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峙5
但其實薛眠還有后面半句話沒說,只是這話不知道為什么,他不敢說給費南渡聽。 明年暑假過完我就要帶著小覓去北京生活了,到時候就算韓風同過來探視,兩地南北相隔,總不比同在一個城市方便。所以他見孩子的次數會變得可控,而小覓……估計也沒什么條件能跟他產生太深厚的感情,所以最后他一定會選擇我這個爸爸的。 薛眠不怕告訴費南渡自己打的這點小壞心思,但他不想讓費南渡知道自己即將離開云州,并且那天已經不會太遠了。 滿打滿算,不到十個月。 很奇怪的一種感覺,明明去留只是他一個人的選擇,而且即便有所顧慮,也該是老崔或陳姨他們更能讓自己產生割舍不下的羈絆感,怎么會是…… “說笑的,別當真。”費南渡適時開口,薛眠從走神中醒來,“啊”了一聲,轉頭去看他。 “沒有感情基礎的血緣關系不一定是最牢固的。相反,日復一日的悉心教養,才會在孩子心里埋下有歸屬感的種子。”費南渡邊說邊看著他,薛眠還是第一次聽見他說這么多話。 費南渡繼續道:“回到剛剛的話題。韓風同的確有了改觀,從你這里要走的錢也并沒扔在賭桌上,那間餐廳快開張了。” “……真的嗎?”薛眠有些驚訝,頭上吊燈的光影暖意融融,照亮了他一雙凈澈的眼睛:“他不是在糊弄人吧,查得準嗎?” 費南渡笑了一下,拿過手機給他發去幾張姜蒙傳來的照片:“店鋪轉讓協議上周簽的,落款是他的簽名。” 薛眠拿起手機打開微信,幾張清晰的照片呈現在眼前。不止有轉讓協議,還有好幾個角度拍攝的餐廳現狀:一塊大紅色的門頭在兩旁小店的襯托下尤顯突出,餐廳內部干凈整潔,幾個穿著統一工作服的員工正在歸置桌椅板凳。結賬臺后面是一柜子的酒水飲料,墻上貼著一張很大的廣告貼,寫著‘開業酬賓,辦會員充值滿送’等字樣,別說,瞧著還挺像那么回事的。 “倒是我小看他了。”薛眠低著頭,一邊縮小放大手中照片,一邊興致勃勃的自言自語:“你不知道,韓風同以前雖然開過公司,但他不是那種靠父輩傳承下來的富二代,創業之前有一技之長傍身,還做過兩年的酒店廚師……反正如果他是真心打算開餐廳,我覺得挺適合。” 費南渡放下手機看了看他,語帶促狹笑意,道:“這么說……在你看來那些繼承型的富二代,其實都是胸無點墨毫無本事的人。” 劃照片的手指不禁一頓,薛眠后知后覺聽出自己話里的歧義,趕緊從屏幕里抬起頭,有點著急的想給他解釋:“我沒這個意思,就是拿他舉個例子,想說他選擇開餐廳符合他的能力條件,算是……算是有自知之明?” “那就是富二代沒有自知之明了。”費南渡見他急著解釋,忽然覺得有趣,故意將臉板起來,看著實在不怎么高興,繼續曲解道:“富二代沒有真才實學的技能,還到處揮霍無度,不過是仗著家里有資本撐腰,其實本人繡花枕頭一個,完全不值一提。你想說的,是這些吧?” 薛眠:“……” 這下誤會可大了。 遠了不說,眼前這位就是個貨真價實的“富二代”。薛眠自覺失言,剛剛那話的確有歧義,不說棍掃一大片,起碼是有影射意味的。雖然在他眼里“富二代”確實不是個多正面的詞,但費南渡絕不是那些不學無術、揮霍放任的其中之一。 薛眠一著急就會臉紅,越紅就越急,連鼻子眉毛都擠到一起了:“不是,我真沒這么想,至少我不是在指代你。你是不是以為我在說你?真的不是,我就是……” 后面的話還沒說完,薛眠感覺自己整個身體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前一拽,在本能反應之下伸手想扶住什么的時候,一雙有力的手臂已經圈了過來,將他整個人圍進了一個帶著噗通心跳的胸膛里。 薛眠:“………………” 腦中倏的爆炸開一枚彩色的□□,霧氣四射,火光沖天。 耳朵蹭的一下火燒火燎,整張臉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盛開一朵朵紅云,渾身上下燙得連頭發絲兒都快冒煙了。薛眠下意識就要去推人,可費南渡摟得十分有水平,既保持了一點適當的距離,又恰好讓他掙脫不開。薛眠急了,樓上小覓雖然睡得熟,但房間并不隔音,只得壓著聲音吼他:“你、你干什么!” “一百句解釋也不如這樣抱一下,”費南渡連耍賴都耍得毫無痕跡,理所應當,坦坦蕩蕩:“剛剛那話有傷到我,但抱一下就能好。你是準備繼續解釋下去,還是就這么一次解決問題。” 