直接用來擦屁股就行了，不用給我看了。”

    我聽得目瞪口呆，“你這個什么師父啊？真的好過分啊！你當時心里一定很難受吧？”

    姜西一愣，“難受？為什么？她是在雜志上發表過上百篇的老寫手了，我一直很感激她愿意幫我看文章。”

    她這樣一說，我更加好奇了，“那你當時內心里是怎么想的啊？”

    姜西眼珠轉了轉，似乎事情有點久遠，她需要想一想“我當時就在心里下了一個狠心……”。

    “什么狠心？以后再也不找她看文章了？”

    “那怎么可能呢？我好不容易抓住機會讓她愿意幫我看文的，這機會可難得了，絕對不能放棄了，我當時在心里就是暗自發誓，我一定要寫出狗和他都喜歡看的文章，證明給他看，我是有天賦的，只是欠缺一點經驗而已。”

    “噗！”我忍不住笑了。

    她接著說，“這事必須剛起來啊，不剛的話，我怎么進步？”

    “那后來呢？”我笑著問。

    姜西說，“我第二次再讓她給我看稿子的時候，她就說，你已經寫出了超越狗喜歡的，人都喜歡看的文章了，以后不用再找我幫著看了，事實證明這個人看文還是挺準的，那篇文章我就發表了，后來她就不幫我看了，她說不想教會了徒弟餓死師父。”

    “哦！”我聽下來，就覺得很有意思，情不自禁說了句，“你的內心真是很強大，要是一般的人，可能會被那幾句話傷的倒下一蹶不振了。”

    “咳！”姜西嘆了口氣，“我真的完全不明白有些人為什么那么容易傷自尊倒下呢？為什么要因為別人的一句話，把自己撂倒了呢？甚至人家可能不是有意傷害他的，就是隨口一說，他的心態就‘哐當’倒下了，我覺得人都應該，越在逆境中就越要強大的迎刃而上，但不是為了復仇，如果將來自己沒成功，那肯定是自己不夠好，一旦自己成功了，一定要感謝那個曾經貶低過自己和瞧不起自己的人，因為是那些人給了你成功的倔強和不服輸的勇氣，就好像是那句話‘給我一個杠桿，我能撬動整個地球’，那些人就像是心靈里的杠桿，沒有他們，也許你就沒那個反骨去努力上進。”

    瞧瞧，我一直都知道姜西心態好，心態強大，就像金丹對姜西的評價，“她就是那個越在逆境中會變得越強大的人”，但每一次跟她談到一個新的話題時，我還是不免會被震撼到。

    她看起來就是一個柔弱的女子，可她好像有一顆金剛一樣的心，似乎誰都撂不倒她。

    “老婆你是對的！”

    到最后，我似乎也只能對她說這么一句。

    姜西又說，“如果王美麗真的是寫網文的料，又真的很愛好這一行，她不會因為我這幾句話就被撂倒了，相反，如果因為這幾句話她就放棄了，那她還有什么能力寫網文，有幾個寫網文的不是在撲街的黑暗中摸爬滾打好幾年才能見點光亮？”

    我好奇，“不是有些作者也聲稱自己第一次寫文，然后就火了嗎？”

    姜西說，“這種大多數是謊言，算是一種炒作的手段吧，但也不排除個別天才型寫手，但是，生活中你見過幾個天才啊，呵呵！”

    我也笑了，在思考她的話。

    之后王美麗沒有再發來消息，我想，也許以王美麗那種性格，以后應該不會再跟姜西聯系了吧？她心里或許會覺得委屈，畢竟白送了我們家一瓶多維片。

    日子一天天過著，本來都挺好，可小區的環境越來越不好，時常有貼小廣告的串進樓道，貼完小廣告又賊溜溜地朝每家每戶偷看，偶爾小區會傳出誰家被盜了，

    一樓那個收廢品的家里，也經常傳出吵鬧聲，是物業人員去要求他們家清理廢品，以免影響左鄰右舍，而他們家男主人負隅反抗，每一次總是物業人員無可奈何地退了。

    小區里吵吵鬧鬧的，但我們一家三口在姜西的一句“心靜自然涼”的教導下，逐漸也撫平了小區環境差帶來的那份焦躁，所以，我們一家三口的日子過得依然平靜、溫馨、和諧。

    但突然有一天，我接到公司同事的電話，說公司要舉行聚餐，原因是很快要進行年底員工評審，關系到漲工資、年終獎和升職的問題。

    升不升職，我已經不在乎了，但是漲工資這事，誰不想要啊！

    我懷著想要努力好好表現的心態，去參加領導的邀約。

    令我怎么都沒想到的是，我一到公司，還沒去公司安排的飯店呢，一位叫張旭的同事，就將我喊到了角落里沒人的地方說話。

    我到了南京之后，做得是售前工作，售前工作跟以前寫代碼的程序猿工種有些區別，以前寫代碼的程序猿是大家一起完成一個項目，需要跟很多同事配合，那這份售前工作呢，我只要跟一、兩個專門負責一個項目的銷售配合好，服務于客戶，或者拉到新客戶就行了。

