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不敢，有所愛戀。

    年錦書回小院途中，聽到了宛平城幾名子弟的閑話。

    都在討論她為什么要和雁回定親，且在論劍臺(tái)上公然得罪九云山，必然會(huì)給宛平城帶來麻煩，又累得大公子要四處奔走。

    年錦書面不改色，并不與門下弟子計(jì)較，宛平城門徒一百多人，在仙門中不算多，也不算少，男修偏多，女修少。

    年家三女兒中，門下弟子最喜歡楚鶯歌。

    最不喜的是年錦書。

    前些年她和年君姚關(guān)系冷淡，門下弟子對她多有頂撞，特別是她和楚鶯歌若是有所紛爭，門下弟子一定會(huì)站楚鶯歌。

    在他們心里，楚鶯歌冰清玉潔，我見猶憐，年錦書就算囂張霸道，刁蠻任性。

    年錦書勾起一抹冷笑，楚鶯歌冰清玉潔？

    重來一次，她非要扒了楚鶯歌虛假面具！

    雁回和年君姚結(jié)束了交談，門下弟子過來稟告素川別院一時(shí)，雁回離開了書房，回客院途中遇上了特意來堵她的楚鶯歌。

    少女站在桃花樹下，凄然委屈，那美麗的臉龐楚楚動(dòng)人。

    “表哥，你真的要和年錦書定親嗎？”

    “她是你jiejie?！毖慊芈曇粑⒗洌澳闳粼敢?，可喊我一聲姐夫。”

    “表哥，這世上我是最喜歡你的人。”楚鶯歌落淚，想要擁抱雁回，被他避開了，他從小和女子接觸不深。

    因年錦書不喜，他待兩位表妹也是客氣疏遠(yuǎn)，極少單獨(dú)會(huì)面，也不知楚鶯歌為何鐘情于他。

    “我才是愛你的人，年錦書愛的人是蕭長楓，她只是拿你當(dāng)浮木攀附，并非真心?！?/br>
    “與你無關(guān)?！?/br>
    美人落淚對他而言，并無異樣。

    這世上，只有一個(gè)人的眼淚，他無法抵擋，潰不成軍。

    雁回?zé)o意和她糾纏，免得落人口舌，可要離開時(shí)，楚鶯歌說，“表哥，我知道你很喜歡她，如果我告訴姨母，她還能活命嗎？”

    雁回腳步停頓，眉目結(jié)了一層冰霜，如玉如雪的臉龐上，那獨(dú)特的淚痣近乎于妖，他竟笑起來，氣質(zhì)煥然一變，少了不夜都少主的沉穩(wěn)冷靜，多了一抹妖邪之氣，“是嗎？”

    他身上亦正亦邪的氣質(zhì)越發(fā)令楚鶯歌上癮著迷。

    楚鶯歌聽不出這一抹笑意中的危險(xiǎn)，孤注一擲，“三年前，jiejie在玲瓏塔遇險(xiǎn)，是你舍命相救，差點(diǎn)自斷一臂，卻在她清醒前離開，平白讓蕭長楓奪了功勞，可我就在玲瓏塔內(nèi)，我……看著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你愛她。”

    那一刻，她就知道，她和年錦書再也不能姐妹情深，年錦書是她今生最大的敵人。

    那一刻，嫉恨噬心，若非蕭長楓來得及時(shí)，她已經(jīng)殺了年錦書。

    “你會(huì)告訴我娘？”雁回笑意未消，邪氣凌人，殺意已生。

    楚鶯歌察覺到危險(xiǎn)，卻極是篤定，“表哥，我愛你，我不想傷害你，可我……不能失去你?！?/br>
    雁回聽著她深情的表白，眼神如古潭，一片清冷。

    “楚鶯歌，我的驚鴻影一不殺親人，二不殺婦孺，可若為了阿錦，我皆可破例。”雁回壓下眉目中的殺意，“我不愛你，是你和我無緣。她是我不可碰觸的底線，可這不是她的錯(cuò)，望你自重！”

    第86章 雙生花

    楚鶯歌眼淚垂落，聲音凄厲，“可她根本就不愛你，我和她從小一起長大，她親口和我說過，這世上最討厭的人就是你。”

