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割地之爭
“誒?虞上卿不是為了保護魏齊,離開趙國了嗎?” 虞卿甚是詫異得看著陳政。“哎呀!難得呂先生還知道這段過往。當年魏齊在魏國待不下去,為了躲避范睢的復(fù)仇,來到趙國躲藏在平原君府上,因為這事兒,那秦王嬴稷還把平原君騙到秦國扣押了起來。趙王為了解救平原君,故而在邯鄲搜尋魏齊的下落。魏齊走投無路找到我,我和他連夜離開趙國,前往魏國求助于信陵君魏無忌,只怪信陵君懼怕秦國,害得魏齊自刎而亡。后來,趙王派人到魏國召我返回了趙國。此中曲折,真是不堪回首啊!” “虞上卿為了朋友兩肋插刀,放棄高官厚祿,真是可共患難的真豪杰呀!那些只可同富貴,然而卻見死不救、落井下石的小人,在虞上卿面前只能渺小的如同灰塵一般吶!” “呂先生過譽了,虞某不敢當!若是與平原君的大仁大義比起來,我這可是小巫見大巫了。” 趙勝聽虞卿在夸贊自己,哈哈一笑道:“都是過去的陳年舊事,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趙丹頗感意外地看著陳政:“呂先生說得有理,想當初虞愛卿來到邯鄲之時,肩上掛著雨傘,腳上穿著草鞋,一副農(nóng)夫打扮。本王賞賜的黃金珠寶,虞愛卿都不為所動。至于那個魏齊嘛,若不是怕王叔在秦國遭遇不測,本王又豈會派人尋找于他。怎料虞愛卿將朋友情誼看得如此貴重,竟然為了魏齊不辭而別。此等重情重義之人,本王怎么舍得他離開呢?” 那個趙郝卻一臉的不以為然:“還是趙王胸襟開闊,平原君舍己為友,不然,怎么會成全我們這些做臣子的些許美名。虞上卿,你說對吧?” 還沒等虞卿作答,陳政搶過了話頭:“看來這位趙郝大人就是個看熱鬧的。趙王、平原君和虞卿大人親情信義名滿天下,怕只怕趙郝大人只是個看,卻是想學(xué)也學(xué)不會呀!” 蘇代一聽陳政這番話,心里泛起了嘀咕,呂不韋這小子多日不見、當刮目相看,說起話來長進不小啊!幾句話就能把趙郝這廝給噎回去,難道想搶我蘇代的飯碗? 趙勝擺擺手道:“好啦,好啦!今日召集各位過來,乃是商議一件大事。自長平戰(zhàn)敗、邯鄲解圍以來,趙王和我為趙國的前途甚是憂慮啊!仰賴各位,咱趙國的元氣正在一點點恢復(fù),兵員補充了一些,兵器庫里也充實了一些,糧草嘛,也從周邊各國購買了一些。現(xiàn)在最擔心的就是秦國卷土重來,憑我們現(xiàn)在的力量,可是遠遠不足啊!” 虞卿笑了笑:“平原君,此話不免片面了些,難道長平之戰(zhàn)只有趙國的國力損失慘重,他秦國就毫發(fā)無損嗎?據(jù)我所知,這次大戰(zhàn),秦國的虎狼之師死了五六成之多,其精銳的騎兵也傷亡大半,秦國國內(nèi)的糧食連老百姓都喂不飽肚子了。如果不是這樣,他秦國怎會打到了邯鄲城下,又突然撤兵呢!秦國想要卷土重來,談何容易!我們不必杞人憂天才是。” 趙丹垂頭喪氣的看著眾人道:“唉!各位愛卿可能有所不知,秦國丞相府的信使前幾日就已到了邯鄲,催促我們早日交付那六座城池。現(xiàn)在本王憂慮的是,交不交?何時交?你們都說說,給本王拿個主意才是。” 陳政一聽,你他奶奶的就是個沒主意的主兒!現(xiàn)在咋不提你當初要上黨的事兒了,當時還不把你樂得屁顛屁顛兒的,現(xiàn)在傻了吧! “大王,趙郝有一言,不知當不當講?” “愛卿自可言無不盡,但講無妨。” “大王,趙郝私下以為,如今秦國乃是七國中國力最強的國家,而我趙國雖然有當年胡服騎射打下的家底兒,可是在長平之戰(zhàn)中已經(jīng)耗費殆盡,我趙國四十多萬人死在白起手中,想要完全恢復(fù),恐怕要十年以上啊!在這十年內(nèi),我們可不能輕言開戰(zhàn),只有韜光養(yǎng)晦、暗自積蓄力量,才有東山再起的希望呀!” “那愛卿的意思是,把六座城池交給秦國?” “大王,趙郝的意思是,忍一時之痛、得十年休養(yǎng)生息,十年后再與秦國決一雌雄也不晚。