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第三十一章左將天狼
「阿禾!阿禾!」 一日,果子李興沖沖跑來馬車找她,低嚷道:「你猜我瞧見誰了?」 金軒王刑岳接了加急軍情,卻不大在意這敗仗。這趟帶回了無垠,說是敗,其實大有斬獲。 他按刑心允無垠的條件,宣了詔令,封將左天狼,與右孤矢九旒同列。 營里早傳遍了消息,金軒封了新將軍。果子李同九旒那隨侍兵官,搬了些東西到九旈帳里,各級將士聚首,正好讓他瞧見了那天狼將軍。 天狼撇見了他,沒有作聲,眼睛眨也沒眨一下。 他瞧愣了眼,頭腦卻轉得快,夏怡禾都能見著了,若那天狼將軍是無垠,也不會太稀奇。無垠裝作不認識他,或是情勢所逼。 「無垠…。」怎…怎么可能,她有些不可置信。聽果子李說這天狼將軍,因山門一戰(zhàn)襲殺了青川莫洹君封將,果子李不清楚無垠身世,她卻清楚,他若殺了莫洹…怎會…怎么還會是無垠。 「那天狼將軍…,不識得我,和無垠生得一個樣,又有些不同…,等等他要巡后勤,不如你親自瞧瞧。」果子李本還幾分肯定那人是無垠,見了夏怡禾神色,忽然想這兩人,前景堪慮,不想叫她心傷,話又說得模模糊糊起來。 「我…我不是不能離開這馬車。」聽得那天狼將軍要巡后勤,她既忐忑,又開始懷了那么一點期待,他知道她在這營里么…?或許其中有什么曲折,有諸多不得已。 果子李見她那顆心盼著,這無垠什么心思,他自然也不懂。「你就這么挨著門邊瞧一眼,沒人看見你的。」他也只好這么說道。 夏怡禾與果子李在馬車里等了一陣,果然見九旒與邢心領著那天狼來視察輜重,會見后勤軍官。 車門開了一些,她惴惴不安,搭在門邊向外瞧。 一見了人,她心頭顫了一下,楞了眼。 她從沒見過他這般打扮,銀云冠框束著嚴整發(fā)髻,藏色衣衫齊整,顯得凜然威武。那張俊臉,那雙黑瞳,似他們初見時那般淡漠。他瞧上去,比起從前一身粗布衫,尊高不少,以至于顯得有些陌生,但…又好像…真是他。她幾乎要奔上去,喚住他好瞧得清楚。 但,她又不敢。九旒說了,不準她見任何人。何況他身邊那些人,九旒,何其不善,而那沒見過的女將,聽果子李說,亦是位惹不起的金軒公主,她自然不敢胡來。 她有些著急,心有靈犀似的,他淡淡眼光朝馬車掃來,竟這么與她交會了一眼。 她心頭一跳,他看見她了…。 那眼光轉來,又轉開,半點不改神色,卻好似…不識得她。她有些明白果子李的話,那眼里除了不識得,還有從前沒有的、隱隱的冷與狠。 而一旁那金軒公主,媚眼含笑,同無垠說起話來,親昵妖嬈。無垠聽著她說話,淡淡回遞了一笑。 夏怡禾突突跳著的心,沉沉一擰,過于激動的心思惶惶轉了起來,他在敵營,自有苦衷,但,都封了將,這敵營還是不是敵營…。他見了她,眼里一絲驚訝、一點波瀾也沒有。是不是他早知道她在這營里,卻怪她,成了九旒的人,或是他嫌棄如今的她,骯臟不潔。想著果子里那含糊的話,或是他…,其實不是無垠。 那天狼將軍指了指遠處,往馬車反方向邁步,似對那頭的盾甲有些疑問。刑心跟了上,淺淺一笑,伸手正了正他頭冠。 或是或是,她千萬或是,看著那兩人,不敢想得太明白。 她的無垠,曾在舟子上,向她說了叁次,絕不負她。 視線有些模糊,她看不太清他漸遠去的身影。 