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 他又悶悶的說：“還是不要了。我舍不得你疼。我不用你用生孩子來證明你對我的愛。”他在心里嘆了口氣：其實, 她還從沒說過“愛”呢。

    奧黛麗沒心沒肺的笑起來，“埃迪, 有時候我覺得你似乎，嗯，怎么說呢？你居然是那種傳統意義上的顧家男人, 希望有妻有子, 我還挺吃驚的。”

    他蹙眉，“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是什么樣的人嗎？”

    他看著她，猶豫了一下, “你冷酷無情, 除了自己不愛別人；你自私得要命, 不在乎別人怎么定義你；你想要別人的愛，想要別人以你為中心；你虛榮, 但不虛偽；你有趣, 但不庸俗；你聰明無比，但有時候也夠笨的；你志向遠大、野心勃勃, 但你很容易迷失自我。”

    他用大拇指的指肚摩挲她嘴唇，“可我愛你。”

    奧黛麗似乎有些驚異, “我是這樣的嗎？”

    “你瞧，這時候你就又有點迷糊了。”他輕聲說。

    “跟你這種聰明人在一起也好累的。”她懶洋洋向后靠在沙發上。她的衣服因為擦藥的緣故，都脫了, 就余一件帶扣圓領針織衫, 里面穿了緊束的白色運動內衣。針織衫掀上去, 露出平坦緊實的小腹。

    她沒有拉下針織衫。

    “其實你該知道我不想結婚的，我很自私，我不想被什么人或者什么法律文件束縛。我也不想生孩子。我怕疼。我怕不能愛他。我連對你都不知道愛不愛，怎么敢說我一定會愛孩子。你生氣了嗎？你那么聰明，不是早就該知道的嗎？”她很詫異，“我以為能跟你說我的真實想法。至少，我很誠實。”

    “我知道。我沒有說要你現在就考慮生孩子的問題。你不是想接star wars嗎？”他有點賭氣，“我沒你那么自私，我會為你考慮的。”

    奧黛麗根本沒生氣，“其實你還應該這么想，不愿意結婚的我現在跟你結婚了，還不能說明什么嗎？你知道基努向我求婚了嗎，就在你之后。”

    他極快明白，“是the matrix首映式？”首映式上奧黛麗主動吻了基努，報紙雜志可是鋪天蓋地的報道了好幾天，他當然看到了，但他當時就想看她到底愿意選誰，連打電話的時候都沒提首映式。

    她不知從哪兒摸出來一包香煙，拿了打火機點了一根，“我覺得還是應該告訴你，我不想以后你知道了這事抱怨我沒提過。雖然這事本質上是我一個人的事情。”

    愛德華沒說話。他深深蹙眉，覺得這個女人冷酷得可怕。

    她一點都不在乎會傷害到他。

    “我做事其實也挺隨心所欲的。我知道這樣不好，可我忍不住。有時候我非常喜歡看你們被我傷害的樣子。”她手里有刀，能輕易撥開男人們的偽裝，看到他們血淋淋的心。

    正因為不愛吧。

    愛德華·諾頓想起來他很早就意識到她得到別人的愛太容易，所以就不會太在乎。真正聰明的人就不應該輕易的告訴她，他愛她。這會讓她瞧不起。

    后來他忘了。

    面對她，怎么可能忍住不愛她、不說愛她。

    不愛她的人，也不可能留在她身邊。

    “你也忍心傷害我嗎？”他困難的說。

    她看著他，眼神溫柔，“不忍心。埃迪，你太好了，好到我都不敢相信你愛我。”她嘴角帶著笑意，“我一定是上輩子拯救了世界，所以才會遇到你，而你又愛我，我不能更高興了。”

