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第三十五章 大結局 草木皆春 太子從泰山回來之時,蕭琮已經明里暗里將王氏的兵權削的七零八落,京畿各處的職位全部罷免不說,連定國公的爵位也在一次朝堂公然的頂撞之后被廢去了。 太后不依不饒,接連三日不肯飲食,寧妃束手無策,蕭琮聽到這個消息,特意宣我去承恩殿面圣。 我進了承恩殿,見著一抹滄桑纖弱的身影,蕭琮道:“你來了?走,陪朕去一趟長信宮。” 我怔怔看著周太妃,蕭琮卻緊緊攥著我的手,十指交扣,透出一陣陣的溫暖氣息,“是時候跟她攤開來說了,朕要你陪在身旁。” 夜風帶著花香徐徐而來,吹拂在臉頰上是無可名狀的輕柔感受。 蕭琮執著我的手默默前行,周太妃的鑾轎安靜的跟在后面。承恩殿離長信宮并不遠,我卻覺得蕭琮的每一步都走得那樣艱辛。 遠遠能望見長信宮殿門懸掛的宮燈,我拉住了蕭琮的手,“皇上若是覺得心里難受,要不然就不要去了……好好養著她,供她頤養天年也就是了……” “此事關系重大,朕不能讓親生母親受足這三十多年的苦楚。朕不會殺她,但朕要讓她知道,她沒有任何資格在朕面前頤指氣使!” 許是受了風,蕭琮的聲音微微有些發顫,但他的手掌在衣袖的遮掩下依舊堅定而溫熱。我知道他已經決了心意,是再也不可轉圜的,便住了口,靜靜陪著他走。 長信宮的宮人大約也感覺到了蕭琮渾身散發的冷冽氣息,恭敬的開了宮門,我松開蕭琮的手,“太妃許久不見太后,應該會有很多話想說。嬪妾不想擾了皇上清凈,寧愿在這里等著。” 蕭琮深深的望了我一眼,唇角也細微的上揚,他伸出手,用力的捏了捏我的雙肩,像是肯定我的決定,又像是給他自己勇氣和鼓勵。 我聽見內殿的宮門打開又關閉的吱呀聲,夜風好像也涼了。 嫣尋扶了我的肩道:“娘娘,要不要到偏殿歇一歇?” 我微微搖頭,嘆息道:“再累也要撐著等皇上出來,只怕他累過我。” 夜色漸漸濃重,沒有人敢出聲詢問蕭琮什么時候出來,也沒有人敢動一步。我站的兩腿酸軟之際,終于聽見了由里而外唏唏嗦嗦的腳步聲。 蕭琮的臉色平靜,并沒有大仇得報的喜悅和快意,相反,平靜的像是沒有波瀾的湖面。周太妃的轎子像鬼魅般在他身后時隱時現,我略有些怯意,還是迎了上去。 蕭琮握住我的手,我有些發顫道:“里面怎么樣?” 他比我的聲音還低沉,“該說清楚的都說清楚了,她果然騙了朕三十幾年。” 我跟隨著他的腳步,不知道該說什么才能撫慰他,太后雖然狠毒,畢竟撫育他三十多年,蕭琮一直將她當做親生母親供奉孝順,如今一朝反目,嘴上不說,心里不知道有多惘然。 送了周太妃回去,蕭琮才吁出一口長氣,“母妃恨太后之極,說什么也不容朕法外開恩。” 我早料到周太妃的怨恨不是那樣容易化解的,只得柔聲道:“太后謀害妃嬪,欺瞞先帝和皇上,原本就罪不容誅。太妃雙腿殘廢,又險些喪生火窟,她不肯原諒太后也是人之常情。” 蕭琮道:“但朕其實并不打算要太后的命……” “是,嬪妾知道,皇上慈悲為懷,但太妃那里如何交代?” 蕭琮苦笑道:“是啊,如何交代?” 我看著他充滿了悲憫和不忍的面龐,忽然涌起一陣陣的擔憂,太后和定國公都是老謀深算之人,也未必會對蕭琮講什么感情情面,蕭琮這樣的心軟,如果太后有了喘息之機,伙同他人篡了這皇位,到那時太妃怎么辦?蕭琮怎么辦?我又怎么辦? 宮燈在風下閃閃爍爍,蕭琮倚在我身上險些睡著,我推了他起來,哄他去沐浴,轉身喚了嫣尋進來耳語一番。 “娘娘”,嫣尋看著我,遲疑道,“娘娘要懾魂丹做什么?那不也是禁藥嗎?” 