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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1988之IT女王 第448節

    “祝安總明年財源廣進,大展鴻圖。”陳教授主動伸出了酒杯。

    在這次的事件中,陳教授是「被造謠」的可憐受害者,安夏是被判定刪帖的那一方。按理說,應該由她主動示好,伸出酒杯,向陳教授賠禮道歉。

    但是安夏的態度卻似乎一直當這件事不存在,別說賠禮道歉了,就連一句客氣話,一句軟話都不肯說。

    現在居然還是陳教授伸出的酒杯。

    伸出酒杯只是第一步,后面還有碰杯時的杯口高低,身份低的人,或者說謙虛的人。在碰杯的時候,會主動把自己的酒杯放得比對方矮一點。

    還有,喝酒的時候是不是喝干,我干杯你隨意,也是一種謙虛客氣的態度。

    酒桌文化就是這么微妙。

    安夏舉起杯,與他碰了碰杯,杯口平齊。

    她喝了一小口,似乎連嘴唇都沒有完全沾濕,就放下:“不好意思,我今天不太舒服,失禮了。”

    “聽說貴公司的一位總工程前陣子剛進過醫院,事業固然重要,身體也很重要。該休息的時候就要休息。”

    “謝謝提醒,我會的。陳教授也一樣,最近又申請了這么多新的項目,真是日理萬機啊……”

    兩人的互相問候里夾槍帶棒,主辦方是一位處世圓滑的老大哥,眼看著兩人的陰陽怪氣讓整個宴會廳只有他倆的聲音,其他人噤若寒蟬,一聲不敢出。

    氣氛太怪了!

    他勇敢地站在兩人中間,舉起杯:“明年,咱們行業一定會蒸蒸日上,讓我們舉起杯,為更好的明天干杯!”

    在這位老大哥的努力下,大家一起舉杯,后臺負責音響的人再放一點喜慶的曲子,終于把剛才那個怪異的場景混了過去。

    出席團拜會的人不止行業內部的公司,還有主管部門的代表。

    這兩人的年齡都很大了,就算現在新聞一面倒向著陳教授,他們剛才也沒有站出來說什么。

    他們在兩大勢力之外的地方,與媒體和其他相關部門的代表坐在一起,認真點評著桌上的涼菜。仿佛那老醋海蜇頭是什么驚世美味,令人舍不得移開眼睛。

    老油條是不會著急站隊的,所在部門站隊是一回事,他是他,現在不表態,將來好見面。

    此時他們不表態,對安夏已經算支持了,總比跑出來非得按著安夏的頭向陳教授道歉,或是非得要他們手拉手當好朋友強多了。

    從團拜會出來,安夏回公司繼續處理工作,紫金已經完全不做手機業務了,攤子鋪得太大對資金不利,安夏只是想賣系統和芯片。于是她在找到一家國產手機制造商。

    找到這廠,完全是意外。

    在安夏的記憶中,這個改制的軍工廠,在她的時代與一個大型倉儲超市聯手,建立了本市第一個最大的超市。

    籌備開業的時候,曾推出過一塊錢一只燒雞的特價活動,引來大爺大媽無數,把玻璃門給擠碎了。

    至于手機?什么?它還造過手機??

