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趕鴨上架
魏無忌和魏丑夫相對而坐,都是含笑不語。此時,廳里只剩了他們兩個人。 只見魏丑夫的廳格外雅致,目光所及之處都是一塵不染,室內的陳設雖然簡單,但個個都透著名貴和不俗。 說來奇怪,這魏丑夫長得如此帥呆的模樣,名字里偏偏帶個丑字,真有點兒掛羊頭賣狗rou的意思。也許,當年他爹因為長得太帥,被哪位大王看上了,所以給兒子起名丑夫呢? 結果,兒子還是被老太太看上了。 其實真正的帥哥并不靠顏值,成熟、穩重、有責任心,那就是帥到老的帥。 還是魏無忌打破了沉寂,一笑道:“想不到咸陽的天氣竟這么冷,秦國不愧是苦寒之地啊!丑夫哥哥許是住習慣了,我可是最怕冷的。” 魏丑夫道:“信陵君說的是呀,不如如今大梁的天氣比咸陽如何?” “當然比咸陽暖和一些了。哦對了,丑夫哥哥最近忙些什么?還常出入秦國王宮否?不會是真的不問世事,整日打獵消遣時光了吧?”魏無忌一邊說著,一邊看似不經意的四下打量著。 魏丑夫淡淡一笑:“信陵君怕是在取笑哥哥吧?!我如今哪還入得了秦國王宮,能有這么一處容身之所了度余生已是萬幸,哥哥我巴不得王宮里的人把我忘個干凈,我也求得個平安無事。至于打獵嘛,只是閑來消遣而已。” 魏無忌似乎一愣:“難道哥哥真的放下一切,只顧自己瀟灑快活了嗎?” “哈哈哈哈!”魏丑夫大笑起來:“世間事變化無常,讓人難以捉摸,與其跟那些狡猾善變的名利之徒糾纏不清,還不如遠離是非,干些自己喜歡的事。哥哥我已是見識過富貴榮華之人,當初年少之時對名利真是趨之若鶩,如今想來,都是浮夢一場,早一日掙脫出來則多一日快活。” 魏無忌擺手道:“哥哥還年輕,何來如此消沉。想當年哥哥在太后身邊時,這秦國的上上下下,不知有多少人得到過哥哥的好處。如今太后雖是不在了,可只要哥哥一揮手,那也是在秦國一呼百應,何愁風光不再呢?!” 魏丑夫啞然一笑:“信陵君身為貴胄,如今在魏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恐是不知名利之徒的真面目吧?當初我跟著太后之時,我這府上可是高朋滿座、喧囂熱鬧,哪個不給我魏丑夫面子,就連秦王對我也要忌憚幾分。自從太后去后,哥哥我僥幸留得一條命來,不知有多少人在暗中取笑,巴不得我到太后的墓中陪葬,即使是當初得到過哥哥好處之人,如今也是形同陌路,對哥哥我也是嗤之以鼻啊!” “丑夫哥哥言重了吧?若依哥哥說來,這名利之徒難道還不如一條狗嗎?” 魏丑夫一臉慘然道:“罷了罷了!管他是人還是狗,與你我又有何干?!信陵君所說的風光,無非是人前顯貴、讓人艷羨,讓別人在你這里得些好處而已,自己的苦又有誰在乎呢?還不如放下名利、遠離是非,自己活得自在。哥哥我是想明白了,當初的風光無限,那都是為了別人活著,如今才是為自己活著。這人吶,無論境遇如何,苦樂自知,苦樂自知啊!” 兩個人又東拉西扯的閑聊了幾句,魏丑夫突然話鋒一轉:“聽說信陵君和一個姓呂的商賈之人來往甚密,不知可有此事?” 魏無忌笑道:“方才哥哥還說自己不問世事,怎么這便問起了呂大哥?哈哈哈哈!哥哥說的可是呂不韋嗎?” “正是此人。