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紀猜想這個人平時活得肯定很累。

    太宰治說：“小孩子看童話，可不是為了從里面學習知識的——這就是為什么我要你識字，只有靠自己的眼睛去看，才能明白里面到底講了什么。這就是人類的文化。”

    真紀不大明白。

    不過學個認字又不怎么難。

    反正她很聰明。

    *

    太宰治似乎覺得教她這件事很快樂。

    他讓真紀坐在他腿上，然后指著書上的一行行字，帶著她念。

    說實話，太宰治不是個很好的老師。

    還好她是書，真紀想，要是換成個普通的人類幼崽，肯定受不了這種不成系統又雜亂無章的學習方法。

    太宰治把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這上面——而真紀對于學習，不會像人類的小崽子一樣感到枯燥厭煩，只要太宰治肯教，她就能一直學下去，于是學習進度突飛猛進。

    到戰爭正式結束的時候，她已經能進行最基本的讀寫了。

    之后太宰治重新忙了起來。

    中島敦也在同一時間從他的房子里搬了出去，據說他有了自己的住處和在港口Mafia中的職位——真紀直覺有什么事情要發生了，但是太宰治沒有跟她說，她就沒有去問。

    在家的日子也不算難熬，太宰治從圖書館給她帶來了大量的書籍。

    真紀從里面扒拉出了一篇散文，講父親的，作者寫自己因為和父親鬧別扭，幾十年沒叫“父親”這個稱呼，嘴上掛著的一直是個“喂”。

    這是不是就是所謂“不孝”？

    真紀認真思考了一會，然后意識到——她其實也沒叫過太宰治父親。

    而且平時就直接叫太宰治“太宰治”。

    ......好像比這位作者還要不孝的樣子。

    可是她明明是書，書不叫人類父親，能被稱為不孝嗎？

    ——然后真紀看到，作者也不是父親的親生兒子，他是被收養的。

    真紀：“。”

    她快要被人類的文化搞糊涂了。

    不過她下定決心，下次看到太宰治的時候，要叫他一聲“父親”。

    不過真紀沒想到的是，這個機會來得這么晚。

    太宰治幾乎半個月都沒有回家一趟。雖然真紀已經學會了基本的采買，不會把自己餓死，但是這依舊是一件反常的事。

    太宰治終于回家的那個晚上，下著大雪。

    他穿著長長的厚外套，純黑色的，上面沾了一層雪花，進入溫暖的房屋后，那層雪花瞬間融化了，濕乎乎的。

    真紀抬起頭看著他。

    眼前的太宰治和以前有些不大一樣了——如果以前的太宰治只是有些黑暗而已，眼前的太宰治就是一片黑漆漆的泥沼，一眼望進去，都看不見底。

    真紀問：“發生什么了？”

    太宰治先是搖了搖頭。

    然后嘆了口氣，幾乎有些不知所措地道：“我現在是港口Mafia首領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眼中有一瞬間的悲哀的光閃過。

    可惜真紀沒有看懂。

    她歪了歪腦袋，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應該說句恭喜。

    ——從港口Mafia干部到首領，應該算是升職吧？

    于是真紀揚起臉，道：“那恭喜你，父親。”

    太宰治愣住了，鳶色的眼睛微微瞪大。

    然后他瞇起眼睛，蹲下來，緊緊地抱住了還不到他腰高的小姑娘。

    “......其實你之前問我想不想要女兒的時候，一開始我是拒絕的——因為我以為你真的會憑空給我變個哭哭啼啼的小孩出來。”他說。

    真紀拍了拍他的背。

    “但是現在看來，有個女兒，真的不錯。”

    第137章 番外三

    在太宰治升職大概一個月后, 真紀意識到了：升職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

    首先就是，太宰治變得比以前最忙的時候還要繁忙，真紀早上醒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出門, 而回來的時候，真紀大概已經睡著很久了。

    她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明明太宰治的公寓并不大, 但是她卻覺得這個鬼地方空曠得要命。

    “那是因為你感到寂寞了，真紀。”

    中島敦給她帶午飯的時候, 這樣回答了她的問題：“因為太宰先生常常不回來, 所以你會覺孤獨, 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真紀并不覺得這“很正常”。

    因為她并不是人類，而是書，雖然她現在用著人類的身體, 但是真紀并不認為自己會真正產生人類的感情。

    或許只是她的人類身體產生了一點故障，就好像她第一次來找太宰治的時候感到饑餓一樣。

    好在這種感覺沒有延續很久。

    真紀就又能長時間地和太宰治待在一起了——和上任首領森鷗外的懷柔政策不同，這個新上任的港口Mafia首領更加公寓新機, 也更加殘忍，相對的, 想要他命的人也在急劇增多。

    港口Mafia附近的小公寓已經不再安全。

    所以太宰治派人來收拾了行李, 連同著真紀一起，搬到了港口Mafia大樓的首領辦公室。

    這是真紀第二次來這個地方。

    和戰爭時期不同, 現在的港口Mafia大樓很和平，甚至有點熱鬧——有很多人進去，同時也有很多人出來，他們中間的大部分人都穿著黑色的衣服, 不過也有一小部分打扮得像是普通人一樣，只不過比普通人富貴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