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周六時,段司宇早早出門,先到現場。 等人離開,顏煙折返回家,收拾好行李,而后叫車趕去livehouse。 場地小,燈光老舊,但這一切,都不妨礙段司宇熠熠生輝。 因為遠星,無論身在何處,都會光彩奪目。 現場粉絲熱情,而他站在不起眼的人潮里,被熱鬧包裹,終于不再恐慌,幾個月以來,第一次感到安心。 顏煙想,還好他謹慎,早早去看醫生,約束自己的言行。 如果他意識不到他的陰暗與嫉妒,他根本不敢想象,他會把段司宇變成何種模樣?這場livehouse還會不會有? 還好,一切都還來得及。 只要他現在放手,遠星就會一直在高空。 顏煙勾起笑,真心實意地高興,但同時,淚水也成串,無自覺往下流,浸濕衣領。 身旁有個男生以為他過于激動,遞過來一張紙,他接過擦掉眼淚,說聲謝謝,在倒數第二首歌時轉身離開。 回到家,顏煙坐在沙發,等待他們之間的最后一次爭吵。 段司宇不會同意,顏煙知道。 所以他只能一遍遍說“我不愛你”,并在心里不斷道歉。 最終,還是段司宇妥協,顏煙贏得了這次爭吵,卻再無力氣去拖行李箱。 他就這么出了門,兩手空空,迎著晨風,走向初升的太陽。 日光溫暖,象征無垠的希望,但顏煙很清楚,他走向的不是希望,而是末路。 不過沒關系。 他愿意用他的末路,來換遠星永不墜落。 第43章 船行駛離西島,到鷺城區。 到碼頭,顏煙下了輪渡,拉高衣帽遮住額頭,又去藥店買個口罩戴上,找了個老巷街角隱匿,時站時蹲。 最后腿實在酸,他又去便利店買了折疊椅,打火機與煙,回到角落坐著抽煙,若非衣著體面,活像個地痞二流子。 他與宇億夢見過兩面。 第一面是咖啡廳,他轉交證件。 第二面是在滬城,他與段司宇分手后,宇億夢途經,微信問他是否有空見一面,說正在他公司樓下。 顏煙不敢見,但人已經在樓下,他還是去了。 這次是在糖水店。 仍在靠窗的位置,他進門,一眼就能看見對方。 “你很驚恐,你在怕什么?” 他坐下時,宇億夢直接問。 用詞是驚恐。 既非難過,也非疲憊,而是精準的“驚恐”。 或許早在上次見面,宇億夢就已察覺,他在焦慮,盡管他自己都未能發現。 顏煙沒答話,因為他的情緒無處可遁,只要他一開口,宇億夢將發現他的陰暗。 以及,他丑惡的嫉妒。 “你不想回答我的問題,”宇億夢將桌上的杏仁茶推近,“那你發問,我來回答。” “我......”他欲言又止。 下意識,他想問段司宇是否安好,但驀然想起,他已無資格過問。 宇億夢等待十秒,亮屏手機,找到葉思危的對話框,將聊天記錄逐條轉發。 他根本沒問,宇億夢就知道他想說什么。 顏煙咬緊牙,保持面上冷靜,沉默看記錄。 【葉思危:宇總,昨天司宇喝多了,要亂發歌,但我及時趕到,已經把人控制住。】 【葉思危:宇總,今早司宇要在網上亂發言,我已把全部賬號登出,及時阻止。】 ...... “罪行”控訴,樁樁件件,顏煙往下翻看,眉頭下意識微皺。 “你不喜歡葉思危,”宇億夢猝然開口,“因為他聒噪,浮夸,愛表現。” 被戳中心思,顏煙趕緊舒展眉頭。 “我也不喜歡。” 宇億夢繼續說,聲音里帶上笑意。 顏煙微怔,因為他印象中的宇億夢,是冰冷,淡漠,根本不會笑。 心情因此稍有松弛。 似察覺他的態度,宇億夢又問:“我不會讀心術。所以能不能告訴我,你在為什么驚恐?” 顏煙抿緊唇,平靜地搖頭,拒絕溝通。 一分鐘的沉默。 客觀上很短,主觀上卻很長,因為這一分鐘,如果不浪費,他們本會溝通很多事。 最終,宇億夢沒再問他,起身道別,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你們分手,不可能只是一方有問題。下次見。” “再見。”他終于開口,雖然只一句道別。 短短兩面。 每一次,宇億夢將他看穿,輕而易舉。 焦慮,驚恐,為傷害段司宇而自責自厭。 每種情緒都被看透。 所以當聽聞宇億夢要來,他們即將碰面時,顏煙直接跑了,選擇逃避。 下意識,他怕宇億夢發現他嫉妒。 但等坐上輪渡,稍微平靜,顏煙后覺,他怕的根本不是這個。 他現在不會嫉妒段司宇,或任何人,因為他早把人生走到谷底。 在第二家公司,保持冷漠的清高,他再不偽裝蟄伏,所以沒法往上升; 找不到認同感,自慚形穢,他就病態地捐款,做別人的救世主,以此維持岌岌可危的要強自尊,所以沒有存款。 等他一步步走向失敗,再做不了世俗意義上的“成功人”,終于,他剔除掉嫉妒這種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