遠去也好…,遠去也好,她寧可讓自己相信,那不是她的無垠。 恍恍伸手一扶,搭在向外開的門上,夏怡禾往前一跌,險要摔出車外。果子李一驚,急忙將她扯了回來。 「誰。」刑心聽見聲響回頭,眼光朝馬車掃了來。 果子李一把將夏怡禾推進里邊,望了望,拖了捆長刀急出了馬車。 「都下了戰(zhàn)場,有必要這般緊張?不過讓人拿些東西。」九旈望了一眼馬車,見了果子李,淡淡道了句。 他揚聲向果子李道:「不是要你將劍送到我?guī)だ飦砻矗磕ゲ涫裁础!?/br> 果子李急急趨前,跪稟道:「屬下屬下…檢查了叁柄刀,還沒找著您說的那支…那支鑲綠石的彎刀。」 「鑲紅石。」九旒煩別過了眼,這兩人行事不謹慎些,搞得他還得配合演這戲,還好這頭狐貍,早也讓他斂了仙氣,否則豈不讓刑心逮個正著。 「是是是,紅石。怪不得屬下找不著。」他說著,又忍不住暗瞧了那天狼將軍幾眼。 無垠淡淡望著果子李,什么話也沒說。 刑心冷笑一聲:「這等傭兵,你留著用?孤矢,我越來越摸不透你了。」 「我怎么用兵,你管不著。」九旒望了望刑心,另起了話頭:「倒是一早來令,你父親要我們回城?」 「仗也打完了,自該回頭示誠還愿。」聽九旒一問,刑心淡淡答了句。 「示誠還愿。」九旒聽了一笑:「這般急著下詔,我看是你惹毛了青川,要我回幽河擋擋海防。」 「你再這般不恭不敬,當心哪日讓我父君斬了。」見他那神色不著不緊,輕佻不羈,刑心不悅地冷道了聲。雖然他說的也不錯,銀爻沒咬著南海那兩尊太子公主,就這么讓他們回了南海仙界,鮫靈那頭,想來有些麻煩。 讓這事絆住了心思,刑心也無暇再管那小兵。 「那也得等你父君能再找著一個似我這般能打能殺、隨他遣調的大將。」九旒不怎么在乎的笑了笑,又道:「我點點兵,幾日便跟上,公主不妨先回宮。」 這凡人,氣焰囂張得狠。刑心瞪了他一眼,令了無垠跟上,撇下了九旒。 見刑心走遠,九旒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果子李,道:「公主啟程,人便送來我?guī)だ铩C靼祝俊?/br> 「明白。」果子李低著頭,顫顫應了聲。 當晚無月,夜色黑沉,九旒走在回帳的路上。樹上一人輕功卓越,點踏枝椏,悄然無聲。 他緩了腳步,淡淡揚聲道:「封了將,還這般偷偷摸摸,以為神不知鬼不覺么?」 人影聞聲,翻落在九旈跟前。 「天狼將軍。」九旒銳眼一抬,直盯上無垠。 「放了她。」無垠冷道。 九旒瞧了一眼他那冷如玄冰的神色,笑道:「最好別讓那頭虎知道,你還這般掛念著人,否則,誰也保不住她。」看來早上,倒讓他瞧見了夏怡禾。 「放了她。」無垠靜靜重復道了句。他不愿心頭起太多波瀾,以免真讓刑心發(fā)現(xiàn)了。 「天狼,守不了的人,圓不了的情,不如,忘了。」 他忘不了她,也不愿忘了她。他不知道這般清淡的同九旒分說,能起什么作用,不能大動心神,也不能同他大打一場。但這人不人鬼不鬼的九旒,并不愛夏怡禾,卻還這么將她藏在營里,顯然背地里別有所圖。但他就要同刑心啟程回幽河,此去一別,再不能幫她。 九旈見無垠答不上話,冷聲一笑,撇下了他,靜走入了林。 他想為她做點什么,卻做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