我還風聞此人曾口出合縱抗秦之論,而且與在邯鄲為質的異人公子往來頻繁,信陵君可知其中緣故否?” “哈哈哈哈!”魏無忌大笑著擺擺手:“我那位呂大哥說話做事匪夷所思,我也是說不出什么頭緒來。不過,呂大哥此時就在咸陽城中,一大早就被范丞相派來的蒙驁將軍接到丞相府去了,也不知范睢搞得什么名堂。” 魏丑夫注視了一下魏無忌,緩緩道:“信陵君怕是對我有什么隱瞞吧?依我看,這個呂不韋的身上暗藏玄機,游走在秦趙兩國之間不知安得什么心?難道是要在異人公子身上打什么主意?他此番來咸陽可是與異人公子有關嗎?” 魏無忌輕笑道:“呂大哥的本事再大,也不過是個生意人,難道還能在咸陽掀起什么風浪?丑夫哥哥多慮了吧?我只知道此番呂大哥來咸陽,只是為了代異人公子看望一下母親罷了。” “夏姬?她有什么好看望的?別看太子身邊美女如云,可他心里最在乎的只有華陽夫人一人。至于那個夏姬,早就被趕出太子府,在咸陽城中獨守空房了。” “哦?!”魏無忌頗感意外道:“有這等事?那這位夏姬現居何處呢?” 魏丑夫一白眼:“我哪知道?!這個世上哪還有人在乎他們母子倆的死活。” “如此說來,他們也真是可憐。” 魏丑夫撇嘴道:“可憐?這世上的可憐人多了,你我可憐的過來嗎?當初太后要讓我陪葬時,誰可憐我了?這世道,各人自掃門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誒?方才信陵君說,那個呂不韋去了丞相府?” “是啊,呂大哥和范睢的交情不淺,沒準兒此刻正在丞相府里開心快活呢!” “哦~?”魏丑夫斜著腦袋、擠了擠眼睛,淡淡道:“不對呀,據我所知,今日范丞相奉了秦王之命,要去北門外檢閱新招募的秦軍,怎會讓這個呂不韋同往呢?真是奇怪。” “果然什么事都瞞不過丑夫哥哥。”魏無忌似乎突然來了興致,隨即沮喪地低下頭來:“唉!只是不知秦國要何時出兵攻打趙國,若是趙國被滅,魏國也將危矣,丑夫哥哥在咸陽城中樂得自在,小弟我恐怕要與咱們魏國共存亡了。” 魏丑夫看著魏無忌輕笑道:“信陵君來我府上不只是敘敘舊吧?莫非是為了打聽秦國何時出兵的事?” 魏無忌擺手道:“哪里哪里,秦趙兩國開戰的事已是世人皆知,眼下秦國正在招兵買馬、調集糧草,不日便會攻進邯鄲城,哪里還需要我到哥哥這兒打聽呢?上一次長平之戰后,白起將軍未能滅了趙國,此番重整旗鼓,那還不一鼓作氣活捉趙王嘛!” “信陵君話里話外、環環相扣,就別在哥哥面前遮遮掩掩了,咱們可都是魏國人,秦國若是滅了趙國,那下一個就會是韓國和魏國,我又豈能作壁上觀呢?我這里知道的也不多,只是跟著陽泉君打獵時聽到過幾句,出兵的時間嘛,至多還需半年的準備,只因秦王這次出兵滅趙是志在必得,故而那些新招募的秦軍要多加cao練。信陵君應該知道,長平之戰中秦軍也是死傷無數,若要滅了趙國這個東方強國,秦軍也要好生休整之后才有勝算。至于方才提到的白起將軍嘛,這次攻趙的主帥卻是另有其人。” “原來丑夫哥哥是和陽泉君去打獵,他可是華陽夫人的弟弟呀!” 魏丑夫嘆道:“如今的咸陽城中,也只有陽泉君不嫌棄我了。若不是看在我當初服侍太后的份上…,唉!” 魏無忌安慰道:“哥哥不必如此感傷,也許日后太子嬴柱當了秦王,華陽夫人當了王后,陽泉君會讓哥哥再現往日風采呢?” “……” 見魏丑夫未做任何回應,魏無忌心中一抖,怕是自己說中了對面人的心思,看來眼前這位帥哥還隱藏著長遠打算。 