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但他并不高漲,而是急需一個出口,掩蓋他的恐慌,驅趕恐懼的想法。 翌日是休息日。 所以顏煙瘋狂宣泄,耗干力氣,想就此昏過去,最好失去意識,停止思緒。 但他是個正常的成年人。 更不會像夸張的描述里那樣昏過去。 快意過后,他只會腰酸背痛,四肢遭罪,嘴唇破皮,且徹底失眠,再無法入睡。 身體很累,大腦疲乏。 但睡不著。 他第一次嘗到失眠的滋味。 耳畔呼吸聲平穩,段司宇躺在他身旁,因為消耗體力,已然入睡。 顏煙側頭,望著起伏的胸膛,第一個想法不是“真好,對方睡得很安穩”。 而是“為什么段司宇能睡著,而我卻在失眠”。 他為什么要這樣想? 連段司宇能睡著這種小事,他都要嫉妒? 這想法一出,恐慌感又至,而這一次,程度更是嚴重。 像被無邊海浪淹沒,鼻尖,頭頂,全部浸在水面下,四肢被水草纏住,動彈不得。 顏煙不自覺大喘氣。 這動靜似驚動段司宇。 但段司宇沒清醒,只是翻個身,將他撈進懷里,朦朧夢囈,“精靈......兔子......” 語氣里帶笑意。 佛手柑的香氣充盈。 顏煙低頭,鼻尖貼在微涼皮膚上,漸漸平穩呼吸,思緒清晰。 慌不能解決問題。 他不能慌,他要冷靜,一步步解決掉這個麻煩。 一整晚,顏煙在心里計劃,他得去看醫生,他從前查過資料,自戀型人格障礙可以治愈,只要及時干預。 然而,現實是個麻煩制造機,樂于滋生阻撓,攻擊定好的計劃。 醫院和心理咨詢室間,顏煙先選擇醫院,因為他認為他的問題很嚴重。 于是他請假掛號,早晨去了另一區的醫院,希望能早日解決問題。 可醫院病人太多,他先是排長隊,等進了診室,又像只無頭蒼蠅,接過醫生甩來的量表。 他不明所以做完,交給實習醫學生,在外等候結果。 不多時,醫生叫他進門,直接說:“輕度焦慮,我給你開點安神的中成藥,一日兩次。” 顏煙一愣,“為什么不進行談話疏導?根據量表就能得出結論?” 醫生眉頭一皺,“要談話去掛心理科,下一個。” 實習學生叫號,下一個病人進門,擦過顏煙身旁。 病人太多,工作量太大,任務繁重,醫生沒法為他一個人耗費精力。 顏煙又重新掛號,等待到下午,終于被叫進診室。 “我懷疑我有自戀型人格障礙,因為我父親有。”顏煙直白地說,他不想再浪費時間。 “你為什么認為你父親有?”醫生問。 顏煙一項項列舉,像是將童年重新回顧一遍,一個小時,他還沒能說到離開江寧,時間已到。 自戀型人格障礙不會感到愧疚,更不可能懷疑自己有病,甚至主動來醫院就醫。他只是生活壓力大,有點焦慮,平時注意放松心情就好。 如果還想做疏導,下周再來。 醫生的結論如此。 顏煙沒有質疑,畢竟他非專業,但他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藥,他不敢帶回家,就在公司吃。 但這藥根本無用,因為本就不對癥。 他的失眠愈發嚴重。 漸漸的,他能睡著的夜晚減少,清醒的夜晚增多,甚至一周里,只有兩天能睡著。 回家睡眠成問題,工作時積累負面情緒,似乎每件事都在與他作對,讓他煩躁焦慮。 他不主動和段司宇吵,也注意不要“挑刺”,以為這樣就能改善。 可現實總向著相悖方向脫離。 他最大的問題是態度,而不是行為。 他閉嘴,在段司宇眼里,是一種冷暴力,而如果他反駁,段司宇就會更生氣。 嫉妒的種子已經種下,焦慮只會使情況雪上加霜。 這年除夕夜,段司宇終于可以回家,揚言他必須一起去,不然就兩人擠在家里,從天亮做到天黑,誰都別想感受春節的氣息。 顏煙最終去了。 一大家子人,聚在合院里,年夜飯,麻將打牌,除夕晚會,小孩放無聲的煙火,很傳統的過年方式。 宇億夢不在,在奧勒陪宇筠蕓,段司宇的母親。 而段司宇幾年來頭一次回家,一進門就被人簇擁,左一句“喲,大明星來啦”,又一句“司宇這性格能談上朋友,真夠稀奇”。 “閉嘴。”段司宇全然不講臉面,依舊囂張,拉著顏煙遠離。 他們去了段司宇從前的房間。 “這些書竟然都還在。”書柜里,是段司宇從前看的書。 古典音樂史,流行音樂歷史,完全音樂理論教程,調性和聲...... 拉開書柜,顏煙拿出一本,很厚重,他雖看不懂內容,但仍小心翼翼捧在手心,仔細翻看。 因為每一頁都有段司宇做的筆記。 字跡干凈,用不同顏色的筆標注,寫不下的地方,就貼一張便利貼折好。 他總說段司宇是天才,是天生矚目的遠星。 而他一直不愿承認的事實是。 段司宇和他一樣努力。 他們確實是日與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