    楚鶯歌傷心欲絕，心愛之人，愛上了旁人，在她眼里，年錦書還處處不如她，她何嘗甘心。

    “你若愛上一個(gè)處處比我好的人，我也就罷了，可憑什么是年錦書，她天資愚鈍，人也愚笨，總是闖禍，若不是出生于宛平城，早就泯于眾人，平平無奇。憑什么她能得到你的心，她又痛恨你，你憑什么要對她情深義重，不愿意回頭看看我。”

    她是真?zhèn)?，眼淚不斷，全是不甘心。

    “因?yàn)樗悄赍\書?！?/br>
    年幼時(shí)，年錦書只是玉雪可愛的小meimei，他也說不清這份兄妹情誼何時(shí)變了質(zhì)，可等他回過神時(shí)，再想要克制已情難自禁。

    這世上他所親近之人，或物，大多不得善終。

    不夜都大變那年，苦悲大師給他批過命，天煞孤星，一生孤苦。在他娘瘋魔的那幾年，她甚至把他當(dāng)成克死父親的元兇。

    他內(nèi)心也一直都有心結(jié)，若非他墜落魔界，他爹就不會(huì)進(jìn)入冰墻。

    不入冰墻，他就不會(huì)喪命。

    因果循環(huán)，萬般皆命。

    在他孤立無援，悲哀荒誕的那幾年里，這世上僅有一個(gè)年錦書，嬉笑怒罵，鮮活靈動(dòng)，她是他的長明燈。

    漸漸的，成了他的執(zhí)念，他的心魔，他情難自禁的因與果。

    “可她并不愛你，她甚至恨你，她和你說的話，都是虛情假意?！背L歌徒勞無功地嘶吼著，悲痛到失態(tài)。

    “你為什么還愿意娶她？為什么？”

    “我愿意！”雁回平靜地看著她，“你不懂愛。”

    他愛年錦書，在她不需要他時(shí)，他退守一旁，不給她帶來厄運(yùn)和別離。

    可在她需要時(shí)，哪怕知道不夜都是一個(gè)火坑，明槍暗箭難防，他也愿意圈出一片凈土，為她遮風(fēng)擋雨。

    他為她征戰(zhàn)沙場，她不必知曉。

    雁回轉(zhuǎn)身離開，他殺心漸消，是在楚鶯歌身上看到曾經(jīng)的自己，他也曾不甘，也曾憤怒，也曾悲痛，明明知道蕭長楓并非良人，她卻一頭扎進(jìn)去，他也難過，他也絕望。

    所謂感同身受，大抵如此！

    可楚鶯歌與他不同。

    楚鶯歌抹去眼淚，咬牙切齒地看著雁回離去的方向，“你會(huì)后悔的！”

    傍晚，年家張燈結(jié)彩，低調(diào)又熱鬧，雖然不能大肆宴客，年凌霄還是邀請了東林堡的薛浩然，和年家附屬仙門的幾名宗主，宴席辦得很熱鬧。

    東林堡門主薛浩然，認(rèn)真說來算是仙門二代，可父母渡劫雙亡，薛浩然扛起了東林堡，他比年君姚大六歲，可比年凌霄也就小十歲，年凌霄和先年夫人因特殊緣故，成親較早，在整個(gè)仙門中都算是早婚早育。