想到這里,魏無忌忙轉移話題:“方才聽哥哥所言,若是不用白起,那是要用何人為帥呢?” 魏丑夫看看左右無人,神秘的壓低了聲音:“五大夫王陵,信陵君可知此人?” “王陵?”魏無忌疑惑道:“這個王陵只是一個五大夫,又沒有統軍為帥的經驗,秦王怎會讓他帶兵滅趙呢?若論資歷,別說白起將軍和蒙驁將軍了,就是王龁也遠在他之上呀!” “這就只能問秦王了,哥哥我就知道這么多,再問其他,也只能愛莫能助了。” 魏無忌沒有從眼前這位過氣兒的帥哥這里得到什么有價值的情報,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可臉上卻沒有什么變化,興高采烈地跟魏丑夫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魏丑夫也是難得有人上門免費聊天兒,只盼著可以昏天黑地的聊個痛快。 正聊著,魏無忌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來拱手告辭,說是還要在城中拜訪一位朋友。魏丑夫頗感意外,怎奈魏無忌去意已決,也只好起身相送。 走到院中,魏無忌不經意間發現,院內的一棵大樹上好似被什么砍出了一道道傷痕,雖顯得有些凌亂,卻透著一股犀利之氣。 到了咸陽的大街上,魏無忌招呼車夫向咸陽城的北門而去。 到了北門,卻只見稀稀落落的行人,哪里有什么檢閱新兵的場面。 正疑惑間,隱隱聽到城外不遠處傳來陣陣呼喊聲,好似是:秦軍威武、秦國必勝… 馬車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疾駛,當遠遠望見前面飛揚在空中的陣陣塵土時,魏無忌連忙招呼馬車停下。 下了馬車,魏無忌步行登上一旁不遠處的一個小山包,待到登頂之時,著實嚇了一跳,只見小山包的另一面黑壓壓地站著數不清的秦國士兵,此時已列成了十幾個方陣,面對著前面一個由木頭支起來的臺子,呼喊聲此起彼伏著,聽聲音,里面似有不少仍顯稚嫩的青壯年。 魏無忌隱伏在小山包的另一面仔細眺望,只見閱兵臺上站著范睢、蒙驁、王翦、巴清,以及自己那位呂大哥。 卻說陳政和王翦、巴清被蒙驁接到丞相府后,剛一進門,就見院子里躺著兩具尸體,范睢正在圍著尸體一邊轉圈兒,一邊端詳著。 王翦第一個跑上前去,疑惑道:“范丞相,這是…?” 范睢一抬眼:“你們來看看,這兩個人不就是因為沒有接到呂老弟嘛,怎么會雙雙死在咸陽城里呢?秦王給我的那個黃金路牌兒也不見了蹤影,莫非是有人加害不成?呂老弟,你說呢?” 陳政看著躺在地上的兩人,心中不免緊張起來,顫聲道:“這兩個人怎么會在這里?” 范睢用一雙小三角眼盯著陳政:“我這兩個門在長平之戰中立下了汗馬功勞,與呂老弟在長平偶遇后,我兩次派他們接呂老弟,沒想到這次去上黨后便不見了蹤影,呂老弟反而和信陵君結伴到了咸陽。今日天還沒亮,就有人報告說他們在城中某處拔劍自刎了,真是奇怪的很。呂老弟,怎么你到了哪里,我的人就要死到哪里,其中可有什么緣故?” 陳政心想,我又不是柯南,怎么還我去哪、哪就死人呢?