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7
三名律師最先出來,幾人站在警局門口像是在聊什么,臉上全都展著不加掩飾的笑,看上去表情放松,比起昨天神色凝重的樣子竟好了不少。 心中大鼓累累作響,一聲聲噗通著捶上心房。薛眠不自覺的站直了身體,目光自律師身上移開,轉向兩扇已經打開的鐵門,幾乎是不眨一下眼睛的緊緊盯著。 然后他就聽到了有人說話的聲音。 姜蒙從門內跨出,薛眠心口跟著一跳,還沒來得及辨認來人是不是她,另一道緊隨其后的人影已經從一片行道樹遮住的陰影里走了出來——那人步履從容,神態冷靜,仿佛他出入的并不是關了自己三天的警察局,而是某個再平常不過的商務晚宴。 原本奔跑著的腳步不覺變慢,越走越慢,最后停在了半路上。 姜蒙最先發現薛眠,微笑著朝他點了下頭。然后一道目光經她提醒,轉過臉,兩方隔著十米不到的距離,不移不偏的看了過來。 也許只有幾秒鐘,也或許足有幾分鐘。他們就站在空蕩蕩的警局門口偌大的平地上,毫無回避的對視著,凝望著,誰都沒有說話。 費南渡先走過來,在距離兩步遠的地方停住腳步。他神情專注,看著薛眠,嘴角邊似帶著一點淡淡的笑:“他們說你等了我三天。” “……” 薛眠頓時緘默住,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原本鎮定自若的目光也開始閃躲起來,像是尷尬,又有點兒難堪,不自然的往旁邊亂看過去:“就……反正……也沒別的事。” 都聽得出來這是假話,何況姜蒙已經把這兩天的事說了。也許薛眠自己沒留意,但此刻費南渡正認真地看著他,一眼不眨地看著——他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薛眠,頭發微亂,不像往常認真打理過的精神樣子;眼圈深重,眼睛發紅,眼眶里爬滿了一條條細小的血絲,攀附在眼球上煞是醒目;嘴角周圍以及下頜上已經有微微冒頭的青色胡渣了,本不該出現在這樣一張臉上,顯然是沒時間打理自己才造成。 既然“沒什么事”,怎么連剃須梳頭的時間都沒有? 費南渡維持著笑意,點了下頭算作認可了這句理由:“我現在要回家,律師和姜蒙也過去。你要不要一起?” 薛眠當然想一起。 他太想弄清楚這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了。費南渡雖然出來了,但顯然事情還沒了結,后面事態會怎么發展、會發展到哪一步,這些他通通都沒有底,所以他通通都想知道。 可又不得不承認其實自己根本沒那個立場去了解。他一不是云漢人,二與費南渡已經沒有任何多余的關系交集,憑什么想知道就知道?何況這件事并不單是私人層面的牽扯,更關乎一個集團公司的隱辛和秘密,外人又怎么能隨意打聽。 大約是猜出他所思,費南渡見他眉頭皺蹙,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主動邁步過去,將原先那兩步的距離也抹平了。 接著手一伸,直接牽過了薛眠的手,轉身對候在不遠處的姜蒙道:“我坐薛眠的車。” “那我帶律師們先走一步。”姜蒙八風不動,應了一聲。 然后就空留下原地一臉震驚的薛眠。 費南渡看了看他,嘴角一抬,笑道:“該不是車又壞了?” “沒——”薛眠立刻應聲,甚至沒感應到自己的手正被對方牽著,沒什么底氣的道:“我就是想確認你沒……事了。你們是去商量事情的,我不方便在場,就不、不去了吧。” “沒什么不方便,是我請你去的。”費南渡沒再多說,牽著他手直接朝那輛已經停在路邊整整三天的白色奧迪走去。 泉水藍賓利在前帶路,車廂里薛眠一顆腦袋半點不敢偏的目視著前方,手緊緊扣著方向盤。這還是他第一次開車開得這么用力,手下的皮套都要捏出指印了。 “你不想問問我在里面的三天過得怎么樣?”副駕駛上的費南渡突然開口。 薛眠本能的愣了一下,手打著方向拐了個彎道路口才道:“應該……不是很好。” “也沒有太差。”費南渡笑笑:“能住單間。雖然條件一般,但很安靜,不用跟人擠一間房。” 能住單間,應該是姜蒙他們做了不少“工作”才拿到的特殊待遇。薛眠蹙了蹙眉,斟酌著用詞,猶豫了半天才道:“可我聽說……是你自己要求留下配合調查,所以才行拘三天的?好像原本可以申請不拘留。” 費南渡看了一眼窗外夜景,那雙鏡片背后的瞳孔里有道光一閃而過。緩了緩,出聲道:“早晚的事,躲不掉的。” “……躲不掉?”薛眠不免詫異,心里的疑惑更甚了。其實他也是有些忍不住了,沒再拖拉不決,干脆問道:“可能不該是我多問的,但云漢和你真的有違法嗎?” 這么直白的發問當真不像薛眠作風,費南渡卻聞出了一絲情理之中的氣味,扶了下眼鏡,道:“我要是說沒有,你信么?” “當然!” 