    此人在仙門中人緣極好，長袖善舞，能和年凌霄稱兄道弟，也能和年君姚打成一片，可謂神人。

    東林堡薛浩然在人才輩出的二代中不算矚目，甚至比不上弟弟薛嵐，可卻靠著自己的人脈撐起了搖搖欲墜的東林堡。

    這份心胸和手段也不是常人所及。

    薛嵐和年君姚，年錦書從小一起長大，感情甚篤，所以東林堡和宛平城一直交好。

    楚鶯歌的小院內(nèi)，一片暗沉。

    楚若雪作為當(dāng)家夫人，已在前廳宴客，楚鶯歌盤坐在地上，穿著一襲白衣，如墨長發(fā)披在身后，神色蒼白如紙，一抹剪影在窗紙上搖曳。

    漸漸的，一影成雙。

    房間內(nèi)，又多了一道影子，那人模樣和楚鶯歌長得一模一樣，穿著一襲玄色長裙，長裙上繡著一朵栩栩如生的天星魔芋花。

    血色的，凄艷的，一黑一白，宛若雙生。

    第87章 訂婚宴

    身穿玄色長裙的楚鶯歌周身纏繞著黑色的魔氣，氣質(zhì)和楚鶯歌截然不同，烈焰紅唇，妖媚動(dòng)人，她笑聲如鈴。

    “我要她死！”身穿白裙的楚鶯歌聲音狠絕，那身穿玄色長裙的楚鶯歌掩嘴笑聲不斷。

    燭火半明半滅，兩道剪影搖曳在窗上，雙生雙伴。

    雙影合一！

    論劍臺(tái)旁的宴會(huì)場，琉璃花燈高高掛起，長廊里燈籠輕搖，幾十桌宴席熱鬧非凡，大家推杯換盞，喜樂洋洋。

    年錦書一身粉白長裙，裙邊珠光在夜色更是流光溢彩，盈盈動(dòng)人，她面若桃花，眉點(diǎn)花鈿，精致清艷，站在容色無雙的雁回身邊，毫不遜色，誰見了都夸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年凌霄看著賞心悅目，心里都痛快多了。

    薛浩然是一個(gè)暖場好手，幾杯黃酒下肚，憶往昔，談起了昔日東林堡和不夜都的輝煌，說到激動(dòng)處，幾度傷感。

    年凌霄和楚飛霜都被他戳中傷心事，第一次有一種同病相憐的親近感。

    這十年，不夜都難，東林堡也不好過。

    宛平城也是近些年年君姚嶄露頭角后才緩過氣來。

    年錦書和雁回身為主角，已被灌了一些酒，雁回酒量尚可，又有年君姚在旁擋住，并未喝醉，喝過一輪回到主桌上。

    年錦書問，“薛大哥，薛嵐怎么沒來？”

    “阿嵐閉關(guān)，還未到時(shí)日?！毖迫惶崞鸬艿?，十分寵溺，“這小子知道宛平城論劍，你要和蕭長楓結(jié)親，故意不肯來的。”

    年君姚輕輕搖著酒杯，杯中佳釀醇香，映出一雙含笑的眸。

    “我又不嫁蕭長楓，薛大哥記得告訴他，他欠我一份訂婚禮物。”

    “是，這話一定帶到。”薛浩然說，“我家這小子那么喜歡你，這一次必定懊惱，早知你不嫁蕭長楓，他一定拍馬趕來，指不定……雁回少主就不能抱得美人歸?！?/br>
    他們這一群二代，誰又不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呢。

    “薛門主此言差矣，恰恰證明錦書雁回是緣分天注定?！背w霜輕笑。

    “雁夫人說的是?！?/br>
    年錦書看了一圈，不見楚鶯歌，笑意微冷，問楚若雪，“雪姨，怎么不見鶯歌？”

    楚若雪說，“她身體尚未痊愈，我讓她在房內(nèi)休息，今天你大喜的日子，她一身病態(tài)就不出來沖撞了喜氣?！?/br>
    楚鶯歌對雁回情根深種，她也甚是苦惱，白靈自幼不親近她，唯獨(dú)鶯歌是她的驕傲，也是她最得意的寶貝。

    她絕不會(huì)看著鶯歌癡纏雁回這樣一個(gè)廢材，自毀前途。

    在她心目中，她女兒修為極高，容貌傾城，就該配九云山的蕭長楓，當(dāng)仙門少夫人，以后穩(wěn)穩(wěn)地當(dāng)門主夫人。

    若不是鳳涼箏不良于行，她還想打鳳凰城的主意。

    在她眼中，雁回除了美色，一無是處，美色于一個(gè)男子而言最無用處，不夜都又沒落，她萬般看不上。

    楚鶯歌小兒女心思，戀上雁回，無非是他容色好，只要不見面，這份情思也就斷了。

    等訂了婚，雁回離開宛平城，她女兒就該恢復(fù)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