    安夏抱著好奇的心態,與他們聯系了一下。

    他們是從去年開始制造手機的,本質上來說,是愛立信的代工廠。

    不甘寂寞的工程師們一邊代工,一邊琢磨迭代更新技術。

    最近他們除了為愛立信代工,也在賣自家的熊貓手機。

    安夏找他們主要聊的是設計一款不需要鍵盤的新機型。

    哪怕是需要用塑料小棍棍戳屏幕的電阻屏,至少為應用程序的使用提供最大的可能。

    當然,如果有可以用手指直接cao作的電容屏,她會更高興的。

    掛了電話,安夏揉了揉額頭,看見鴻雁上跳出了一個陌生人加好友的消息。

    申請人:錕斤拷

    附加消息一欄寫著:我是中芯一號的知情人。

    安夏頓時來了興趣,點擊「同意通過」。

    錕斤拷:【安總,你好。你還敢發與陳教授有關的信息嗎?】

    安夏:【只要是真的,為什么不敢?】

    錕斤拷:【晚上八點,你到螺絲拐彎巷的路邊,有一輛白色的車,我們上車談。】

    安夏:【你有你的安全考慮,我也有。能讓我多帶幾個人嗎?】

    大概「錕斤拷」是個純潔的鋼鐵直男,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完全沒有想過黑天半夜,要一個女人上一個陌生人的車,會是一種什么樣的心理壓力。

    他過了一會兒才說:【你可以再帶一個人。】

    安夏找到了此前曾經合作過的調查記者王志飛,兩人曾共同闖過危險之地,屬于信得過的人。

    壞消息是王志飛已經不干這行了,在另一個公司當公關部經理。

    好消息是他推薦了一位姓楊的女記者給安夏。

    楊記者聽說安夏晚上要直接面見舉報人,她的聲音一下子變得興奮起來:“我一直想調查這件事,但是一直沒有機會。”

    豈止是沒有機會。

    楊記者如實告訴安夏:“國內媒體,特別是影響力大的技術類和金融類的報紙和周刊,已經收到了有關部門的通知,要求不得報道此事。”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我同學在另一家報社,已經寫好的稿子,全刪了,臨時趕了一篇不痛不癢的制造業出口的稿子填空窗……”

    “我懂,我也是才喝了茶才出來,嘖,他們的茶是真不行,是沒有出息的苦丁茶,難喝死了。”安夏笑著說。

    楊記者也跟著笑起來:“你的膽子是真的大,第一次刪帖了,還恢復。”

    明眼人都知道那么大流量的貼子,絕對不可能是論壇運營者自己刪的,接到上級命令,還敢刪了再恢復,還如此來回好幾次。

    盡管安夏去喝茶的時候,甩鍋給「臨時工」。但是楊記者是什么人,她供職于「南方系」,對這些搏眼球的cao作那可太熟悉了。

    “哈哈哈,人在江湖,混口飯吃嘛。”安夏笑得燦爛。

    “還以為你們論壇要被關了呢,沒想到什么事都沒發生。你知道嗎?其他新聞網站和論壇都全部封鎖消息了,誰都不允許播報、討論、評論這件事。”

    “我知道呀。”安夏怎么可能不知道,就在揭露黑幕貼在紫金論壇上忽然消失忽然出現的時候,嗅覺靈敏且傳輸方便的網媒已經全部行動了起來。

    十幾家網站,在首頁都貼出了這個消息。

    三小時后,干干凈凈,就好像這件事就是一場春秋大夢,從來沒有發生過,無事發生。

    有些堅持討論這件事的id直接被銷號。

    而且,很明顯是人工干預的,有些詞句用了代號,依舊沒有逃過。

    安夏笑著問道:“那你不怕嗎?你還敢報道?”

    “敢呀,我們總編敢發,我就敢寫,不然我還干這行做什么?做公關不好嗎?薛露,是我的學姐呢,本來她還問我要不要來紫金,跟她一起干的。”楊記者笑道。

    “你不怕就好,那我們今天晚上一起去。”

    在約定的地方,安夏和楊記者看到了舉報人,他在一輛白色的車里,那輛車停在那里半天了,那個人才伸出腦袋向她倆打招呼。

    他是一個穿著淺色羽絨服的微胖男人,戴著黑框眼鏡,非常符合科技宅男的形象。

    “我就是你要找的舉報人。”男人說,“上車吧。”

