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目之所及,無人不忙。 演播廳里唯一的閑人,似乎只有顏煙一個。 他什么都不用做。 因為所有的忙碌都與他無關。 周圍越是熱鬧,顏煙越覺得,他的靈魂正在抽離。 他的世界,又在變冷。 可是,他分明在段司宇的世界里,他們靠得很近。 為什么,他沒能被那些熱意感染,反而愈來愈冷? “顏先生,您的水?!倍嗡居钤谂_前檢查彩排時,有個女實習生叫他。 顏煙回神,接下,“謝謝。” “不客氣?!?/br> 玻璃瓶裝的礦泉水未開過封,應是放到溫箱里熱了會兒,是正好的溫度。 相處近一個月,工作人員都已認識顏煙,盡量照顧他,既為他是段司宇的戀人,也為他明顯孱弱的身體。 因為溫差,瓶身上凝著少許水珠。 顏煙使力擰了三次,左手皆打滑,沒能將瓶蓋擰開。 顏煙輕呼氣,正欲去抽張紙擦干瓶身,再擰。 “顏先生,我幫您擰吧?”女生試探著問。 顏煙知道他該拒絕,因為沒這必要,但他卻像中了邪,鬼使神差將水瓶遞過去,似是想證明點什么。 女生握緊水瓶,重重一擰,盡管托著瓶身的那只手打滑,仍舊成功將瓶蓋擰開。 “好了?!迸⌒倪f回,沒擰上瓶蓋,似怕他又無法打開。 “謝謝?!鳖仧煿雌鸫降乐x,小口汲。 幾口喝下,瓶中水位線只下降幾厘,旁人一口的水量,他必須分上好幾口。 給他遞過水,女生迅速離開,去忙別的事。 顏煙緩慢收起笑,逐漸失神。 他把水遞回去,是想證明什么? 證明他擰不開,只是因為瓶身太滑,而非羸弱? 可他證明了嗎? 沒有,他只證明了相反的結論。 他確實孱弱至此。 連一個比他矮瘦的人,都比他有勁。 臺上,方才彩排的樂隊已結束表演,段司宇正蹙著眉說了些什么,而后再讓人彩排重試。 這次表演的效果顯著改善,樂隊的主唱歡呼一聲,看向段司宇,面帶感謝的笑意。 水是溫的,四處是被照耀的暖意,而他離遠星最近,卻是“冰”的。 顏煙起身,給段司宇留條消息,說去洗手間。 進了隔間,顏煙合上馬桶蓋,扯一張墊紙放在蓋上,屈膝坐下。 墻壁阻隔外界的熱鬧,只有些微歌聲與鼓點穿過,沉悶似浸在水里。 無人的環境讓顏煙好受不少,至少如此,他就不用與人比較,以此來提醒他的孱弱。 吱吖—— 洗手間的外門被推開,幾道腳步聲漸近。 “他到底是什么???我怎么感覺一直不見好?” “不知道,我只聽說是做過手術,要養很久。” 主語就一個代詞。 但顏煙立刻知道,對方說的是他。 “一個月還不夠久?” “一個月哪夠?我媽生我的時候大出血,好不容易搶救回來,遭老罪了,二十年都不夠養,現在還一到冬天就難受。” “二十年也太夸張了......” 外頭又聊了什么,顏煙逐漸聽不清,閑聊的內容未入耳,只知道是些同情的感慨。 顏煙俯下身,手肘放在腿上,手掌撐著側臉支力,失神。 二十年。 他是不是也會如此?二十年,甚至三十年,直到死仍是這樣,無能,弱不禁風? 今后的幾十年,他這一輩子,就準備靠段司宇養著,他就在家里做裝飾,無聊了再跟出來工作? 這些想法涌入腦海,或成為可預見的未來時,顏煙竟不覺得崩潰。 因為這是個好局面。 能這么孱弱地茍活幾十年,長久陪著段司宇,都比復發好。 原來,他連日來恐懼的生活,已算是好的局面。 不知何時,門外閑聊聲停了,四周寂靜。 顏煙久久不動,無法回神,直到手機震動,提醒他已躲在這里太久。 【duan:還在洗手間?】 【yan:嗯,我有點累,準備回酒店休息。】 【duan:一起。】 顏煙起身,洗手擦干,推門而出。 段司宇正在門外等待,“不高興?” “......嗯,”顏煙解釋,“因為我擰不開瓶蓋?!?/br> 而后詳細解釋緣由。 擰瓶蓋。 以往顏煙在家時不用擰,出了門,要么直接喝段司宇的水,要么有人當面倒水進杯,再遞過來。 段司宇眉梢一挑,摟著顏煙往外走,找了瓶未開的礦泉水,遞到他手中,“試試。” 瓶身干燥,微冷。 顏煙輕呼氣,握緊瓶身,用盡力氣去擰。 一下,未能開。 兩下,咬緊牙費力,方才擰松。 “你看,你這不是能擰開么?”段司宇將水收走,隨便丟給旁人,說剛擰開,還未喝過。 “嗯?!鳖仧熋銖娨恍?。 他的問題根本不是擰水瓶,而是一眼望到頭的無用人生。 無能為力,無法解決。 他總是為此難受,若朝段司宇傾訴,說一次兩次尚可,若說上四五六次,活像個矯情的怨夫,顏煙自己都嫌煩。 索性,顏煙轉移話題,“排練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