沒準兒那個柯南就是個精神分裂癥患者,所有人都是他殺的也不一定。 王翦也轉身看著陳政:“誒?呂大哥昨日確是出去過,直到傍晚時分才回到驛館,難道大哥真的跟這件事有關?” 范睢一愣:“呂老弟昨日都去了哪里?” 沒等陳政答話,巴清笑著跳了出來:“哎呀我說呂丞相,我看你咋子像審犯人似的,不就是死了兩個人嘛,難道還天塌下來嘍?昨日呂大哥都跟我在一起撒,我跟秦王和范丞相都打了好長時間交道嘍,難道還信不過我撒?要我說,這倆人兒死都死嘍,看那脖兒上的傷就是自殺,還能有啥子假嘛!” “蒙將軍,你看呢?”范睢又看看蒙驁。 蒙驁面無表情道:“這兩人確是自殺,不過,范丞相所說的黃金路牌兒卻丟失不見了,里面透著幾分蹊蹺。” “哈哈哈哈!”范睢突然大笑起來:“那個路牌兒也許就在呂老弟身上裝著,呂老弟,掏出來吧?” 陳政聞言頓時面無血色,懷中的黃金路牌兒好似要變成個青蛙跳出來一般,自己的小心臟也“撲通撲通”跟著躁動起來。 幸好有巴清在場解圍,只見這位川妹子一跺腳:“范丞相若是不信呂大哥,那就叫人搜嘛,不過要是搜不出啥子路牌,我可要到秦王那里告范丞相的狀,我就說范丞相不想著打仗的事情,只顧著冤枉好人撒。” 范睢擺手一笑:“我跟呂老弟開個玩笑,你個小寡婦還當真了,別忘了,當初可是我介紹你們倆認識的。原本想撮合你們兩個,沒成想,你們倒成了好兄妹了。” 巴清笑道:“范丞相今日把我們叫來,是擺啥子龍門陣呦?” 范睢神秘一笑:“去了就知道了。” 結果呢?結果陳政被范睢稀里糊涂地塞進馬車,來到了咸陽城北門外的閱兵場上。臨走時,范睢吩咐手下人將那兩個被門板擠死的門好生安葬。兩個被門板擠得自刎的門若是地下有知,也算真正理解了門的含義。 在去往北門的路上,陳政向范睢悄悄問起韓非和李牧的事來,范睢神秘一笑,只讓陳政放心,此事已安排妥當。 此時此刻,陳政站在沒有桌子、沒有話筒的主席臺上,平生第一次體驗了一把內心沸騰的感覺,看著臺下數以萬計的秦國士兵,不由得讓人熱血上涌、心潮澎湃。 蒙驁站在臺上揮舞著手中青銅劍,一個個方陣訓練有素的忽而前進、忽而后退,士兵們手持長戟,齊聲發出刺殺的呼喊聲。 “立正,向左向右轉。”蒙驁扯著嗓子喊著話,士兵們也都跟隨指令用不同的時針方向轉了一圈兒。 “秦軍威武,秦國必勝…” 士兵們手舉長戟,齊聲高呼起來。 范睢扭臉看著陳政,面露一絲壞笑:“呂老弟,既然你從趙國來,而且魏國、韓國你都剛剛去過,此時三晉是如何的懼怕我虎狼之師,就請你講上幾句,也好鼓舞鼓舞我秦軍的士氣。來來來,大家歡迎。” 此時的陳政豈止是下一站天后,簡直就是在紅磡體育館舉辦踏入陷阱演唱會的天皇巨星,而且,腦子里一片空白,別說歌詞兒了,連自己的真實身份和姓名都搞不清楚了。 陳政扭頭看看范睢,范睢揮了揮衣袖,示意可以開始了。再扭頭看看王翦,王翦默默地伸出一個大拇指放在了胸前。當看到巴清,這位妹子更是來了一句:“呂大哥,看好你撒。” 看著蒙驁那雙略帶輕視的眼神,以及臺下數萬名翹首期待的歌迷,陳政試著張了張嘴:“這個…,是吧?那個…,是吧?” 突然,陳政發現不遠處的小山包上有個人頭在微微擺動,怎么看著有點兒眼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