不如先把六城給他秦國,以免激怒秦國,后果不可預(yù)見吶!” “不可!”虞卿一擺手道:“趙郝大人的意思是,如果不給秦國這六座城池,秦國就要立刻卷土重來,這個假設(shè)很是牽強。以秦國目前的國力戰(zhàn)力,趙大人如何肯定秦軍一定會打過來呢?難道趙大人在秦國有什么交好之人不成?” “你!你血口噴人!我只是為了趙國的利益著想而已,你虞卿不要胡說八道!” “趙大人何必如此激動呢?方才你勸大王交付給秦國六座城池,我都忘了你是趙國的趙大人呢,還是秦國的趙大人了。對不住啊!” 這時趙勝看著低頭不語的蘇代道:“蘇先生,你有何高見,不妨當著趙王的面說一說吧。” 蘇代看了看臉紅脖子粗的趙郝和虞卿,呵呵一笑:“我是奉趙王之命、平原君之托,前去咸陽求和的主使,向秦國割讓六座城池的條件也是我和范睢討價還價商定的。現(xiàn)在秦國早已撤兵,邯鄲之圍、趙國之危已解,至于六城給不給,什么時間給,我蘇代不便多言,自有趙王和平原君定奪。如果非要讓我說的話,我看不如聽一聽呂老弟的高見,他作為局外之人,對這件事自會有獨到的見解。” 陳政剛才還沉浸在現(xiàn)場版的歷史課中,仿佛戴著vr眼鏡兒正看3d版戰(zhàn)國風云呢,怎么這個缺德的蘇代把皮球踢到我這兒了,我頂你個獅子滾繡球的!你咋這么沒良心呢?! 趙郝見陳政愣在當場、頭上冒汗,連忙加了一把火道:“是啊!既然呂先生是平原君請來的貴,剛才又對咱們虞卿大人那點兒舊事了如指掌,肯定不是等閑之輩,那就請呂先生談一談,趙國現(xiàn)在應(yīng)當如何應(yīng)對秦國吧。” 陳政看著眾人齊刷刷注視的目光,心臟跳得嘣嘣作響,呼吸也仿佛停止了,頭上的汗珠子滴滴答答流到了下巴頦兒,再滴就有鐘乳石了!我尼瑪說什么呀我?!囊奶奶勒!你趙郝不是看不起我嘛!不是想看我笑話嘛!行!小爺我就反著勁兒跟你打場擂,看你服不服! “這個,是吧!啊,那個,是吧!要我說啊,堅決不能給秦國六座城池,堅決不能!” “呂先生此話怎講?快與本王說來聽聽。” “趙王,咱趙國自趙武靈王胡服騎射開始,那可是戰(zhàn)國七雄里的大哥級人物,別說其他幾個國家,就連秦國也是聞風喪膽,不敢跟咱比劃比劃。咱趙國的基業(yè)是誰創(chuàng)下的,那可是先王們一刀一槍打下來的,都是咱趙國的歷代將士們用尸體堆起來的,豈能說給別人就給別人!咱就說這次長平之戰(zhàn),起因不就是因為一個上黨郡嘛!根源在哪?根源就在上黨郡的百姓都愿意跟咱趙國,不愿意成為秦國人,說明啥問題,說明咱趙國是禮儀之邦、仁義之國,不然會有像平原君和虞卿大人這樣重情重義的人嗎?他秦國那個什么商鞅變法,整了個大秦律,屁大點兒事都要連坐,一株連就是一大家子,連街坊四鄰都別想逃脫,這種嚴刑峻法的國家誰愿意歸附?” 趙丹聽到這兒眼睛里放出光來:“呂先生,快接著說!本王就愿意聽你說話。” 趙勝和虞卿聽出陳政的話里還捎帶了他們倆,也是表情振奮、眉飛色舞起來。 陳政清了清嗓子,繼續(xù)著即興演講:“這次長平戰(zhàn)后,秦趙兩國是個啥局面,不就是傷我一千、損他八百嘛!咱趙國需要關(guān)著門兒養(yǎng)傷,他秦國也得到icu里躺一陣子。我們?yōu)槭裁催€要給他六座城池,那不是自己砍斷一條胳膊喂給虎狼嘛!這樣下去,虎狼能喂飽嗎?秦國若是再打過來,咱趙國還能給他城池嗎?這樣惡性循環(huán)的話,秦國只會更加貪得無厭、得寸進尺,其他國家也會看不起咱趙國,認為咱趙國就是個軟柿子,誰都能來捏一把。與其自斷手臂喂那個永遠吃不飽的虎狼,還不如聯(lián)合其他幾個國家,一個好漢三個幫、一個籬笆三個樁,我就不信,憑秦國現(xiàn)在剩下的那點兒國力,敢跟函谷關(guān)東邊兒的好漢們打群仗pk,除非他秦國想自取滅亡!” 