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他欲言又止,只吐了句浪蕩之人。” 衛封了然:“那位嫡公主?” 厲則頷首:“多半是吧。可惜你不在,他還問了你。” 莊妍音握緊袖擺。 “哦?問到了我?” “他說那人儀表非凡,問我是何方貴客。” 莊妍音:“厲大哥,你怎么答的?” “我只道是我府上的客人,自然不能暴露了書院。” 到了厲府,莊妍音心思難安。 那么多人,莊威怎么偏偏就留意到了衛封?她猜不準,難道他是認出了她? 原本是要等厲秀瑩回門與她一起玩兩日的,但她如今不敢再在沛山呆下去。夜里便與衛封說想回書院,被問及原因,她不好意思地說自己水土不服,身子不便。 衛封沒有再細問,答應了她,囑咐她早些歇息,明日一早啟程回蕪州。 這一晚,莊妍音半寐半醒,總覺屋外有動靜,惺忪醒來,卻只是丫鬟經過的身影。 只是她這潛意識的不安還真是猜對了,屋外的婢女正是被買通的人。 那婢女從南院客房離開,乘著夜色穿過長廊與庭院,去了北面一處偏門。 門外街道上候著一勁衣男仆,她細細交代:“他們明日便要啟程,那姑娘已經睡下了。” 男仆得了話,再一次嚴厲警告她不許多言,身影沒入黑夜中,再出現時已在皇子府。 夜半時分,莊威甚少坐到這般晚。 在心腹稟完此事后,他眼中復雜情緒交錯,憎惡、快意、殺氣,吞噬了他僅存的理智。 白日里他的確是認出莊妍音來了。 她與身邊男子似乎不料會有皇子來參加那婚禮,比旁人遲了許久才行禮。她身邊的男子英姿挺拔,氣質非凡,足夠吸引他視線。他原也只駐足睨去一眼,初初看尚未回過神,再一眼望去,心底已掀起驚濤駭浪。 那不正是他皇姐么! 容貌已長開的莊妍音即便與稚子時差了四分,但也依舊是那張絕色容姿,這樣的一張臉舉國都找不出第二張,他又恨透了她,怎么能認錯。 當時她與身側男子連忙匐低,他詫異瞬間,已猜到她是不欲張揚。 過去打招呼?求她饒他那一回,放他回京去? 他做不到。他jiejie去歲里正被他父皇嫁給了一名富商,堂堂一國公主,竟然被他父皇賣成了銀子。這樣的皇室,他真是不恥,也是憎惡。 她莊妍音大抵從來想不到有一日會落入他的地盤吧。 心腹凝望他神色,得他一個示意,心領神會消失在暗夜里。 第57章 翌日天一亮,衛封讓衛云出去買了些禮,同厲則與厲父厲母道了別,帶著她先回蕪州。莊妍音只能給厲秀瑩留了信,說以后有機會再來看她。 回程的馬車上,路途顛簸,來時莊妍音便受了不少罪,與厲則一趟車,不便撒嬌。 此刻,她瞅著衛封道:“哥哥,我坐得難受,可否能將毯子鋪上睡?你收一收腳。” 衛封頷首,只是那毯子也薄,他讓衛夷去城中買床棉被。 棉被墊在車廂里,她睡著軟和,枕著小枕頭昂首凝望筆直端坐的人:“哥哥,為何我發覺你溫柔不少啦?” 衛封輕抿唇角:“不好么?” 她點頭:“都好。” “往日是為兄待你過于嚴厲,你是女兒家,為兄今后不會再那般嚴待你。” “多謝哥哥。”莊妍音躺著悠哉吃蜜餞。 “小衛。” “嗯?” “帥,是何意?” 莊妍音一愣:“就是英俊的意思。” 衛封“唔”一聲,輕輕揚起唇角。 莊妍音端著蜜餞半爬起身,昂著腦袋問:“哥哥,你問這個做什么?” 他只莞爾,凝望她的目光少有的溫柔。 莊妍音撓撓頭:“難道是我醉酒時說過這個字?” 他頷首:“你對為兄說過。” 莊妍音可算松懈了些:“是的呀,哥哥就很帥,是這天底下最帥的人。”她小心地問,“哥哥,為何昨日我醒來你沒有訓我?我不該背著你喝酒的。” “為兄說過,你是女兒家,為兄今后都會少嚴訓你,只會與你說道理。” 