    剛才被她弄得拔涼拔涼的心又重新溫暖起來。她的話說的多么好聽啊！幾乎接近說“愛”了。瞧！她就有本事一句話把他打入地獄，又用一句話將他挽救。

    她實在是太聰明了才是！

    她站起來，在茶幾邊緣放下香煙，脫了針織衫，又脫了滑雪服和羽絨長褲，脫到只剩一條蕾絲邊的內褲。

    她上了床，鉆進被子，很快睡著了。

    愛德華拿起香煙，按滅，扔在垃圾桶里。

    走到床邊，看了一會兒她。然后開門出去，直到晚飯時候才回來。

    奧黛麗不在小屋里，桌上留了字條，“去吃飯了”。他去餐廳找她，見她戴了玳瑁框眼鏡，頭發很隨意的扎了個馬尾。

    餐盤里的食物被叉得亂七八糟慘不忍睹，奧黛麗不太高興的皺著眉。

    “怎么了？”在她身邊坐下。

    “吃不下。”她嘆氣，“太特么難吃了。”接著發了5分鐘的牢sao，說了一些不太能聽得懂的話，說山上物資匱乏，想吃點新鮮水果都不容易，抱怨沒有智能手機（那是什么）、沒有支付寶（那又是什么）、沒有當面付（還是不知道這是什么）、抱怨就連好好去看場電影也不行，因為北美影院見了鬼的不是對號入座。

    抱怨完了，拿出本子和筆，寫了半天。

    一邊頭也不抬，“你不去點餐嗎？”

    愛德華去點了餐，給她拿回來兩只橙子。然后聽她興致勃勃說了一大堆關于flix的發展路線規劃，flix目前只是個賣碟網，以后要買條院線，或者自己蓋，獨立開發自己的購票網站，支持線上支付，以后智能手機發展成熟，要能達到拿個手機就能隨時購票的進度；還暢想了一下智能手機會給人類社會帶來的變化，訂餐都不需打電話，直接手機線上訂座訂餐，衣食住行都可以用小小一只手機解決。

    而這個市場大到產值論百億。

    不過目前最大的問題是硬件開發跟不上，所以理論上還得過好幾年才可能實現。

    然后又說：“硬件能跟上，理論上，人工智能可以做非常多的事情，比如，幾年后，可能……會出現這種人工智能系統，能快速分辨人臉，你把恐怖分子的資料輸入系統，系統就能自動搜索比對所有出現在攝像機和監控攝像頭里的人臉。你知道現在到處都是攝像頭嗎？全美目前至少幾十萬個攝像頭，以后會更多，光是即時數據都需要若干超級計算機才能計算，這個人工智能系統可能自己不需要有這么多服務器，她可以調用世界上任何一個超級計算機為她服務，如果可以的話我會給她取名‘蓋婭’。這種超級強大的人工智能系統私人企業是無法擁有的，太危險了，政府不會允許。也只有政府能擁有，如果法律不允許，那就修改法律使他合法。”

    “個人隱私怎么辦？這個系統肯定不僅僅只會用來監控恐怖分子。”愛德華說。

    “我又不是律師，”她聳肩，“所以這就會牽涉到美國□□，看哪個總統有本事□□了。”

    “全面監控無法繞過個人隱私權的問題吧？”旁邊桌的客人忍不住插嘴，“對不起，這個討論我們都覺得很有意思，不介意的話，可以加入討論嗎？”是個相貌端正英俊的年輕男子，他和他的同伴都是一臉興趣盎然。

    “稍等。”奧黛麗把餐盤端走。

    等她回來，兩個陌生人站起來自我介紹，“我是喬納森·諾蘭，這是我的朋友，派屈克·伍德。”

    “奧黛麗·菲利普斯。”

    “愛德華·諾頓。”

    喬納森微笑，“我們一直覺得是你，但不太好冒昧打攪你。”

    奧黛麗指了指桌邊，“過來坐吧。”她重新坐下，“個人隱私權在國家意志面前毫無抵抗能力。政府可以說，侵犯了少數人的利益，但能保護大部分國人，你覺得你會支持哪一方？”

    “但少數人的利益也不能說侵犯就侵犯。今天可能是遠在肯塔基的某人的個人隱私受到了侵犯，明天可能就是你的個人隱私受到了侵犯。”喬納森說。

    “想保有個人隱私不受侵犯實際上在現在，1999年，就很難了。比如，我們還是用互聯網來舉例，大家現在都知道互聯網很好用，你瀏覽一個網站，你用我的redstar在網上搜索任何你感興趣的內容，網站會記錄你的每一次鍵入，有必要的時候能追蹤到你的每一次瀏覽記錄，以此對你做出側寫，你搜索什么‘硝-化-甘-油炸-藥’或是搜索日本產的硅膠性-愛娃娃，都一覽無遺。”

