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之前偷偷的, 而現在,她想光明正大。. 邪見被修羅輕狂的話語驚掉下巴。 啊,這…… 好吧, 即使殺生丸少爺不介意,可如此巨大的體型,僅憑那一把小小梳子, 得梳到何年何月啊? 邪見嘆了口氣,真情實感為她感到為難。 白色巨犬垂下視線,陽光下, 她手中的玉梳閃著耀眼的光澤。 殺生丸紅色的眼瞳微微瞇起,眼底清晰映出修羅興高采烈的模樣。她似乎不知道恐懼, 白皙的臉上滿是一如既往的孺慕依戀, 甚至,膽子都大了許多。 “我手法很好,絕對不會弄疼您噠!”她信心滿滿地承諾。 殺生丸低下腦袋,認真打量她, 即使被自己巨大而猙獰的腦袋當頭俯視, 她也還是一副不得到同意不會善罷甘休的執著模樣。 殺生丸心中隱隱有些微妙。她明明這樣弱小, 也不知道哪里來得勇氣, 竟敢這樣毫無懼色地在面對他。 要知道,貿然靠近顯出原型的他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忠誠如邪見,也會本能畏懼自己現在的模樣。 所以—— 她就是傻吧。 殺生丸心底嘆息一聲。 到底是繼承了人類血脈的半妖,腦袋看起來就不是很靈光的樣子。對她要求太高,不僅是為難她,更是為難他自己。 這樣想著, 白色巨犬不再跟她計較, 抖抖身體皮毛, 柔亮的長毛在空中劃出美麗的弧度。他剛剛俯身臥好,就見修羅眼前一亮,登登跑上前,直接撲到他柔軟的皮毛上,胡亂蹭著,埋頭猛吸,快樂打滾,活像一只憨憨。 很快,白色巨犬身上的毛發被她弄得亂極了。 白色巨犬抖抖長毛,呲著利齒咬住她后衣領,將她拎出來,不等她反應過來,報復性地伸出舌頭舔了她一身口水,惹得她笑聲愈發歡暢。 殺生丸:…… “大家都很高興,好像只有我一個跟傻瓜似的擔心。” 望著他們父女其樂融融的溫馨場面,邪見舌尖忍不住泛酸,他也想靠近,可小妖怪的本能卻畏懼著大妖怪的妖氣,而且沒有殺生丸少爺允許,他也根本不敢貿然上前。這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讓邪見又是難過,又是悲傷。 “嚶嚶嚶,我也想摸摸這種狀態的殺生丸少爺啊。他的皮毛看起來就光澤油亮,很好順滑的樣子。怪不得修羅大人一直牽腸掛肚,哪怕是我,也想大逆不道地伸手去摸。”邪見眼饞極了,嘴里咬著手絹,不甘心地幾乎要流出淚來。 玩鬧暫歇,修羅終于想起自己的正事。 她趴在白色巨犬的前腿上,探出頭,特意咳嗽一聲,清清嗓子,對著快要陷入自閉的邪見喊道:“邪見大人,幫我去柩籠里重新那一個空的包裹出來吧。我現在走不開。” “哦,好的。”邪見馬上答應。 只是,等他捧著素綾包裹正準備送給修羅,目光不由落在那只側躺地上,閉目養神的白色巨犬身上時,本能心生畏懼,躊躇不已,不敢靠近。 修羅手中已經積攢了滿滿一大把細絨毛,扭頭就看見邪見一副趑趄不前的樣子,不由笑出聲:“邪見大人,你這是怎么了?趕緊過來呀。” “沒有殺生丸少爺的允許,我不敢……”邪見猶豫道。 “為什么?你不是早已經下定決心要追隨父親大人了嗎?怎么現在卻不敢過來了?難道是在害怕這個樣子的父親大人嗎?”修羅問。 邪見搖搖頭,一副“我很有自知之明”的表情:“當然不是。不管殺生丸少爺是什么模樣,我只會覺得敬畏崇拜,不會害怕到走不動路。只是,同樣的事情,您做是彩衣娛親,而我就是無狀冒犯了。您是他的女兒,可我只是個隨從而已。” 邪見心底忍不住泛酸。 “哈哈,你是故意說傻話逗樂嗎?”修羅笑得樂不可支,連連對他招手,“父親大人這么溫柔,怎么會跟我們計較?快過來吧,別胡思亂想了。