我把蕭琮常睡的金絲粟米枕虛拍了拍,“你照我的意思吩咐國師就是了,太后怎么說也是太后,總不能讓她走得沒有顏面。” 嫣尋咬了咬唇,“但剛才皇上說并不打算讓太后死……” 我道:“皇上現在沒有打算,不代表以后也沒有。太妃的樣子你也見著了,你說她會饒了太后嗎?與其讓皇上兩面為難,不如快刀斬亂麻。” 嫣尋低聲道:“娘娘變了。” 我一怔,不知不覺勾起唇角,“我是變了。我若是不變,定國公和太后緩過氣來,咱們誰也別想落下好;我若是不變,元澈和玉真永遠在刀尖上徘徊;我若是不變,這宮里爾虞我詐弱rou強食,我總有一天連骨頭都不剩。嫣尋,我也不想變,我也不想手上沾著血腥,可是我有什么辦法?我要自保,就不能不設計別人。現在皇上還愿意聽我說幾句話,若是再過幾年他不愿意了呢?我總不能坐以待斃。” 嫣尋點了點頭,“娘娘說的是,只要娘娘還存著一顆仁善的心,不像別人那樣處處想著算計人謀害人,娘娘就還是以前的娘娘!” 習習夜風,漫漫長夜,我輾轉反側不能入眠。這是我第一次做主結束一條人命,雖然殘忍,卻沒那么痛苦不堪,因為我知道,若她不死,總有一天會是我死。與其讓人來結束我和孩子們的生命,不如由我背負所有的罪過,由我來結束別人的。 天明,太后薨逝的消息傳了過來,杜玄遠一臉負疚,“臣并不知道太后有尋死之意,還是照以往分例送上養身金丹,誰知道太后居然混著鉛粉吞下,恰恰與藥性相克……” 蕭琮剛睡醒,還是一臉怔忪,半晌才默默揮了揮手,杜玄遠忙請著罪退下。 恰好寧妃又上趕著來報說陶美人與王氏有些牽扯被羽林軍拿住了把柄,蕭琮靠在我肩上,也不避諱寧妃,我忙問道:“jiejie說的有些牽扯是指什么?” 寧妃道:“陶美人在一條腰封中夾帶了信件,今早送出宮的時候被羽林軍查了出來。” 她恭恭敬敬將那腰封遞給我,我拆了腰封,取出信件,蕭琮拿過去看過,沉聲道:“這上面寫太子豢養男寵一事,你們可知情?” 我和寧妃面面相覷,還是由我開口道:“是聽到一些風聲,只是不太確信。太子素來是有分寸的,想必是陶美人胡謅……” 蕭琮擲了信件給我,怒道:“‘太子小兒諸事皆聽命于如意,江山社稷,無需大軍壓境,僅憑一男足以取之’,這樣的有恃無恐,是胡謅得了的?” 寧妃忙勸說道:“皇上息怒,太子年紀小,難免一時受人蠱惑,陶美人與王氏一族私相授受,這男寵或者就是她想法子送到太子身邊的!” 蕭琮氣的冷笑:“好,好,果然是朕的好妃嬪,果然是陳留王的好母妃!” 他扭了頭看我,帶著幾分肅殺之氣道:“陶美人的事交由你去處理,務必審出還有何同謀共犯。” 我應了是,他又對康延年道:“傳朕旨意,讓千牛衛搜查東宮,但凡有穢亂東宮的,又或是慫恿教唆太子行不軌之事的內臣,無需多審,一應杖殺!” 康延年口中應著,忙忙的退下去傳旨。 蕭琮余怒未消,又接連下旨削去了王氏族人的官職,將定國公等人打入大牢候審,又將陶美人關入掖庭,即刻令陳留王出發回去封地不得延誤。 當盛夏的蟬聲嘶力竭時,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周太妃成了新的太后,對我甚為青睞,我也時常帶了玉真和元澈去給她請安,討的蕭琮歡喜。我雖然并未封妃,但后宮儼然以我為尊,漸漸的,我的心性也不如以前那樣寧靜。 很多時候,我常常會想,我做過的那些事情,蕭琮究竟是知道還是不知道?