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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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暗,日光徹底消散時,所有燈光驀然熄滅,演唱會將開始。 先是一束青藍色的光亮起,而后無數(shù)“雪花”落下,逼真立體的光影,不止一處全息投影。 段司宇佇立在舞臺正中央,只一個人,身前一只立麥,純白色的西裝。 《極地的雪》前奏響起,一種比豎琴還夢幻的音色。 額間感到一絲冰冷。 顏煙下意識仰起頭,發(fā)現(xiàn)空中已是漫天的雪,既有光影,亦有人造的真雪,他伸出手,接住一顆下落的雪花。 觸到?jīng)鲆鈺r,第一句起,“滿足我幻想,赤足踏地冰涼的驚慌......” 四周在尖叫驚呼,而顏煙靜止佇立,視線落在飛飄的雪里。 瘋狂的心跳聲充斥雙耳。 他失了神,忘卻呼吸,就像那年在酒館,第一次見到段司宇時。 原來,在段司宇心里,他是這樣的雪。 晶瑩,生輝,既是月光似的光影,飄忽不可抓取,又是可觸到的冰晶,獲得后要捧在手里,小心翼翼。 顏煙知道,段司宇的許多歌,都關(guān)于他。 但他只能聽,無法感受,也無法想象段司宇那一瞬的靈感。 段司宇說他是甘冷的雪味。 他一直不懂。 但此時,當漫天雪花灑落,若真若假,甘甜的冷意匯入鼻息。 顏煙想,他終于能想象,段司宇的靈感是何種模樣,又是多么漂亮。 “......請做我觸手可及的月,直到末日終結(jié)。”下意識,顏煙跟著唱,聲音極低。 他是雪,是精靈和霧,是月光與玫瑰。 一曲終,下一首起,氣味與光影變換,顏煙愣愣跟著唱,像掉進綺麗幻想的世界里,目眩神迷。 三個小時,看起來那樣長。 可當他不自覺,一首首唱過去,將大部分曲子唱完,顏煙才后覺。 原來,他們待在一起的時光,也非時時都顯得漫長。 十點整到,顏煙沒再跟著唱,只勾著身子,像livehouse時一樣,在暗光中提前離開。 當他疾步離開,走到山頂席位時,還是沒忍住回了頭。 滿座的人影入目,滿場搖曳的控燈,所有亮光匯聚到一處,照在段司宇身上。 熠熠生輝,光彩奪目,燦然如真正的星。 不心軟,不答應(yīng),他做得對。 這就是他想看見的場景。 顏煙勾起唇,這次沒再流淚,最后看一眼段司宇,而后轉(zhuǎn)身離開,毫不猶豫。 走出場館,到可通行的路口,顏煙叫了輛網(wǎng)約車,前往他人生的終點站。 車程不到一小時,眨眼就過,他在午夜前到達海邊,游泳沖浪的海濱浴場。 亮光處仍有人,幾對情侶,顏煙特意往暗處走,找了個清凈處坐下,平靜觀潮。 只一步之遙,再往前跨,就是末路。 心跳有些快。 人之將死,說不緊張是假話。 往日里再平靜,真當看見死亡時,顏煙想,他也不可免俗,生出一絲膽怯。 但他終會跨進去的。 在天亮以前,他很清楚。 顏煙翻出游泳用的耳機,戴上,點開段司宇的歌,按順序播放,低聲跟唱。 方才唱過三個小時,嗓子已發(fā)啞。 但此時,顏煙還是要唱,像要把每首旋律都刻進骨里,就算死了也不能忘記。 新一張專輯未唱完,忽有電話打進,阻斷了曲聲,是個陌生號碼,屬地是江寧。 顏煙拒接,不過兩秒,對方又一次打進,仍是同個號碼。 還有誰會用江寧的號碼打進? 辛南雨? 可他的計劃隱蔽,辛南雨應(yīng)該不會察覺。 顏煙輕咳清嗓,點擊接通,“喂?” “喂,是顏煙嗎,我是爸爸......”顏敬的聲音。 只一瞬,顏煙掛斷,將號碼拉黑,不多聽一秒。 他換過幾個號碼,初到杭大時,顏敬有找來威脅過他。 他換了號碼,又像打發(fā)乞丐一般,每月轉(zhuǎn)250元過去,名為“贍養(yǎng)費”,專門羞辱顏敬。 后來到清大,他再換號碼,正式與顏敬斷聯(lián)。 顏敬如何得知他現(xiàn)在的號碼。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心跳直直下墜,對死亡的膽怯驟然消失。 他徹底平靜。 原來無論過多少年,任何與顏敬有關(guān)的事物,都能讓他嫌惡,郁結(jié),失去所有希望。 死前接到的最后一個電話。 竟來自顏敬。 荒謬又可笑的命運。 顏煙望著海,忍不住低笑,邊笑,邊脫下外套和運動褲,只余一身泳衣,毫不遲疑。 將脫下的衣服疊好,放進背包里,再調(diào)出手機里的“提醒事項”,設(shè)置0點的行程“夜游”。 過去半月的行程計劃,不止有已完成的“早十點游泳”,還有好幾項未完成的“夜游”。 屆時,等警察找到他的手機,便會認為,他是為了完成“夜游”計劃,而意外身亡。 做足所有準備,為防顏敬再打來,顏煙點開飛行模式,戴上泳鏡與耳機,播放列表里唯一緩存的歌曲,單曲循環(huán)。 《last night oh》 他初見段司宇時所聽的歌,他情之所動的伊始。 午夜的震動鈴響。 顏煙關(guān)掉行程提醒,踏入海,不帶一絲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