如果非要父親大人請你你才肯來,那才是真的失禮呀。” “對哦。”邪見立時茅塞頓開,恍然大悟。 殺生丸少爺是那么沉默寡言的大妖怪,他怎么會關心旁人靠不靠近這種小事? 非要得到允許才靠近,是他鉆了牛角尖。 念及此,邪見叭叭跑上前,將包裹遞給修羅:“我也來幫您吧。” “這可是太好了!”修羅笑道。 二人有說有笑,梳毛的梳毛,整理的整理,絲毫不覺得無聊疲憊。 白色巨犬耳朵動了動,復又緩緩睡去。 **** 妖怪的墳墓建在無法直接到達的異界,而使用黑珍珠打開通道,則是過去的途徑之一。 只是,不曾想這條通道另一頭的出口在天上。 修羅原本亦步亦趨跟在殺生丸身旁,不成想下一秒一腳踏空,只覺眼前世界翻轉,下一息,整個人宛若斷了線的風箏,直直墜落下去,連聲驚呼都沒來得及發出。 “啊——” 同樣毫無防備的邪見在墜落之際發出凄厲叫聲。 就在他即將達成開門殺之際,這片天空中飛翔的奇怪骨鳥及時趕到,將他穩穩接住。 而修羅在此之前就被凌空而來的一條毛絨絨尾巴捆住腰部,及時拽起。 “……好險。”修羅抹去額上冷汗,心臟還在砰砰直跳。 她一臉后怕地朝下方看去,白色霧氣繚繞間,如筍林立的石林密密麻麻遍布整個地面,即使她是半妖,摔上去恐怕也落不得好。 而隨著視線抬起,霧氣繚繞的崇山之間,一座身披盔甲的巨大骸骨分外惹眼。 “好大啊。”修羅不由感慨。 “父親……”殺生丸輕聲低喃。 他停在半空中,目光落在不遠處那座大山般偉岸的骸骨上,金瞳中閃爍著懷念的神采。 修羅剎那間愣住,順著他視線看去,心神一陣震顫:“原來……這就是父親嗎?” 修羅定定注視著不遠處的妖骸,唇瓣不由抿緊,手指也攥緊腰上的柔軟尾巴。 ——死去的,就連尸骸都已經化山的父親? 憤怒、惶恐、抗拒、悲傷…… 一時間,無數的滋味涌上心頭,修羅難過的閉上眼。 明明知道他早已經死去,明明心里是怨著他的,可此時此刻,真切見到他尸骨,一股難以言說的悲傷還是將她的內心防線沖得七零八落。 修羅用力咽下涌上喉頭的澀意,更用力地攥住腰上柔軟溫暖的尾巴,本能渴求從殺生丸那里汲取力量。 “啊,這就是老爺的骸骨嗎?真是令人無比震撼景象啊……” 不同于殺生丸的懷念、修羅的掙扎,邪見完全被眼前巨大的骸骨攝住心神,他伏在骨鳥背上,亮晶晶的眼睛里閃著崇敬的光,沒留心手中擒著骨鳥脖頸的力道一松,立刻被重獲自由的骨鳥振翅帶走。 邪見驚呼一聲,眼見自己離殺生丸少爺越來越遠,心中一急,拽住骨鳥的脖頸愈發用力。而骨鳥也是有脾氣的,脖子被捏地不舒服,就上下翻騰,一心想將不識好鳥心的壞蛋從身上抖下去。 被帶著一會兒上天,一會兒入地,時不時來個空中轉體三百六十五度,讓邪見害怕地兩眼發指,恐懼之下,手指不由更用力拽著骨鳥的脖子,將它捏得“嘎嘎”直叫。 殺生丸與父親久別重逢,御風佇立,異界的風吹拂著他銀白的發絲,衣袂翩躚,貴公子矜貴優雅的臉上罕見流露出怔忡的神情,金瞳沉沉,心中更是思緒萬千。 腰上毛絨絨的尾巴將修羅溫柔勾起,發顫的手指感受著指下皮毛的暖意,她逐漸也有了面對的勇氣。 ——沉浸在過去的情緒中無法自拔,不是她應該做的事情。 “我已經有了更重要的、可以信賴依戀的父親大人。” 修羅重新睜開眼,這次她已經有了面對妖骸的勇氣,“您與我之間,也許本就沒有親子緣分,之前是我太貪婪了,我不應該自己弱小去怨恨您。” 比起從未見過就已經去世的父親,當然是一直陪在她身邊,默默保護她的父親大人更重要、更不能失去。 幾個呼吸間,修羅就將沉疴般滯悶的心緒平復。 殺生丸心神既定,身形輕盈向妖骸飛去。 “啊,殺生丸少爺,您等等小的!”邪見哀嚎一聲,趕緊扭著骨鳥飛追上。 他們三個從妖骸頭部進入骸骨深處。 