    車上只有他一個人,安夏坐在男人的身后,楊記者坐在副駕駛位上。

    這是事先約好的,安夏的體力和戰斗力比楊記者要強。如果這個男人對楊記者,或者說企圖把車開到任何奇怪的地方,安夏就從后面下手。

    “我先開出去一段。”男人似乎在害怕什么。

    “我很擔心安全。”他看見楊記者緊握著包包的手,便解釋自己這么做的原因。

    安夏明白他的擔憂,此前信勇健被網友們猜測的花式死法,并不是單純的天馬行空胡亂猜想,涉及到幾億的大事……花錢雇一個喝醉酒的司機送他上西天,也不是什么難事。

    他將車從路邊開出去,前方不遠的地方是本市最熱鬧的繁華商業區,然后停在一個人來人往的大商場旁邊。

    “我手里有中芯一號做假的全部證據,包括造假過程、技術造假內容、實物照片,還有一些違法的資金賬面憑據。”

    安夏問道:“你既然這么擔心人身安全,就沒想過把這件事爆出來會怎樣?”

    “所以,我沒有接受任何一家電視臺的采訪,也不接受錄音采訪。”男人說,“我可以給你們提供所有的紙質證明。但是,我不會露面,也不會出聲音。”

    楊記者也好奇地問:“那你是為什么要說?”

    舉報人倒是坦蕩:“因為他曾對我承諾過的一些東西沒有做到,還有就是他膽子太大了,居然騙到總裝頭上,這要是露餡了,我做為合作人,我也跑不掉,他對付我,只能走暗路子。要是國家要抓我,那是名正言順,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舉報的動機跟安夏預測的一模一樣。

    接著他就拿出一張光盤,安夏將光盤里放在帶來的筆記本電腦里,讀取后,發現里面是一個名為「ensoc」的文件夾。

    點擊打開,里面是許多照片,有兩份合作合同,一份合作合同是與ensoc簽的流片和檢測合作協議,還有一份是與威宇公司走封裝的合同。

    還有一份35080美金的到賬收據的復印件,一張由一個儀器進出口有限公司的計算機部件合作協議。

    “這個進出口公司是用來換匯的。”他說。

    按照國家的外匯管制條件,所有的外匯都應該走外管局的規范流程。

    走這種進出口公司,顯然是不合規定的。

    不過對于這種擁有重大突破科技成果的公司,很多規定都會變成「原則上不行」。

    道理大家都懂,安夏對這份證據的興趣不是很大,她還見過更邪門的違規換匯,最后也不了了之。

    她的目光停留在那兩份合同上,問道:“一個公司流片,一個公司封裝??這很不正常啊。”

    所謂流片,就是把單晶硅柱體切割成很薄的片,布上金屬絲,再按照設計原理圖用光刻機刻,這個過程就叫「走流片」,大概可以理解為做菜。

    封裝,大概可以理解為打包。

    現在情況相當于,陳教授發明了一道菜,找a店的人炒了,然后把菜拿到b店去打包。

    正常人當然是a店炒完a店打包,根本不需要來回折騰。

    但是現在安夏要抓的是陳教授所謂的「新發明的菜」是不存在的。

    如果陳教授就是喜歡b店,哪怕他承認b店是他親戚朋友的店,最多就是個給親戚朋友送好處,也不能證明芯片造假。

    流片本身有標準化工藝,無法通過流片公司來判定他是不是造假,而在于原理設計圖的來源。

    安夏看到流片合同上的簽署時間,又快速的心算了一下距離發布會的時間,驚訝地睜大眼睛:“113天?這么厲害的嗎?”

    “從理論值來說,可以做到,一臺機器只專心處理中芯一號這么一臺機器,還是可以的。”

    舉報人說,“但是外包公司怎么可能一機一芯?而且經常出bug,一般流片需要走三個版,不斷調試,拿第一版出來發布……呵……不會有人會這么干的。”

    “他就是從摩托羅拉買了芯片,用郵政快遞。然后我親眼看到,他是怎么把moto給磨掉的,他的手藝非常差……”

    說到這里,男人還撇了撇嘴,一臉的不屑:“最后雇傭了一個裝修公司的民工磨了兩天,這些都是我親眼看到的。后面的中芯一號幾個字是amkor公司印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