    “哇！”喬納森瞪大眼睛。

    “數據就在那兒，無限海量數據，缺乏的只是一個靶向目標。比如我要監控你，喬納森，你從每天走出家門開始，我就能實時監控你走過的每一步，除非你事先知道哪兒沒有攝像頭、哪兒是監控死角，但你用人腦是無法完成計算的，你必須也有個超級人工智能系統幫助你躲開監控。”

    “人工智能有這么——厲害？”

    “不如說是可怕吧。人工智能系統只是工具，更重要的是她在誰手里、被如何利用。任何企業都不會、也不能、不敢擁有這么強大的人工智能系統，一旦被公眾發現，打官司就能破產，還會坐牢。只有耍流氓的政府敢使用。研發也很花費時間，沒個十年都不太可能達到要求。”

    “你說的，好像一定會有人開發。”愛德華說。

    “肯定有人會開發。”奧黛麗十分肯定的點點頭，“我們上課的時候教授就說了，政府一直在找能獨立開發類似系統的工程師或是企業，一般來說政府喜歡外包給某個企業。redstar是拿了幾個政府訂單，但不是這個。”

    “真要找到redstar，你會接嗎？”愛德華也很好奇。

    “不接。”她搖頭，“接不下來。硅谷的公司都不會愿意接的，除非以后有變量。”

    “什么變量？”喬納森不解。

    “不知道，說不好。也許是美國又卷入一個局部戰爭，恐怖分子把戰場開辟到美國本土。”奧黛麗略帶挖苦，“我看過了，這家餐廳沒有監控攝像頭。”

    幾個人都笑。

    “美國是最霸權的國家，也是最愛標榜‘自由意志’的國家，也會是最不吝惜侵犯個人隱私權的國家。有個笑話說，美國人問：什么？地球上還有別的國家？！”這個笑話太冷了，沒人笑。

    愛德華終于覺得她說話的語氣有點問題：她似乎不怎么把自己當“美國人”。她的說話方式太接近那種搞研究的死geek了。他在硅谷見過不少這種人，他們除了必要的時候（比如納稅季）幾乎無視國家，科學才是他們的國。

    接下來的幾天，喬納森和派屈克都跟他們混在一起。他倆也是來度假，說起來喬納森也是好萊塢從業者，今年夏天從喬治敦大學英文專業畢業，剛給他的哥哥克里斯托弗·諾蘭寫了個劇本。

    奧黛麗就指著愛德華·諾頓說：“埃迪演技很好，什么時候你給埃迪寫個劇本，我會投資的。”

    喬納森挑眉，“你覺得我能寫出很好的劇本？”

    “你對自己沒有自信嗎？我以為你既然進了這一行，就應該自信滿滿。”

    “我當然相信自己的能力。我只是詫異你從沒看過我的劇本，卻對我很有信心。”

    “不合格的劇本你會拿出來嗎？”

    “不會。”喬納森只好微笑。

    “再說埃迪很會挑劇本，你寫的不夠好他不滿意，我也不會掏錢。”

    “你想讓他演什么人物？”

    “又問錯了。不是我想讓他演什么，是你想寫什么，你得很喜歡這個故事才行。至于埃迪，他什么都能演。”

    “哇！你對他評價超高啊。”

    “你這說的什么話？”翻他白眼。

    喬納森直笑，“我說錯了。”

    “記得啊，劇本。”她戴上護目鏡，套上滑雪板，啪啪走到雪道前。

    喬納森隨后跟上她。

    他們現在能去中級雪道了，這種從高處飛速滑落的感覺也是棒極了，能讓你甩開所有煩惱。

    到了雪道盡頭，又坐纜車上去，再滑下來。

    玩的很開心。

    20日，奧黛麗和愛德華回了舊金山一趟，去市政廳取回了結婚證書。

    ————

    *我發現app的話有人屏蔽作話，我的作話要看的啊親！內容很多的啊！有什么通知會放在作話的啊！

    ※※※※※※※※※※※※※※※※※※※※

    *今天推的歌是法語歌《l'amour est bleu》，我聽的是clémentine的版本。

    *諾蘭弟出場了啦啦啦啦。

    *說到小李的“prince of the city”的封號，拿了奧斯卡之后，媒體改叫他“king leo”，是有多愛他！

    *說到諾頓的慈善網站crowdrise，原來是個點對點慈善眾籌社交網站，還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