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他看著與寧霏霏差不多大,穿著打扮看著也不似尋常人家的普通少年,寧玖視線不禁在他身上掃了一眼,最后停在他腰間的木質腰牌上,那上頭有些潦草的“靈霄”二字便映入眼簾。 寧玖這才發現他身上穿的這身與自己身上的衣裳極為相似,便連那腰牌,她身上也有一塊,只是早晨走的匆忙,她也沒顧上去細看,如今看來,眼前這位少年確實就是寧霏霏的同窗了。 “看什么看,還真當我稀罕你這破馬車?” 正當要開口時,這少年突然蹙眉說道,清澈的眼神中滿是不屑。 她還什么都沒說呢…… 寧玖被他一句話堵在喉口,一時不知如何去反駁,猛地將話吞了回去,卻突然意識到一事。 她忙順著車壁挪去車門邊,掀了車簾道:“阿福,我三哥還沒上來呢!” 阿福訕笑一聲,道:“小姐,方才那邊追過來一堆人,我這也是一時沒反應過來,加上那小公子讓離開,便忙趕了馬車往回跑。” 寧玖頗無奈的看了他一眼,心道你認都不認識人家,別人讓你走便立馬走,這若是碰到劫匪,豈不是助了人為非作歹? “小姐,你且坐好了,我現下便趕回去接應三少爺。” 寧玖點頭應了一聲,正欲放下車簾,忽然覺得面前罩下一片陰影來,她轉頭,那少年不知何時起了身,掀了車簾便跳了下去。 “哎,你……”開口欲喚住他,卻忽然覺得不知該如何稱呼。 那少年轉過頭來,一雙桃花眼里盛滿嫌棄,那聲音也冷冰冰的:“有事?” 現在沒事了。 寧玖只得悻悻收回手,沖著他搖了搖頭,看著他轉身往他們來時的路上走,一番話在心中嘀咕了起來。 往八斗院去的路明明不在那邊,這少年既然是她同窗,該也是認得路的,他這般往回頭去,該不是……想逃學吧? 馬車趕回去的時候,那群追趕的人也都散去,倒是寧聞風一臉的不舒暢,罵了阿福一通才黑著臉上了馬車。 “那死小子看著光鮮亮麗的,誰知連個攤子的錢也賠不起,倒是會找冤大頭,沖著我便喊我哥,他倒是跑的快,連累我被人索要了一百五十兩,下次再讓我碰見他,定要扒了他的皮!” 他身手敏捷得很,方才上馬車和跳馬車時動作迅速,跟個人形泥鰍似的,想扒他的皮,就寧聞風這隨便就被人坑了的身手,怕是還要再練個幾年。 寧玖心中嘀咕,一面同情寧聞風,一面又有些同情自己。 碰上這樣的同窗,她往后的日子怕是沒那般好過了。 不行,得快些找到那蕭燃才好! ************ 這八斗院坐落于城西,乘著馬車過了小半個時辰才到,寧玖下了馬車,入目便是一座孤零零位于山間的院落,木漆的大門看著有些陳舊,院前卻是干干凈凈,似是常有人打掃。 寧玖立在原地愣了愣,忽聽背后一陣動靜,她轉身去看,只見寧府的馬車正毫不停歇的往下去,卻是連招呼都不曾打。 “……” 她干笑的杵了片刻,正想著該如何是好,忽覺得肩上一沉,也不知是誰將手搭了上來,正欲轉頭,卻聽得那人喚道:“九九!” 這是寧霏霏腰牌上的字,寧玖反應了片刻,才有些別扭的將他手推開,又讓了幾步開來,這才將面前的人看清。 少年眉眼笑開,瞇成一條弧形的縫隙,娃娃臉,個頭也與她差不多高,若不是方才聲音,還真看不出來是個男孩子。 許是見她反應有些不太對,少年臉上的笑容瞬間斂了起來。 “九九,你怎么了?”他問:“是不是傷還沒好?” 寧玖忙將他腰牌打量了一眼,忙道:“傷已經好了,不過自打上次傷了頭,有些事情就不太記得了。” “連我也不記得了?”少年面露驚訝,忙指著自己道:“我,林月桓,真不記得了?” 看他這反應,想必從前與寧霏霏關系還算不錯。 只要不是“仇家”便好…… 寧玖呼了一口氣,呵呵笑道:“記得記得,你是月桓……師弟。” 他年紀看著比寧霏霏小,叫師弟總算是沒錯的。 “完了完了,傻了,是真傻了。”林月桓呆滯片刻,忽然略有些夸張的做了個痛心的表情來,“現在連大小都分不清了,我明明是你師兄,偏偏喊我師弟。” “師兄?” 寧玖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有些懷疑他這句話的真實性。 林月桓臉上一紅,干笑道:“當然……雖然你沒這般喚過,但是這可是薛先生排的,我可沒唬你!” 