凌空好久的修羅被殺生丸輕輕放下,腳踩實地的感覺讓她不自覺松了口氣,好奇地張望起來。 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在偌大的骨質腹腔,滿地皆是人類與妖怪的骨頭,而在巨大脊骨處,則擺放著一座不知何時擺放擺放于此的金制蓮花神龕。 神龕中央的祭臺上,直直插著一把銹跡斑斑的牙劍。 “哇哦,這就是用老爺犬牙打造的寶刀鐵碎牙嗎?真是威風凜凜啊!”邪見小短腿叭叭跑上前,趴在神龕上,一臉驚嘆與敬畏。 睜著眼說瞎話,不外如是。 修羅望著那個仿佛一碰就要碎裂的刀子,真不知道邪見是從哪里看出它威風凜凜的。 她瞅了瞅那把怎么看怎么不順眼的牙劍,隨即望向身后的殺生丸,欲言又止:“父親大人,這真的是鐵碎牙嗎?大家都說它有著輕輕一揮就能斬殺上百妖怪的強大力量,可我怎么瞧著,它已經被銹蝕的快要不能用了啊。您快看,這種滿是裂紋的劍身,我總感覺一碰就要碎掉了。” 說著,她緊皺眉頭,指腹湊到刀刃處劃拉一下。 “小心!”邪見驚呼。 然而,鮮血飛濺的場面并沒有出現。 修羅將油皮都沒破的手指伸出來,點漆眸中的嫌棄愈發明顯:“根本沒有用!就連人類脆弱的皮囊都割不開,我很懷疑,這把牙劍因為長期沒有保養,已經不能用了。” “這怎么可能呢?” 邪見拉過她的手指左右細瞧,確實一點傷痕都沒留下,百思不得其解,“這可是用老爺的牙齒打造的絕無僅有的妖刀啊,又不是人類的刀子,怎么可能因為沒有保養就不能用了?不可能不可能……肯定有哪里不對!” “……難道是被刀刀齋他們偷偷換走了?”修羅想了一個可能。 邪見先是一愣,隨即暴怒:“好呀,我就說他們怎么這么輕易將鐵碎牙的所在地告訴我們,原來是早早就將牙劍替換掉了嗎?” 邪見越想越有可能,整個人出離了憤怒,兇巴巴道,“那些可惡的家伙,竟然敢戲弄我們!等出去了,我一定要把他們燒成灰燼!” 殺生丸緩步上前,銀白色的長發隨著他步伐搖曳:“與他們無關。你們現在看到的這個狀態,并不是鐵碎牙真正的樣子。” “噯?” “它還有真正的樣子?” 邪見修羅一臉求知欲地瞅著他。 殺生丸來到神龕前,抬手握上劍柄,修長的手指合攏,微微用力,掌心與牙劍接觸的地方,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甫一接觸,就宛如墜了冷水的滾油,立刻火花四濺。 殺生丸眉心一皺,握劍的右手攤開,那里已然出現被力量反噬灼傷的痕跡。 “啊——怎、怎么回事?為什么會拔不出來?”邪見驚駭不已。 “您受傷了!”修羅焦急圍上來。 “真是用心良苦啊,竟然還設下結界……看來父親早就知道我不會善罷甘休,所以才會設下這種拒絕妖怪的結界。”殺生丸似是感慨地說著,神情冷了下來。 “竟然有結界?”邪見愕然。 修羅也愣住。 殺生丸沒有回答,回憶起與父親的最后一次見面,他斂目低低笑出聲,金瞳中逐漸凝結出萬年不化的冰寒:“看來父親是真的很喜歡那個人類女子,不然也不會這么防備我。這種真摯的感情,可真是讓我嘆為觀止。因為我沒有從血脈中繼承那份對人類的慈悲,就理所當然地被摒棄在人選之外……” 甚至,連借用的機會都不給我。 邪見腦中靈光一現,憤然跳腳:“啊,我就說刀刀齋他們怎么如此順利就把地址告訴我們,原來鐵碎牙上已經布下了結界!可惡啊,他們是不是早就知道這個結果了?” 聞言,殺生丸唇角兀得綻放處冰花一般清冷妖冶的笑意,他低下頭,目光落在自己被灼傷的手心,用近乎自嘲語氣說道:“真是難看啊,我竟然被他們糊弄于股掌之間。看來父親他即使淪為這具骸骨,對人類的憐憫,對人類女子的思念,那種發自內心的喜愛也從沒有絲毫減退。這種感情我是無法理解的,不過,我絕對不會重蹈覆轍就是。