    所以其他同事我接觸的也不是很多，這位叫張旭的同事，我以前來公司時跟他見過幾面，覺得他人也挺健談的，所以，也沒太在意他想干嘛，但是他說了幾句話之后，我發覺不對勁了。

    他是笑著說的，“江東，你家里是不是特有錢呀？你是富豪啊？還是富二代啊？”

    我以為他在跟我開玩笑，便說，“沒有啊，我就是普通職員。”

    結果他又壓低聲音說，“那你為什么每個月報效的費用都那么少呢？每個月才報七千塊錢？”

    我愣了一下，“我就花了那么多啊？”到這里我還沒太明白他什么意思？

    結果此刻他的臉上呈現出一種忍不住的鄙視，“我說江東，你是不是傻啊？”

    我，“……”，我已經開始有點煩他了。

    他接著說，“公司的錢你都不賺，帶著你老婆去吃啊，喝啊，多整點發票啊，我們每個月都報效兩、三萬，你一個月報效七千合適嗎？大家都報兩、三萬什么事都沒有，你一個人報七千，我們就會引起公司的注意了，知道嗎？”

    我沒吭聲，我哪知道他們一個月報效多少啊，我平時也不關心這些事。

    他又對我說，“一個世界五百強的大公司，他只會因為沒有項目而嗝屁了，不會因為報效這點小錢而發生什么危機，大家報的都差不多，什么事都沒有，你懂了嗎？”

    我看著他，思考了一會兒，沒點頭，也沒吭聲。

    他見我不吭聲，對我說了一句，“以后不要犯傻了啊！”說完他就走了。

    我心里特別不舒服，除了這件事讓我覺得，不是我應該多報銷，而是應該他們正常報效之外，我還因為他對我的指責不高興，他跟我是一樣的小職員，也不是我的領導，憑什么這樣指責我，還說我傻？真是的！

    到了晚上聚餐的時候，張旭一直站在領導陳總身邊，我們都知道平時他跟領導關系好，但直到今天才深刻體會到，什么叫做真正的馬屁精。

    我覺得我跟她比，不及百分之一，更何況，我對姜西拍馬屁是因為愛，我愛姜西才哄她開心，而這位對領導……可謂也是真愛才能如此了吧。

    飯桌上就不用說了，各種較勁腦汁的夸張、嬉笑的舔狗，到了領導要去衛生間的時候，他還能找到機會舔。

    “老大你喝多了，避免你摔著了，我陪你一起去。”

    “還是小張善解人意啊！”

    于是，張旭慘扶著陳總去了廁所。

    等他們走出門去了，我旁邊的同事劉剛說，“這個馬屁精，使勁渾身解數地拍，估計就是想年終獎多拿點，明年的工資能長高點。”

    另一個同事張揚說，“可他拍的也太過火了，都有點惡心人了。”

    劉剛又說，“架不住領導吃這一套啊！”

    張揚小聲說了一句，“特么辛苦一年，不如人家馬屁一晚。”

    我見兩個同事都不滿，深深嘆了口氣，感覺也沒什么好說啊，這兩個哥們兒，肯定是不愿同流合污之人。

    一個程序員，一般真不愛搞這種拍領導馬屁的事，都覺得沒意思，反正在大公司，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基本工資也都能拿到，誰還沒有點骨氣呢？當然張旭這類人除外。

    說來也巧，我突然覺得肚子疼，便也去了廁所。

    我一走進去，就看到張旭陪著領導面對著池子如廁，一邊如廁，張旭一邊還在說些領導如何優秀，如何有大將之風，如何揮斥方遒帶領項目主完成任務等等。

    我聽得想吐，記憶中，這個陳總到了這家公司半年，好像還沒有一個項目搞成的，自己心里竟然沒點x數。

    算了，領導再不好，下屬也不應該diss，畢竟我的那份工資也是需要領導簽字的，他要是跟總公司說點我的壞話，那也會影響我的前途。

    我有意躲開他們，去了比較遠的一個隔間，然后，我便聽到了張旭更加夸張的拍馬式豪言壯語。

    “老大，我給你背一首詩啊！你聽！”