莊妍音彎起眉眼,捻了一顆蜜餞喂到衛封唇邊:“啊——” 他配合地張唇吃下,入口的甜化進了心尖里。 …… 這般行到深夜,他們入了一處小城在客棧住下。 莊妍音留意四周,并沒有發現什么異常,幸好婚禮上沒被莊威認出來。 只是那掌柜說已沒有四間天字號房,只剩下兩間。 她與衛封一人一間,衛云與衛夷便只能住對面一樓的普通客房。 夜里入睡,衛封擔心她,到她屋外守到了夜半。 莊妍音不太敢睡著,突如其來遇見故人總是心慌的,一直都是淺眠。她瞥見窗外修長的影子,揉揉眼:“哥哥?” 男子磁性的低沉聲自窗外傳來。 她忙說:“你快去睡吧,已是子夜了。” “那為兄回房去睡了,這里應是無礙,你有事喚我。” “嗯!” 望著窗外那身影消失,莊妍音重新躺下,只是想了想,起床將凳子搬到床頭,放了茶壺在上頭。 昨日見著莊威,心里總是不踏實的。 她這一夜一直淺眠,半寐半醒間睡不好,在現實與夢境之間聽到一聲異動,朦朧睜開眼來,屋內燈火明亮,窗外投上幾道黑影,锃亮利刀破開門栓,緊闔的窗戶縫隙中也插入一把尖刀來。 心臟突突直跳,一聲“哥哥”脫口喊出,她抱起茶壺摔在地面,瓷器“砰”一聲碎裂。 破窗的人聞聲,再不遲疑挑開窗戶,闖進房間。 為首之人持刀直奔床前。 莊妍音抱起枕頭狠狠砸去,而衛封來得迅猛,如魅身影閃現房中,長劍挑起黑衣人手中長刀,沉喝著喊衛夷衛云,挺拔身軀擋在了莊妍音床前。 真的被莊威發現了! 望著屋中激烈的打斗,莊妍音不難猜到這接連鉆進屋中的黑衣人都是莊威派來的。 她并沒有得罪過什么人,這些人完全直沖她來,除了沛山這個意外,她還猜不到會有別人。 該如何向衛封解釋? 黑衣人身手不敵衛封,見為首之人中劍,一聲哨令,六人有序撤退。 衛封還欲去追,他完全有機會將人制服,但見床角的人兒,折回身沒有再去。 “哥哥!” 他沖進帳中,莊妍音朝他懷里撲去,緊緊摟住他脖子。 “別怕,我在。” 衛封沉眸問她:“可有受傷?” 莊妍音搖頭,雖然沒有傷到,但還是受驚不小。 滿地鮮血,瞧著觸目驚心。 衛封見她瑟縮在他懷里,抱著她回了隔壁他那間客房。 莊妍音才見他受傷的那只手虎口處傷口撕裂,既心疼又自責,想手撕了莊威。 衛云先回到房中,喘氣稟報:“公子,那黑衣人已往北面撤離,衛夷已經追去。您傷到何處?” “我無礙,只是牽扯了舊傷。” 小二已被驚動,忙上樓來問,衛云讓他去取些白酒與止血的藥來。 小二拿了藥回來,忙道:“對不住各位公子與小姐,咱們店開了十年,從不曾發生這般意外,兩位公子可要報官?” 衛云凝望主子一眼,衛封正任由莊妍音為他上藥。 衛云回頭:“不必了,我們長途趕路,索性也沒有什么損失,不想逗留官府。還請你多派些人守夜。” 那小二哈腰稱是,又是一番賠禮才退了下去。 莊妍音有些懊悔,為衛封包扎完傷口,她手上也沾了些血跡。衛封取來長巾,沾了水為她擦手。 他的手常年握劍,繭刮得微疼,可她心里難過,都是她害他這般。 眼前的男兒內斂深沉,不知此刻在想什么,他全力護她,滿眼只有她,連一點血跡都怕她沾到,一點點為她擦干凈。 雖然她提前知道他的命運,知道他在方才的打斗中不會丟了性命,但真正見到他這般奮不顧身,她還是感動,也很自責。 先知劇情的她有時候是不是太冷漠了? 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是鮮活的人,他們都不再只單單存在于小說里,她也是在這一刻忽然才明白,她應該多點血rou。 他不是全能的,他也是血rou之軀,會受傷,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