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徐岱清
10 「不會回去。」 她也曾想回家吧,何必一個人在異國可憐兮兮的心碎。然而放手一次,她悔不當初。此趟不遠千里,要再故技重演,她只會更陷這段感情泥沼。 順藤摸瓜,也能辨出林雁旭和楊焰僅是情人,從rou體上各取所需的情人。如若楊焰是林雁旭女朋友,那時開了門,楊焰哪能不扇她一巴掌。可楊焰沒有,她驢蒙虎皮,不過試探。 披著黑色斗篷的莫斯科,模樣神秘,雍容。城市燃亮斑斕的燈,即使是夜晚,亦流光溢彩,別致的熱鬧。 白禮就在林悅知的眼睛找到他小時候遺失的紫紅藍綠水果糖。曾經,有個人帶走了他的所有糖,丟進一排排的垃圾箱。 「你要重新追回他?」 得到她肯定的答覆,白禮面上笑著,心卻被拽進另外一個時空。大腦織出他陌生又懷念的影子,他總是將她和眼前人相迭。 他不知曉她分毫的故事,但透過林悅知,似乎開始有了想像,得以驚鴻一瞥。 「你知道圖書館家當是什么嗎?」 林悅知搖頭。 他言笑晏晏,頗為真誠,「盡是輸。」 「……」 「那你知道木頭人掉進河會怎么樣嗎?」也不打算聽她答了,他自顧自接下去說:「不成。」 「……」 「你不會有好下場。」 見她油鹽不進,低頭圈圈寫寫,全然將他話語視作耳旁風,比牛倔,拉不回頭,他靜了片時,開口:「林悅知,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從胡亂涂鴉的雪地里抬起眸,她看向笑意不及眼底的白禮。他的目光溫柔,還有一抹陰翳。 「林雁旭有一個很喜歡的女孩,叫徐岱清。」 林悅知的下頜忽而發緊,唇忽而抿起。 莫斯科的天是真的黑,燈才顯得那般亮,都迷了行人的眼。 「你說那女孩是你的青梅?」 楊焰漱完口回來,林雁旭已著好褲子,推開潔凈小窗,靜靜抽煙。 她在他身畔坐下,頭擱上他的肩,緊緊依偎,偷取一些她以為的溫存。 「你不覺得你的青梅長得有幾分像徐岱清嗎?」 那會兒在房門外,她真是驚訝,以為又見到了那個文靜孤僻的徐岱清。 徐岱清是所有想靠近林雁旭的女孩眼中釘子,她亦嫉妒過她。許多人以為他們終有一天會在一起,卻沒有。后來似是發生什么,林雁旭單方面厭煩了她,不再愿意跟她待一塊。而徐岱清胡攪蠻纏。 楊焰控制不住的比較林悅知和徐岱清。愈是深想,她愈發覺察怪異。 她望向吸著煙,目光落于無窮無盡漆黑天幕的男人。 平常事后他沉默,是放松,思緒滯空,即便有心事,都是懶洋洋的姿態。從不會如此刻緊皺著眉,甩脫不掉憂郁,暴躁得煙尾要被他兩根手指攥爛。 林悅知比徐岱清要早出現在林雁旭的生命中。論誰像誰,只能是徐岱清像林悅知。加之上回zuoai,他握著手機出神,全是提示。 楊焰嘴巴,心口,突然充滿了苦澀。她開玩笑,實際心里已有底,「林雁旭,你的青梅該不會是你的白月光?大家都被你騙了?」包含徐岱清。 林雁旭看見窗下相伴而歸的兩人,不時走得近,不時一個踢鞋下的雪貪玩,一個停下等待,或大或小的足印在雪上留下或深或淺的痕跡。 他說不出箇中滋味。 「你走吧。」 他只能趕走身邊所有人。 楊焰走了。 暖和的身體即使一小會,也挨不住寒風陣陣。林雁旭關上窗,撥了通電話。 對方沒讓他等太久,「Алло!」 「奧列格。」 兩人通過俄語交談,奧列格認出林雁旭,蹩腳的念他中文名,「嘿,雁旭,我們好久沒聊電話,你最近好嗎?」 「你還記得我跟你提起過的,我故鄉的女孩嗎?」 「嗯,怎么了?」 林雁旭疲憊的嗓音低低回蕩于空寂的房內,「我讓她來俄羅斯了,我以為我能平靜面對她,可是不到一天,我后悔了,我不該同意她來。」 話筒傳來椅子在地面滑動的滾輪聲,奧列格似乎有些忙,不過他總是很包容他,且對他有著沒有上限的耐心。 這也是為何林雁旭焦頭爛額之際,不排斥找他求助的原因。 「你還喜歡她嗎?」 林雁旭垂著眼睫,近乎呢喃,「……喜歡。」 「雁旭,那女孩是你的解藥。」奧列格簽完一份文件,沒得到回應,只聽聞濁濁呼吸聲,明白對面的人復被卷進回憶漩渦。他語重心長的道:「徐小姐的事不是你的錯,你從來不需要對她負責什么,你只要專注你的人生,追求你想要的東西,重新開始。」 這些話,林雁旭不曉得聽了多少次。 他不想理解那些,只想厘清:「為什么你說她是我的解藥?」 奧列格擱下筆,腦袋后仰,靠于椅面上。 「雁旭,你走不出來,你的時間就會永遠停滯。曾經,我也不認為那女孩是你的解藥,記得我鼓勵過你多認識其他人嗎?但直到現在,你還喜歡著那女孩,我才確信只有她能讓你的時間重新奔跑起來。」奧列格年紀四五十歲,聲音溫厚堅定,不疾不徐中挾著不易于發現的銳利,「你連徐小姐的事都能遷怒那女孩,說明她在你心中的份量。死人是救不了人的,只有真正還存在的人能拉你一把。其實你很清楚那女孩根本與徐小姐的事無關,你怪罪她,除了是你想逃避,給自己喘息空間外,還有你潛意識在向她求助。」 林雁旭像被人扼住喉嚨,他竟無法反駁。 通話計著秒,林雁旭和奧列格放任數字沒有聲息的跳增,彼此默契的沉著等待。 好久,林雁旭緩慢啟唇,「愛能治愈傷痛嗎?」 「不一定。但我很肯定正是因為有了傷痛,我們才更需要愛。」奧列格說:「傷痛不會消失,因此我們需要愛來堅持。」 「雁旭,等有一天你全心接納了那女孩,你就會戰勝徐小姐帶給你的傷痛。徐小姐讓你愧于再愛人,可是這不應該,對嗎?所以那女孩是你的解藥。」 奧列格很慶幸林雁旭還喜歡那女孩。愛而卻步,比失去愛人的能力要好得多。 跟奧列格談完,林雁旭躺在床上,從皮夾摸出一枚變形了的鋁質瓶蓋,舉在空中端詳。 上邊墨跡斑斑,字糊得不像樣。是字漆在年歲鞋底,隨著它大步小步,掉了七七八八,也是主人愛不釋手,經常把玩所致。 對于林悅知的喜愛,他始料未及。 他試過抹煞她的存在。在北方的日子,他埋頭苦讀,讓自己忙的腳步起飛。可愈是辛苦,愈是思念的潰不成軍。 或許,世間的所有愛人,皆是這般。 初時一眼,已然終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