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北1
薛眠頓時傻了眼。 他沒料到費南渡會突然來這么一句。 這么毫無預警的單刀直入,一刀一刀當面解剖自己內心,不給一點迂回掩飾的空間,大喇喇把別人的喜歡或愛掛在嘴邊——簡直是過分! 簡直是先斬后奏的逼問! 薛眠窘得滿臉赤紅,來不及思考措辭,張口就是一句:“你胡說!” 費南渡嘴角含笑,兩臂一攏,將人帶進懷里整個兒圈住,道:“我胡說什么?” “你——” 沒什么比得上被人當面逼問自己還愛不愛他更來得難堪了,而這難堪洶涌襲來,已經蓋過了薛眠對自己眼下這一副半裸模樣的擔心,思緒慌亂間,他一心只想著該怎么解釋前文,暫時顧不上那么多,憋得面紅耳赤頭皮發漲,好半天才氣洶洶的吐出一句:“你、你別自作多情了!” 挺有分量的一句話,愣是說出了一種軟糯嬌嗔的語氣來。 費南渡不怒反笑,看著薛眠那張羞憤難當的臉,突然靠過去,在對方想要別過臉躲開的一瞬間傾身吻了上去——薛眠頓時嚇得驚慌掙扎,卻不防對方的舌一下探入口腔,攫取著某種渴望已久的溫暖與濕潤,以及被時間壓得早已變了形的深重思念。 他力氣太大了,手掌心貼在腰窩上,薛眠被吻得幾乎有了痛感,呼吸也漸漸失去了原有的頻率。他急促喘息著,根本來不及掙扎,可面前這人一邊吻著居然一邊還有空說話—— “一個人在外邊等這么多天,圖什么?” 這話可不是薛眠愛聽的,什么叫“圖什么”?我能圖什么,我能圖你什么? 薛眠頓時來火,手握成拳去捶面前那片寬厚的胸膛:“你少胡說八道了,我能圖什么?你有什么好給我圖的!” “有的。” 舌尖劃過對方的唇,費南渡笑笑,突然松開鉗固在薛眠腰間的手,來到自己衣領口,指尖一挑,衣帶應聲落下,大片蜜色的光潔胸膛毫無保留的袒露在薛眠眼前。 “有的。”費南渡又重復了一遍。 他牽住薛眠兩只手,帶它們貼到自己胸口上,目光從鼻梁上方透明的鏡片中穿過,專心翼翼的看著他:“你可以有所圖。因為……我一直在這里。” 掌下是一顆跳動有力的心臟,撲通,撲通,撲通……躍動的聲音穿透皮膚直擊全身,同時一股奇怪的電流隨著心跳抵達心窩深處。薛眠只覺原本因緊張而狂跳不止的心律被那陣電流包裹,裹挾著慢慢降下了速度,最后神奇的和對方的心跳躍上同一頻率。兩顆心以一個無比沉緩的速度一下、一下、一下,一起跳了起來。 “我在你心里,薛眠。”費南渡看著他。 已經分辨不清胸口翻涌的是什么情緒,薛眠一眨不眨的看著眼前人——四周的空氣是濕暖的,淡藍色的電視燈光忽明忽暗,他們面對而坐,幾乎肌膚相貼不留罅隙。他們互相袒裎著最原始的模樣擺在對方眼前,費南渡說的每個字都刺進了他心里,化成一只無形的手,在原本平靜的心湖上攪出一圈圈漣漪,最后那些漣漪化成巨波,化為驚濤駭浪,“嘩——”的一聲兜頭襲來,洶涌的浪花將他徹底淹沒。 像被人當面戳破了一個一直藏得很好的秘密一樣,薛眠幾乎是憤怒的瞪著對方。他被這些言語激怒了,一種從沒有過的感覺,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泄,搭在對方肩上的手不自覺漸漸收攏成拳,緊到幾乎能聽到指節擰動的聲音。 費南渡不動如鐘,就這么安靜的看著他,好像那雙眼睛能將一切看穿。 “叭”的一聲響,薛眠關掉電視遙控,室內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然后他們吻到了一起。 像一頭蓄勢待發并終于得償所愿的狼,薛眠撕咬著,雙手捧起那張黑暗中近在咫尺的臉,發狠一般的吻上去,咬下去,鐵了心的要嘗到血的味道。 流動在對方身體里的血,是此刻能壓下那顆悸動燥熱的心的唯一解藥。 他們悶聲不響地做著接吻,然后啃噬、撕扯,卻互相一言不發。兩件掛在腰間的睡衣已不知被扔到了哪個角落,室溫原本不高,雖然打著暖氣,但還沒到肌膚隔空觸碰不覺得冷的地步。可這會兒,整個大廳里冥冥中似有一團無形的火在熊熊炙烤著,直烤得兩人渾身guntang、熱汗直流,觸手的每一寸皮膚都被指尖的火給點燃了。 如極深海底般的無盡黑暗里,費南渡突然停下動作,面色沉然,說了一句:“你還愛我。” 薛眠頓時愣在原地。 