或者他心知肚明,但理解我都是為了他,所以隱忍不發,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我微微嘆息,榻上的人偏著頭正好眠,那樣俊秀的容貌,也在不知不覺間布滿了滄桑的風霜,一國之君需要承受的東西太多,我又怎能再為他增添更多? 玉真在他面前地上的芙蓉簟上側躺著,絮叨道:“太子哥哥見到父皇時總是沉著臉,也不知道是為了什么,宮人們都說他是為了一個寵姬,我看太子哥哥遲早不討父皇喜歡……” 我手里捧著蕭琮的鞋面花樣,喝止她道:“別瞎說,太子的閑話也是可以隨便亂說的?” 玉真撅了撅嘴,又道:“澈弟總在上書房里看書不出來,天天如此,也沒什么高興的事情,人家悶得慌!” 我遞了一盞冰碗給她,“你父皇江山穩固,你皇祖母身體康健,這就是高興的事了,你還想要什么呢!” 玉真不情不愿,“母妃倒是知足常樂的,這些年吃的苦還不夠么,有多少狐媚子等著迷惑我父皇,母妃也不吃醋!” 我笑著拍她的額頭:“你才多大點,什么都瞞不住你。你父皇待母妃如同親人,母妃待你父皇亦然,這宮里有幾個人能有母妃這份殊榮,母妃何必要吃別人的醋?況且你父皇是一國之君,他若是不寵信其他妃嬪,如何為皇家開枝散葉?難道你喜歡一個人玩,多些弟弟meimei不好么?” 玉真并不是很懂,糊里糊涂的點頭。蕭琮翻了個身,不知嘟囔了句什么,袖里掉出一卷黃綾來。 玉真忙拾起來,只看了一眼就嚷道:“父皇這幅字寫的是什么,龍飛鳳舞的不說,這樣多生僻字,是要考夫子么?”她遞了那黃綾給我,我見蕭琮裝的那樣隱蔽,擔心那是軍機秘要,玉真無意中看見也就罷了,若是我也翻看起來那就太不合規矩。 我卷起那黃綾,要玉真放到蕭琮身側,埋了頭繼續扎花,卻聽蕭琮懶洋洋道:“朕特意要讓你自己看的,你偏這樣小心謹慎,沒意思。” 他翻身坐起,攤開那卷黃綾,朗聲念道:“朕惟贊宮廷而衍慶,端賴柔嘉,頒位號以分榮。爾慕華館裴氏,秉德柔嘉,持躬淑慎,侍朕以來,壺儀攸著。恪恭婉順,殫竭孝忱,其志其心,堪為六宮典范。朕仰承皇太后慈諭,冊裴氏為皇后。皇后之尊,與朕同體,承宗廟,母天下。今朕親授金冊,內馭后/宮,外輔朕躬,萬方共仰。特旨,欽此。” 蕭琮念完,含了笑看我,我手里依舊拿著鞋面,傻傻的注視著他。 玉真一把扯了我手里的針線,又是笑又是鬧,“母妃,父皇要封你做皇后了,母妃還不謝恩!” 蕭琮深深的看我,情真意切道:“這是朕今日清晨寫就的,明日便昭告天下。朕說過,要你做朕的妻子,名正言順。” 我仍愣著,蕭琮忍不住笑,一把攬了我和玉真入懷,我頓時淚如泉傾,簌簌滴在明黃色的綾上,蕭琮親筆寫就的墨跡沾上了淚水,向外氤氳成一圈圈的漣漪, 玉真嗔道:“母妃的淚水好珍貴,把父皇封后的詔書都比下去了,父皇,你又要另寫一次了。” 蕭琮的下巴抵在我的額上,我聽見他輕聲說:“你的眼淚比明珠還要珍貴,以后,千萬不要再隨意掉落。” 我的心里隱隱有繁花漫天,闌外宮人灑掃的身影悠悠晃動,帶來一陣陣草木的芬芳之氣,靜謐的庭院里傳來篤篤的腳步聲,元澈也回來了。 真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那種恬靜美好的聲音細細碎碎在心里迸發,融入了我的生命。 ………………………………………………………… 不算結尾的結尾吧 因為刪減了很多大綱里原本有的東西 我的時間確實是太緊張了 只能虎頭蛇尾草草收兵了 不好意思各位追文的大大 如果下次開文,我一定不做拖神 我發誓…… 本書由楚留香文學網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