薛眠答得毫不猶豫,連尾音都翹上去兩分。 “那就相信你相信的。”費南渡伸出一只手,在薛眠扶著方向盤的手背上握了握,旋即又松開收回,仿佛只是想遞去一種叫“安慰”的東西給他。 聽著是一句模棱兩可的話,卻比承諾的分量更重上許多。薛眠忽然間有些迷茫了,他不懂自己怎么就只憑這一句話就打消了三天下來的所有不安、顧慮和擔心,甚至是害怕恐懼。 相信所相信的。 ……所以是該相信你,對嗎? 車子開進別墅區,姜蒙領著三名律師已經等在御嵐九號門口。進了門,姜蒙先去燒水給大家泡茶,費南渡對薛眠道:“盥洗室里有沒開封的剃須刀,有套新的睡衣在書房隔壁的衣帽間。去泡個澡,然后下來一起吃飯。” 本來一直都沒時間顧上自己,這會兒薛眠才反應過來他這幾天都是怎么過的,一時間從頭到腳每一處關節都呼應般的酸疼起來。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有點扎手,硬邦邦的胡渣尤為明顯,得是個什么落魄狼狽樣啊。 “……好。”到底是在意形象不好意思的,薛眠騰的紅了臉,心虛作祟,也不敢再對視了,一個轉身就跑上了樓。 “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但后面的問題也不能小覷。”客廳里眾人圍坐在沙發前,一名律師揉了揉眉頭道。 “撇開其他不談,我倒是更好奇這個躲在背后的‘舉報人’究竟什么來頭。他這樣搞,總要掂量掂量后果能不能承受吧?”另一名律師道。 “三天的問詢下來,其實該跟警方交代的都交代了,利益關系驅動總是有的。”前一個律師頓了頓,抬頭看向對面沙發里的男人:“費總是不是……已經對幕后的人有了猜疑?” 房間里暖氣足,大家都除了外套擺在一邊。費南渡松了領帶,拿過茶幾上的煙盒抽了一根夾在指間,將煙盒又轉過去對向其他三名男士,示意一起。 男人有煙有酒在手,距離便拉近了。費南渡點了煙,咬在唇間深深吸了一口,等煙圈被徐徐吐出,他才隔著一片青灰色的煙霧不疾不徐道:“商場上的爾虞我詐,不值一提。” “但難保對方有一就有二。何況事情還沒了結,警方的調查才剛啟動。”一直沒說話的第三名律師道。 “這件事我們不能掉以輕心,但也不必太過擔心。”最開始的那名律師接話道:“行賄的定義必須夾帶不少特定對象和特定場景,而且對數額也有明確的規定。對方只是拍到云漢有高管出入某國企領導私宅,以及云漢與該國企最近半年有不少業務往來。故事誰都會說,添油加醋的一番天馬行空,想編一個完整的行賄段子并不難。” “但國企和私企不同,國企領導基本都有政府背景,有的甚至是處級、局級干部。”第二名律師似乎不敢茍同,有些不放心的道:“費總在公安局的時候答應了云漢公司接受查賬,雖然查賬范圍做了圈定,只答應查云漢和該國企業務來往的那部分,不過還是應該早做準備,畢竟萬一……” 萬一賬目真有問題,到時候可就不是一個三天的行拘就能收場的了。 “費總,晚餐好了。”姜蒙擺好從飯店訂來的飯菜,走過來道。 “來,諸位先吃飯吧。”費南渡撳滅了煙頭站起身:“既然我能從警局里順利走出來,云漢的背景就是干凈的,諸位也是有能力的。大家有話上桌聊,我們邊吃邊談。” 確實也沒到自亂陣腳自己嚇自己的時候,律師們笑著點了點頭,一起往餐廳去。 薛眠洗完澡下樓的時候正好撞到姜蒙到廚房拿東西,二人相視一笑,姜蒙看了看他,嘆道:“你終于能放下心了。” 聽出她話里內涵,薛眠十分不好意思的咳了一聲:“你要拿什么?我幫你。” “沒事,少了一副餐具,我來吧。” 看姜蒙熟門熟路的找到了碗筷餐盤所在,薛眠一時冒出幾分好奇,閑話般道:“你平時常來這里嗎?” “不算經常,”姜蒙端著餐具出來,突然神秘一笑,道:“不過倒是希望以后你可以常來。” 薛眠詫異的看著她:“……為什么我要經常來?” 姜蒙笑了一下,以眼神指了指餐廳方向:“因為這樣費總會開心。” ※※※※※※※※※※※※※※※※※※※※ 1、更新不穩定的原因小毒君今天就坦白啦——小毒君換工作了,最近忙著熟悉新環境,并且工作量激增,所以真的很抱歉這2個月都沒有好好更文,sorry sorry! 2、真的快完結了(我指草稿箱)哈哈哈~~~ 3、謝謝依然還在的每一位,比心~~~ 4、不加班的話明天繼續更新,時間肯跟也是像今天一樣深夜啦! 5、下一本已經在寫了,不過之前被平臺鎖了,正在申請解鎖,就是不知道何時解鎖(已經申請一周了),不著急啦,慢慢來吧~ 6、夏天到了,又是暴雨的,大家一定照顧自己,不管你在哪兒,天氣如何,都要好好的哦! ——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