不管是人類也好,半妖也好……” “父、父親大人!” 修羅從怔忡中回過神,大叫著撲過來,慌張地打斷了他的未盡之言。 殺生丸金瞳微微瞇起,落在她身上。 黑發、黑眸。 是失去妖力,重新變作人類的修羅。 殺生丸唇角垂下不愉的痕跡,她似乎很害怕,可如果害怕的話,不是更應該躲到一邊嗎? 這種時候,但凡她有一點自知之明,就應該跟邪見學著,好好躲在一旁縮小存在感,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跳出來,用她的身份、她的模樣,來挑戰他的忍耐底限。 他的眼神是修羅從未見過的銳利與不善,身處于這種視線籠罩下,修羅不由自主打了寒顫,他過于犀利的目光直直刺入她眼底,仿佛要將她看穿,修羅心生惶恐,仿佛有張無形大手徑直扼住她脖頸,令她無法呼吸。 可即使如此,修羅還是執著攥緊他下袴,手指害怕顫抖也不松開,唯恐自己一怯懦,殺生丸就會從她眼前消失。 那張以為恐懼而失去血色,如雪蒼白的小臉倔強揚起,點漆的眸子噙著顫抖的霧氣。 修羅眨也不眨落注視著殺生丸,聲音急切:“您不要這樣難過,父親大人。” 她身體不停哆嗦:“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以“為你好”之名,辦錯事的長輩。他們非常擅長用冠冕堂皇的話,來掩蓋自己的真實目的,將自私與偏愛包裹在大義之下。就連刀刀齋也會因為鐵碎牙而感到內疚,說明他們都知道這個決定是不公平的。所以,鐵碎牙拒絕您,并不是您有問題,而是它本來的主人有問題。” “不患寡而患不均,這么簡單樸素的道理,長輩沒道理不懂。只是,他有意不去想。您尊敬他、仰慕他,可他卻以您是完全的大妖怪為借口,理所當然認為不需要對您多加關注,理所當然的忽視您的愿望,理所當然要求您克制。他拿捏您的心情,所憑借的不過是您愛他罷了。” “他是長輩、是強大的大妖怪,自我慣了,根本不會設身處地為旁人思考,他只知道鐵碎牙是個好刀子,卻不會想旁人是不是真的需要。任性地根本不給旁人開口的機會,就恣意做著自己想做的事情,完全不顧忌別人心情。” “他有問過孩子想要嗎?沒有!他只是想到就去做了。可死物永遠是死物,如果他真的疼愛孩子,比起鐵碎牙,不是活著的陪伴更重要嗎?父親大人,我……如果是我的話,我只會選擇選擇您,鐵碎牙也好,天生牙也罷,都沒有您重要!” 修羅慌忙攥緊他的手,眼中含著淚水,哽咽得語無倫次:“父親大人,求您了,不要因為它討厭我。那不過是一道結界而已,它怎么設上去的,我們就怎么解開好了。妖怪不行,我們去找人類中陰陽師、巫女……我們有著漫長的壽歲,遲早會有人能解開這道結界!” “既然這遺言只會攪得我們心生怨懟,我們不要遵守就好了。” 修羅仰著頭,攥住他的手不停顫抖,大顆大顆淚水從腮邊guntang,留著觸目驚心的淚痕,“所以、所以您不要生氣了,也不要討厭我,好不好?” 同時,殺生丸也在定定打量她,神情冷漠,像是第一次見到她時那般認真。 他不是會被情緒帶偏的妖怪,即使因為父親的決定而生出近乎遷怒的心情,卻不會讓怒氣蒙蔽自己的眼睛。 她……有點不對勁。 如此驚弓之鳥,可不像只是單純擔憂自己生氣的樣子。 ※※※※※※※※※※※※※※※※※※※※ 今天會雙更,希望得到大家的支持,在此謝先過大家了qrz 非常感謝為我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水手的玫瑰星° 15瓶;阿爾奇奇 1瓶; 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