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品
102號公路,是一條沿海公路,跨過鐵護欄在走五百米就能看見游客野營扎的帳篷,將車停在路邊上還能聽見海邊飄來的歡笑聲。 兩輛警車停在了路邊,一個警察從車里下來,跑到一輛吉普前看了看,沖警車里的人說:“陳警官,空車?!?/br> 陳警官沉著臉從車里鉆了出來。 這時候,正好有一個女人從沙灘上走回來。 她上身穿著短袖襯衫,下身穿著短西褲,腳上踩著一雙海邊小店里最常見的人字拖,臉上還帶著墨鏡,露出的四肢在月光下泛著瑩瑩的光。 陳警官掃了一眼,心道:“這打扮的不倫不類?!?/br> 又親自上前去,一把將吉普的車門拉開。 駕駛座的皮沙發上還留著余溫,車鑰匙也沒拔。 陳警官雙手撐在門框上,說:“調監控,人沒走遠。” 他叉著腰直起身,若有所思地環顧四周,忽然,腦海中有靈光一閃而過:“剛剛那個女的呢?” 小警察啊了一聲:“好像叫了一輛的士走了?!?/br> “記得車牌嗎?”陳警官一邊說,一邊回到警車上,“往哪個方向走了?跟上?!?/br> 另一個警察問道:“那監控還要調嗎?” 陳警官點點頭:“調,小王你們幾個留下,剩下的和我走?!?/br> 頂著紅□□的警車呼嘯而過,過了一會,才從公交站牌后面走出了一個人。葉因長長吐出一口氣,摸摸自己的額頭,已是一片冷汗。 的士司機多拿了她的一百塊錢,雖然不知道是干什么,還是答應他盡量開遠開快一點,而她干脆在離海邊不遠的公交站下了車。 不過…… 葉因遠遠望著沙灘,心想:“這地方也不能久待,那些警察已經知道她這身打扮了,她的找個地方換一套衣服?!?/br> 五分鐘后,公交車到站,她上車,車朝著另一個方向遠去。 與此同時,陳警官一行已經追上了那輛的士。 的士車司機雙手舉起,可憐巴巴地望著圍著自己的幾個警察,結巴道:“女的,的確有個女的,但是她老早就找個了個公交站下車了啊?!?/br> 陳警官皺眉:“她既然都下車了,你干嘛開那么火急火燎?” 司機縮著脖子小聲道:“給了一百塊錢呢。” 陳警官氣笑了。 等放走了的士司機,小警察有些遲疑道:“陳警官,我看那女的也不像是葉警官的仇人???” “不見同伙,車里的東西也沒拿,也不像打劫的。倒像是……”小警察覷著陳警官的臉色,道,“像老葉認識她一樣。” “他不認識這女的!”陳警官說,“從來沒聽說,他除了我們這幫同事還有什么認識的人。” “繼續追?!彼钗豢跉?,道。 深夜十一點。 街上,一個穿著馬丁靴,短褲黑t的卷發女生從街上走過。她臉上畫著濃妝,粗粗的黑色眼線將貓眼勾勒得更加上揚,嘴唇涂了鮮亮的紅,看起來嬌俏又不好惹。 她酷酷拽拽在街上游蕩,以掩飾自己無家可歸的可憐事實。 鬼使神差地,她又回到了楚零家附近。 楚零的房間窗口大亮,這么晚的夜了,那少年還沒有睡覺。 就這么仰著頭看著,那扇窗口的窗簾被拉開了,白色窗簾后露出了一張小臉。那張小臉的線條如刀鞘一般銳利,他垂眼平靜地看著葉因,兩人就這樣毫無意義地對視著。 過了一會,楚零離開了窗口。 葉因想了想,爬上三樓,又停在了楚零家門口,不過,她沒敲門。 只聽見咔噠一聲,房門被拉開了,楚零站在門口,依舊沒有開最外面的一扇門:“又是你?” 葉因有些驚訝,故作不知:“你見過我?” 楚零盯了她一眼:“你下午來過。” 似是看出了葉因的疑惑,他補充道:“雖然你下午來的時候用的不是這張臉?!闭f著,他將最后一扇防盜門打開,將葉因迎了進去。 一進門,葉因就看見客廳墻上掛著的一面時鐘。 時針很快就要指向十二了,第二天很快就要到了。 楚零也抬頭看了一眼鐘:“快到點了?!?/br> “什么?”葉因轉頭,只見楚零靜靜看著她,過了一會,抬步走在前面。 他帶著葉因繞過了餐廳,走過了臥室,最后停在了書房之前。葉因看著楚零的背影,覺得有些驚奇,又有一絲熟悉感。這個少年似乎知道他們是什么人,知道他們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 楚零從書架上拿下來了一本書。只看見原本鑲嵌在墻體內的書架忽然轉動,露出了一條密道。