他說罷,忙將腰牌取下,道:“瞧瞧,這上頭刻著字呢,我是薛先生收的第八個弟子,可不就是你師兄么。” 寧玖探頭看了看,見那腰牌最上頭用小字刻了個“八”字,不去細看,倒是瞧不出來。 她訕訕一笑,指著腰牌上寫著顯眼的“景蕪”兩字,問道:“師兄,你說你叫林月桓,怎么這上頭卻刻著別的字?” 林月桓愣了愣,有些尷尬的撓了撓后腦勺,道:“九九,你突然喊我師兄,還挺不習慣的。” 寧玖:“……” “不過你這傷的也太嚴重了,怎么什么都不記得了?”林月桓道:“這腰牌上是我們在八斗院的字,不僅我有,別人也有。” 原來是這樣。 寧玖點頭,不禁嘀咕道:“哪有用‘九九’來取字的。” “啊?那不是你自己取的么?你說你在書院排行老九,就叫九九,還是當著先生的面自己取的字。” 寧玖不禁尷尬笑了笑。 敢情這寧霏霏不僅頑劣,這心中也沒多少墨水,取個字也那般隨意。 正是思慮間,林月桓忽催促道:“時辰快到了,得快些敢去賢正堂,不然一會兒就要被先生罰了。” 寧玖猶如在迷路時碰到了指南針,跟在林月桓后頭,一路詢問了些情況,沒多久的功夫便到了一扇門前。 兩人才到門口,便聽得里邊隱隱有聲音傳來,寧玖暗自往里頭看了一眼,只看到一扇屏風,上面畫了一副頗有意境的山水圖,那屏風寬大,正好將那后頭的場景一一擋住。 林月桓率先進去,見后邊人沒跟過來,忙轉身道:“九九,你還愣著干什么?快進來呀!” 寧玖回神,這才跨進門去,等繞過了那山水屏風,才見著著里頭的光景。 正對著屏風的那面墻上的正中掛著一幅孔夫子授教圖,左邊掛著一幅字,上書:學院四皆,戒驕,戒躁,戒狡,戒暴,看著像是書院中的院規。 她的視線順著那幅孔夫子授教圖往下挪,落在它前邊一方寬大的案臺上,見著上頭規規整整放了好幾本書,想必便是授課先生的教案,再順著那教案往前看,便見著三排三列的案臺有條不紊的擺放著,許是快到了授課時間,此刻背對著他們坐了幾個身穿紫色衣裳的少年。 林月桓引著她往那最靠后的一排案臺走,還未及落座,便見著他們都回過頭來看她,她訕訕一笑,正不知如何是好,轉頭見林月桓躬身作揖,忙也跟著學了一遍。 一室寂靜,她偷偷抬頭,撞見眾人驚訝的視線,忽然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反應過度。 寧霏霏可是個混世魔王,想必平時從來不會這么客氣吧? 林月桓示意她坐下,悄聲道:“九九,你這樣我還挺不習慣的……” 寧玖訕笑一聲,見林月桓的桌案與她相鄰,不禁側身過去問道:“先生就就收了九個弟子嗎?” 寧霏霏排老九,那往后她豈不是都要管這些少年叫師兄? 她一個快奔三的人,叫一群少年師兄,也不知是占了便宜還是吃了虧。 “八斗院今年頭一年開設,只收了九位弟子,這邊個個都是你師兄。”林月桓開始偷偷為她介紹:“大師兄古奉陵,也就是廣元師兄,憑借琴藝進的書院,當時選弟子時,他一曲《廣陵散》艷驚四座,薛先生幾乎是想也沒想便給了他通行牌。” 話音剛落,又指著古奉陵一旁的桌案道:“那是二師兄鳳梧,字亦清,雖不是封滎人士,卻帶著自己親弟弟千里迢迢來參加弟子征選,喏,那便是他弟弟鳳棲,也是憶白師兄。” 寧玖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正瞧見他另一旁坐著的少年,似乎是聽到兩人竊竊私語,緩緩轉過頭來。 林月桓沖他笑了笑,又對寧玖說道:“亦清師兄詩賦一絕,據說在他們那是出了名的,憶白師兄棋藝精湛,兩人可謂是各有千秋。” 寧玖點頭,又順著他的指引看向那第一排最左側發桌案。 “那是三師兄蕭燃,也便是故羽師兄。” 寧玖只覺腦中神經一繃,忙轉頭問道:“他是蕭燃?” 林月桓面上一喜,問道:“你想起來了?” 寧玖搖頭,忙問他:“封滎城除了他,可還有蕭姓之人?” “那自然是沒有的。”林月桓湊近了些道:“蕭姓可是東宑的國姓,就像咱們西宺的國姓‘魏’一樣。” 說罷他又道:“你旁人不記得,靈霄師兄該記得吧?就是那害你傷了腦袋的四師兄魏凌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