    我覺得張旭其實也有點喝多了，舌頭有些發硬，語氣含含糊糊，不然，尿尿的時候，還能想起背詩，也真是沒誰了。

    陳總呢，也有點飄，除了喝酒飄，也是被張旭的馬屁給拍的飄！

    “啊！領導啊，你尿尿也尿得這么好，瞧那尿跡，流暢婉轉，猶如一個優美的拋物線，聞那尿味，沁人心脾，好比薰衣草般的芬芳，聽那尿聲，抑揚頓錯，恰似大珠小珠落玉盤，雖然只是尿尿，卻也像發表重要講話一般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慷慨激昂、波瀾壯闊，這說明你的膀胱雄壯飽滿，你的前列腺年富力強，相比之下，我真是無地自容，很想邊尿邊為你唱一首《把根留住》，因為那是你的命脈，更是你的源頭。”

    “噗！”

    別說是我，就算是領導聽到這翻話都噴了。

    “我說張旭，你這是哪學來的啊？”陳總小臉通紅，笑著問。

    張旭打了個嗝，語氣帶著幾分醉意和得意地說，“回領導的話，張某人我有空時，就喜歡廣讀雜書，我剛才吟唱的是一個叫劉傲夫所寫的一首詩，這首詩可謂寫出了有一顆好腎的領導的精髓，那我覺得，好詩贈好領導，只有領導你才配得上這首詩。”

    “哈哈哈哈！”陳總忍不住笑，“行吧，你知道我把你留在我身邊，就是喜歡聽你拍馬屁，好好研究啊，拍得好了，下半年給你漲工資，年終獎也給你翻倍申報。”

    我想陳總真的是喝醉了，才會說出這種話，但這又體現了酒后吐真言。

    “遵命，我敬愛的領導大人！”

    陳總提好褲子出去了，我在隔間里實在沒忍住，小聲嘀咕了一句，“馬屁精，早晚拍在馬腿上被踢死。”

    大概是馬屁精都有一種耳聽八方、眼觀六路的精神頭，我那么小的聲音，竟然被張旭聽到了。

    他回過身來，一把推開隔間的門，我本來就只是躲在里面，所以也沒鎖門，我們便四目相對了。

    他仰頭挺胸，一臉趾高氣揚睥睨著我，語氣高調地說，“馬屁精是職場上存活率最高的精，知道嗎？比小三狐貍精，比實干型的白骨精，存活率都高，小三早晚被正主揭發，白骨精不是被挖走，就是被上司整死，要不然就被同事舉報、投訴而陣亡，只有我這種馬屁精只要領導喜歡，一切皆有可能，年輕人學著點，誰像你，只能賺一份死工資的死腦筋……”。

    我不想跟這樣的人浪費太多時間，便給他一個假笑說，“你說得對，我不耽誤您研究屁精了，我先走一步。”

    結果這個張旭還特別執著，醉醺醺地拉著我的手說，“我看你也是挺老實的一個人，我教你一些陪領導尿尿的文化吧。”

    我已經無語到無法形容了，“陪領導尿尿還有文化？”

    張旭說，“那當然了，來，我告訴你幾點與領導一起尿尿的注事項：一、不要站在領導前頭尿尿；二.尿得不能太快太遠太高太猛，別讓領導覺得他不如你威風強壯；三.領導尿完了，你也趕緊打住，沒尿完也得憋著，別讓領導覺得他不如你持久；四、尿的方向要跟領導絕對保持一致，以顯示你的忠誠度很強；五、領導尿完了抖三下，你就跟著抖七八下，讓領導覺得他的工作效率比你高得多；六、領導掖起來了，你也趕緊收起，馬上給領導讓路，使領導覺得自己在何時何地都有權威；七、領導用一只手尿，你必須用兩只手，以此證明領導才是真正的一把手！這就是《與領導一起尿尿的注意事項》，年輕人要多學習，那樣才會有前途。”

    張旭講解完他的這一番學問，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副看我如朽木不可雕也的樣子，轉身走了。

    咳！我深深嘆了口氣，當今社會的馬屁文化，真是源遠流長、包羅萬象、深不可測、妙不可言啊！原本只是本地企業盛行，現在都滲透到外企了，當然，我在外企這么多年，也才見到這一個成精的馬屁，以前就算有想拍的，也沒人把馬屁拍得這么肆無忌憚以及博大精深，真是不服都不行！

    我原本是很瞧不起張旭這種人的，可沒多久發生了一件事，令我的思想一下子陷入了迷茫狀態，又在人生的道路上找不到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