趙勝看著陳政:“呂老弟的話里新詞兒不少啊,果真是博學(xué)多才,什么好漢三個幫、籬笆三個樁,什么貪得無厭、得寸進尺,什么軟柿子,還有什么惡性循環(huán)、打群仗,都是聞所未聞。另外那個icu、pk都是個啥意思呢?” “哦,icu就是重癥監(jiān)護室,凡是病得昏迷不醒、無法自理的都得纏著繃帶護理護理。pk嘛,就是約架,你叫上你的哥們兒,我叫上我的哥們兒,約好時間,約好地點,雙約一下子。” 趙丹此刻被陳政說的陰霾盡散,拍著手叫起好來:“好,好啊!呂先生一番話,真是撥云見日,讓本王如夢初醒啊!王叔,你能把呂先生請到邯鄲來,可是為趙國立了一大功。” 此刻最不痛快的要數(shù)趙郝和蘇代了。趙郝心想,你他奶奶的究竟是干啥的?是不是做買賣的?一會兒一個商鞅變法,一會兒一個大秦律,還連坐,還嚴刑峻法,我看你不像是倒賣珠寶的,很像蘇秦、張儀那兩個臭小子。蘇代也是打翻了五味瓶兒,哎呀?本想讓這小子在趙王面前出出丑,戲弄戲弄這個讓我在秦國相府門外冷風吹的富二代,這是啥情況?我蘇秦哥哥附體到他身上了?要附體也該照顧自己人吶? 正在這時,大殿外傳來高聲呼喊:“樓緩大人到。” 殿內(nèi)眾人同時向大門外望去,停了好一會兒,才見一個七十多歲的老翁拄著拐杖,步履蹣跚的邁步走了進來。 趙丹趕緊從座位上走下來,扶住這個老翁。“樓愛卿,您這么大年紀了,本王該到府上看望才是,何勞您親自過來呢?快請坐下一敘。” “我樓緩雖然年紀大了,但是耳不聾、眼不花,腿腳還結(jié)實的很,不用坐了。我這次來就一件事兒,聽說大王今日召集幾位重臣,商議割地之事,不知是否有了個結(jié)果。我不放心,所以過來聽聽。” “哦!方才眾位愛卿各抒己見,都已對割地之事闡述了自己的見解。本來本王還在困惑猶豫,今日聽了這位呂不韋呂先生的獨到高論,真是醍醐灌頂、茅塞頓開啊!” “哦?呂不韋?什么人?老夫怎么沒有聽說過。莫非是市井小民、賤買貴賣之輩?” 陳政對趙郝的火焰還沒熄滅,這時又來了一個看似更不好對付的,一股火氣上來,竟然站了起來。“我就是呂不韋,有何見教?” 樓緩轉(zhuǎn)身看看眼前這個小青年:“哦?老夫還以為呂不韋是個什么人物,原來是個乳臭未干的娃娃。今日趙王和各位重臣在此商議秦趙兩國的大事,你這小廝來此作甚?” 趙勝此時急忙走過來:“哎呀!我的樓大人,都是自己人,您這是何必呢!呂老弟是我向大王引薦的,難道,我平原君連這點兒面子也沒有嗎?” “既然是平原君引薦來的,那也就是在此坐著聽聽罷了,何來剛才那么多誤國之言。” 眾人一聽,我去!你個老家伙剛才在外面偷聽吶!不但是耳不聾,還是千里耳。 陳政一臉不服氣,心想,你個倚老賣老的長耳賊,我說的有錯嗎? “敢問這位樓大人,我呂不韋方才所言有何不妥之處?” “嘿嘿!老夫當年侍奉趙武靈王和秦王嬴稷之時,你個呂不韋還不知道娘胎在哪吶!我樓緩輔佐趙武靈王胡服騎射、富國強軍,46年前受先王派遣遠赴秦國,38年前就任秦國丞相,一生致力秦趙修好,促成秦楚趙三國同盟,共同對抗東方諸國。那秦楚兩國世代聯(lián)姻,已是血濃于水,而秦趙兩國乃兩強并立于諸侯,只可強強聯(lián)手,怎可兩強相爭、兩敗俱傷!你一個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也敢在此胡言亂語?” 蘇代一看這位樓緩出場了,哎呦我勒個娘姥姥,這位輔佐過趙武靈王趙雍和秦王嬴稷兩位絕世英主的樓緩,那可是縱橫家的前輩,連授課帶實踐的政治家、軍事家、縱橫家,博士生導(dǎo)師的祖師爺,我蘇代在他跟前兒就是個小螞蟻。呂不韋這小子在這個縱橫家的活化石面前,等著被歐陽鋒親自用蛤蟆神功頂?shù)接钪孢吘壈捎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