幾秒后,便像沒聽到一樣的用力撞了上去。他沒回話,只是重新咬住費南渡的唇,試圖以毫無章法的舌頭撬開對方齒關,異常著急的想要進入。 費南渡卻不許。 他抿著唇,任由薛眠混亂的吻著。對方喘息的熱流就噴薄在自己鼻前,又熱又燙,急不可耐的樣子像極了溜進廚房想偷吃的小孩。 費南渡捏住薛眠的下巴將他往后退了退,摘下眼鏡,用除眼睛之外的所有感官感受著對方的存在,問:“你還想怎么逃避?” 一股異常濃烈的抵觸情緒油然而生,薛眠哼哧哼哧喘著氣,胸膛隨之起伏不定。他只是被捏住了下巴,手還是自由的,于是沉默著,不由分說的又把自己湊了上去,兩手貼在對方臉頰上,帶著力把費南渡往他這邊扯過來,同時自己也湊上去,嘴巴不偏不倚的找到那雙唇,再度印上了自己的吻。 就像茫茫的大草原上兩頭角力的虎或鹿,他們沒有一方打算認輸,都想憑著一己之力把控戰場走向。 但顯然力道上,薛眠是吃虧的。 但他勝在不按章法、不走套路、毫無目標——不,他有目標,此刻他唯一的目標就是以不說話的方式將對方打敗,他要吻到他,他要在他口腔里品嘗到血的味道。他要征服,他要占有,甚至不如來一場兩人間徹底的毀滅。 就在薛眠終于如愿以償重新吻到那個人時,突然,腦中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從跨坐的姿勢被狠狠翻了個身,后背著地的壓到了沙發上。接著一道龐大人影覆下,他被頂著擠在了沙發和一片帶有溫度的胸膛間。 費南渡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聲音沉緩,一字一字,問:“你想要什么?” 雖然比任何人都想得到他,但費南渡清楚,此刻的薛眠是擰著勁的,是不肯直面內心的。就像催眠一樣,他在自我隔離著他自己的真實想法,所以做出的一切都那么失常。因為薛眠已經不帶理智了,事后很可能會死不承認,就當一夜春宵,醒來了無痕。 他絕不答應。 一手撐在沙發上,另一手扶住薛眠脖頸,費南渡一語不發,垂眸看著他。其實客廳說黑也沒那么黑,窗外涼淡如水的月色依稀透入,房間里隱隱約約罩著一層紗一樣的薄色光暈。 落入下風的體位讓薛眠暫時沒辦法再蠻干,他夠不著對方,只能乖乖的在黑暗里沉默,瞪著眼睛,鼻子里仍在喘氣,像一頭負著氣的受傷野獸。 “你想要我。”費南渡言簡意賅,覆在對方脖頸上的手似乎緊了緊。 薛眠沒覺得脖子被卡得難受,只是心里有點難受。他太討厭對方在這個時候還在這些問題上糾纏不休了。 可回頭再想,真正讓自己討厭怨恨的……是對方嗎? 難道不該是那個只知一味逃避躲閃、遮遮掩掩扭捏作態的自己嗎? 一番牽拉拽扯中,費南渡似乎聽到了一個聲音。 很小聲,吶如蚊蠅,像刻意壓低的羞恥懼怕。 “什么?”費南渡低下頭,靠過去。 然后他就感覺到了薛眠無可抑制的顫抖,幅度很小,周身皮膚明顯在哆嗦,但絕不是凍的——他正摟著他,像個熱源一樣向他傳遞著自己的溫度,他不該覺得冷。 “什么?”費南渡貼到薛眠耳邊,吐字清晰的又問了一遍。 這回他終于聽到了一個聲音。 一個只比方才稍微清楚一點點的聲音,可能是回答,也可能其它。 費南渡必須弄清它。 于是他直起身,重新恢復成居高臨下的姿勢。薛眠躺在沙發上,費南渡半跪在他兩tui間,拉過一只手,帶著它慢慢向前,貼上了自己的胸口。 問:“你要什么?” 明顯感覺到xiong口上的那只手在發抖,它掙扎抗拒,卻沒躲開,只是被拿捏在原地,不進,也沒有退。 就這么互相僵持了不知道幾分鐘,室內一片死寂,期間費南渡什么也沒聽到——但好像又明明聽到了一個聲音。 那聲音不靠耳朵捕獲,是一種被死死壓制被來回拉扯,最后終于沖破禁錮、蓄勢以發的聲音。 很響。 轟的一聲。 接著費南渡就被一股蠻橫的巨大力氣推倒,與此同時,一雙帶著恨意的唇跌跌撞撞覆了上來。有個清晰的、壓抑的、咬牙切齒的聲音在他耳邊驟然響起—— “我要你!” ※※※※※※※※※※※※※※※※※※※※ 還有十五章。 下周不知道哪天見,暫定周三晚上啦。 新文終于解鎖成功,《三流異類》,點擊作者詳情頁面即可找到~ ——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