薛眠聽完簡直無語了:“……你瘋了嗎?” 他下巴被擱在了對方的肩膀上,有只手正按在他后腦勺上,并沒有使多大力,甚至能感覺那五根手指蜷曲又松開,像在撫摸揉捏一只不聽話的貓。 那晚的宿醉,薛眠確實不記得后來還發生了什么。但實際上,費南渡并非像他說的那樣“你睡著后就走了”。 他是清晨才走的。 在床邊坐了一夜,一夜都沒有困意。床頭點著一盞小小的睡眠燈,燈光柔和,像烘了一只取暖爐,柔軟又暖和。 他就坐在床邊,坐到腿有點發麻了就挪到旁邊的沙發里,目光始終落在那張熟睡的臉上,幾乎沒移開過。 但也只是看著了,沒有更多的舉動,比如明明可以趁著對方熟睡,過去偷一枚晚安吻,像不久前在樓下的沙發上一樣。 那是一個時隔十年的吻。 沒有想象中的轟轟烈烈你死我活,甚至都未必敢想他們之間還會發生一個吻。步調好像更該循序漸進一些,從慢慢開始聯系,經常聯系,再到找機會多見見面,有更多的時間相處。再然后就可以變成關系不錯的朋友,一點點找回從前的感覺,最后如果能牽一次手…… 費南渡低下頭,端詳著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禁啞然失笑。 他沒想到自己對薛眠最大的“期望”居然只是能牽一下他的手。 重新坐回床邊,握住一只從被窩里滑出來的不安分的手。那手掌一如當初的纖細,骨骼勻稱,皮膚暖白。因為太瘦的關系,骨節根根分明,盤桓在手背上的青筋潛藏在皮膚下,像裹纏著往高處生長的柳條小枝。費南渡端詳許久,忍不住用拇指在上面細細描摹,想一點點拓印下來,烙進心里。 而此刻,同樣的夜晚,同樣的兩個人,在同樣的環境下坐在同樣的沙發里。不止是簡簡單單的牽一下手,甚至能在對方意識清醒的狀態下將他摟進懷里,能圈住他,感受他的呼吸就在頸側皮膚邊。感受他在懷里掙扎,但掙扎也是令人喜悅的,這種最真實的觸覺能讓人意識到自己已經不是在做夢。 “你松……松一下,”知道自己體力上不是他的對手,薛眠僵硬著身體,憋著勁用語言反抗:“勒太緊我喘不過氣了。” “不松,”費南渡顯然看穿了他的小心思,語氣柔緩,態度卻毫不動搖:“就這么著吧。” “……”薛眠被噎得翻白眼了。 此刻他坐姿別扭,兩只手交叉著按在對方的胸口上,腦袋靠著費南渡的肩,人則是跨坐在對方身上,雙腿曲起壓住沙發,遠看就像一只被押上了砧板的大鵝。 還是剝了皮的那種。 “……再不松開我可咬人了。”薛眠見對方紋絲不動,決定改變策略,實施威脅打擊法。 “好,咬吧。”費南渡居然認命待宰。 “…………”薛眠徹底無語了。 這人怎么回事? 怎么這么油鹽不進??? 顧不上被人抱著的慌亂,話已經說出口,如果還想贏就不能只是嚇唬,說到必須得做到,不然到后面可就更沒招了。 薛眠將歪著的腦袋一掰正,滴溜圓的一雙眼睛盯著眼前的深色大衣—— 不行。 衣料太厚了,咬不透。 但他是不會放棄的! 咬咬牙,狠狠心,臉將倏的一偏,對著對方唯一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張口就咬了下去—— 一陣尖銳的刺痛從脖頸處傳來,費南渡微微皺了下眉,卻發現這疼痛的背后竟藏著一絲莫名的快意,因為這是比擁抱更加真實的觸覺,沒有什么夢境可以比得過,想要的人就在懷里,他給予你的感覺緊貼皮膚,入骨入髓。 只是這人大約是屬狗的,一口下去竟好像不見血就不松嘴。費南渡一手牢牢圈住薛眠在懷里,另一手扶穩他的后頸,捏貓似的將人脖子往上一提——薛眠一個猛的吃痛,“啊”的一聲就破了功。費南渡趁機將人從頸間拽起,趁其不備,頭一低,不由分說就湊了過去。 吻住了他。 薛眠瞪大了眼睛呆滯了:“…………” 是意識清明的一個吻,再沒有酒精的麻痹。覆在唇上的物什溫熱又柔軟,帶著熱度的氣息在彼此間交換。抵在兩瓣唇間的軟舌好似安撫一般,輕輕貼在齒關前,等著有人為它把門打開。 “重新開始,好不好?”費南渡輕柔的吻著。 薛眠如墜云端,腦中嗡嗡作響不剩半絲清明,只余一片空白的混沌。 “我們重新開始,”兩只寬大的手掌托住薛眠的臉頰,費南渡目光溫柔無匹,在一瞬間化成了一潭春末夏初的泉水,直直望進一雙閃著迷醉星光的眼眸里:“好嗎,小眠?” ※※※※※※※※※※※※※※※※※※※※ 肚肚痛,寫完就睡覺啦!午安同學們么么噠~ 明天見! ——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