楚零看著黑黢黢的密道,背對著葉因的臉上露出了一抹不舍。深吸了一口氣,他對葉因道:“別問我那么多,我懶得回答你,我不清楚自己的來歷,但是清楚你們是什么人。進來這么多外鄉人,但是我覺得你最合我眼緣,你下去吧。還要十五分鐘,希望你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br> 葉因:“你不和我下去嗎?” 楚零搖搖頭:“不了?!?/br> 葉因點點頭,拿過楚零遞過來的手電筒,順著樓梯向下走了幾步,又回過頭,望著密道口的楚零。就在剛剛,她終于意識到自己對楚零的熟悉感到底從何而來了。她看著那張冷冰冰的小臉,問:“你母親姓什么?” 楚零有些疑惑:“寧。你問這個做什么?” 葉因笑了一下:“你有點像我一個朋友。” 楚零:“哪個朋友,是和你一塊進來的那幾個嗎?” 他回憶著幾個人的面容,問:“是哪個?哪個用弓箭的青年,那個傻不愣登的老頭,還是……”還是那個看不清臉的男人? 他嘴唇動了動,聽見葉因說:“他叫楚寧祈,我都要懷疑你就是他了。” 身體中有一股奇怪的能量在亂竄。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雙手,他的指尖已經變得透明了,腦海中那個男人的面容變得愈發清晰。眼前的女子已經越走越遠了。有一個聲音告訴他,葉因沒有猜錯。 楚零悶悶地想:“這一次,大概是真的結束了?!?/br> . 葉因不知道上面發生的事情,她預估著自己下了一層樓的高度,來到了另外的空間。一個純白色的房間。白色的床,白色的儀器,還有一件白色觀察室。 一來到這里,葉因就心中大駭。 那間觀察室,竟是葉緣在想象深淵中呆過的那個房間。大片的玻璃是高清的單面鏡,能清楚看見觀察室里的所有物品。 葉因試著扭動了一下觀察室的門把手,門鎖死了,打不開。 她只好放棄,觀察起自己現在所處的這個房間。 這是一間實驗室,房間正中間就是一個巨大的精密儀器。葉因看不太懂,只好翻起了桌子上放著的記錄本。 濃度:28 無反應。 濃度:30 無反應。 …… 濃度:120 昏迷。 十分鐘后,零號體溫達到45度。 一小時后,零號體溫下降到22度。 兩小時后,零號體溫上升到60度…… 如此反復,葉因看著心臟都一緊。 更讓人震驚的是,儀器的監控中顯示的那張被燒得通紅的臉——是楚零! 葉因的手心出了一層薄汗,想到楚零應該就是楚寧祈,心口莫名有些難過。 過了一會,一個穿著防護服的男人出現在了畫面中,高挑的身形,刀刻般漂亮深邃的五官,這個男人和楚寧祈長得有五六分相似。 “楚……”葉因默念著瘋博士的姓氏,一個念頭從腦海中飛速掠過,隨后心就不可置信地涼了半截。怎么會有父親如此冷酷? 在他的眼里,自己的親生兒子不過是一個最好的實驗品罷了。 葉因想到楚寧祈冰冷不近人情的背影,又想到他對別人悄無聲息的體貼,內心的情緒變得異常復雜。一個善良的好人固然值得敬佩,但更多時候,一個出淤泥而不染的好人才會贏得更多的憐惜。她敬佩他堅定的善良,憐他難以想象的悲慘,還有一種奇怪地難以分辨的情緒參雜其中。 她將之歸結于是自己母性作了遂。 葉因將心頭的澀意壓下,繼續快速翻看起手邊所有能夠得著的記錄和資料,很快就把整個沙尾爛尾樓事件的首末拼湊了個大概。 這件驚天動地的“殺人案”不過是一個瘋子的實驗罷了。 楚博士是最早發現z粒子的那批科學家之一,但是和所有人的研究方向不同。在其他人還對z粒子唯恐避之不及的時候,他就開始試圖用粒子激發人類的異能了。他也不愧是一個瘋子,竟直接開始了人體實驗。 但多數情況,他的實驗以失敗告終,幾乎沒有人能承受z粒子的侵入,最早的一批實驗品的身體很快就開始變異,有些人的肋骨刺穿了肺部,有些人的腦袋生得巨大,捱不過一周就死掉了。上面有人知道了這喪心病狂的實驗,明令禁止,沒成想,這瘋子竟然在家里建了實驗室。 實驗對象?找不到外面的人不打緊,家里不是有一個現成的嗎? 他相信,自己的兒子,會是這個世界上資質最好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