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曲3
就在電視上的節目跳廣告的時候,薛眠的手機響了。 不是短信的提示音,而是電話鈴響。 屏幕上的字母“f”今天出奇的亮,一直照進薛眠的眼底。安靜流淌的鈴聲聽起來沒有任何催促的意思,但薛眠卻突然有點著急了。 他清了下嗓子:“你到了?” “嗯,”費南渡在那頭道:“準備好了就下樓吧?!?/br> “好,馬上?!毖γ邟鞌嚯娫挘樕夏婷钣悬c燙,低頭一看時間,剛好7點。 ……這人是掐著秒表打電話??? 薛眠拿上鑰匙出了門,走到樓門口,一眼就看到花壇旁邊停著一輛泉水藍,在路燈下泛著一層柔和的光彩。 站在車外的老周先一步看到薛眠,笑著替他開門:“薛先生,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毖γ唿c頭致意。 上了車,薛眠坐定,就著小區里并不打眼的路燈,看見費南渡仰頭靠在椅背上,雙目閉闔,呼吸綿長,對自己的出現一無所知。像是睡著了。 他身上穿著西褲和襯衫,外套搭在腿上,襯衣上方的扣子解開了兩顆,領結也被扯松一些,與往日西裝筆挺一絲不茍的形象有點相去甚遠。 明明剛剛還打電話讓自己下樓,就幾分鐘的時間,怎么這么快就睡著了。 薛眠皺了下眉,頭轉過去想再看仔細些。費南渡臉上掛著一抹淡淡的疲倦,下午的電話里他說在開會,難不成這是開了一天的會,這會兒才結束? 薛眠不禁疑惑,放低了聲音去問前面的老周:“周師傅,你們是直接從公司過來接我的嗎?” “是啊,”老周從后視鏡里看了一眼后方,老板睡著他是知道的,便跟著壓低了聲音回道:“今天費總事情多,我聽姜助理說一整天都沒休息,一直在開會見客戶,午飯都沒顧得上。這不一結束就吩咐我往您這兒來,路上瞇了一會兒,讓我到地方了叫醒他,給您打完電話就又睡了?!?/br> “……好,”薛眠不知道該說什么:“……謝謝?!?/br> 頓了頓,又轉過臉去看旁座的人。老周后面說了什么他都沒再聽了,只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目光定格在費南渡臉上,忽然發現他睡覺還戴著眼鏡,這樣睡怕是不舒服,便伸手過去,想替他把眼鏡摘下來。 車里開著冷氣,手指觸到的金屬鏡架有點涼。薛眠動作小心,輕手輕腳的把眼鏡從費南渡耳側拿下,可就在這時一只手突然從黑暗里覆上來,壓住了他的動作,薛眠沒來得及撤回的掌心便被順力貼到了一片皮膚上。 薛眠驚了一跳,視線一轉,就見一雙眼睛在柔黃的燈光里慢慢睜開,偏頭向他看來。 “……” 手指還捏在鏡架上,掌心下方細膩溫軟的血rou觸感讓薛眠忽然有些失神,忘了要在第一時間把手抽出來。 鏡片下的眼睛很深,很暗,暗得像一汪潭水,里面古井無波,淡漠且肅然,隱約間氳開一縷極淡極冷的霜氣,像一層薄霧覆蓋在瞳眸上,令目光都變得不真切起來。 四目相對的片刻后,費南渡率先松開薛眠,手搭到額頭上,仰頭閉眼喟嘆了一聲:“剛剛睡著了?!?/br> 薛眠收回手,剛剛被抓包時的緊張感突然神奇的消失了,于是掰直了身體坐回原位,故作鎮定道:“沒事。不過你要是早點說今天會這么忙,可以改天再約的。” 費南渡闔著眼睛繼續閉目養神:“也沒有太忙,都處理完了?!?/br> “我不知道你那會兒在開會,”薛眠想起下午那通電話,語氣里添了點抱歉:“也不知道有沒有打擾你。不過我會注意的,以后發短信可能會比較合適些。” 話一說完才發現哪里不大對——什么叫“以后”發短信可能合適些? 難道他已經潛移默化的認為以后他們會經常保持聯系,并為此給自己找了一條最恰當的聯系方式? 不是這樣的啊…… 但話已經說出口,再找補什么都顯得欲蓋彌彰了。薛眠有些泄氣的悶在座位里,扭過頭去看車窗外飛馳而過的街景。 車廂里很安靜,費南渡依舊閉著眼睛靠在皮座椅里。忽然,他將放在膝蓋上的手伸到一旁,拍了拍薛眠的手,淡聲道:“不是什么太重要的會,你也不必那么嚴肅。以后電話想打就打,顧慮太多容易長皺紋。” 撲哧。 薛眠差點沒繃住笑出聲。 這什么關聯邏輯,顧慮太多跟長不長皺紋有半毛錢關系嗎? 原本還有點尷尬的小場景被這一句話給沖得煙消云散了,薛眠揚了揚眉,心里頓時輕松,可嘴上卻忍不住回擊道:“搞錯了吧?我還沒到三十,離長皺紋還有很長的一段路,您cao心過度了。”您這個年紀的才該想想怎么除紋去皺好好保養才對。 費南渡低聲一笑:“牙尖嘴利,不愧是搞語言的?!?/br> “你別偷換概念,”薛眠扭過頭看了他一眼,嘴上繼續一板一眼的不買賬:“你說的那是說相聲唱快板的,他們才‘搞’語言,我這能一樣么?!?/br> “倒也不影響你斗嘴逞兇。”費南渡一語中的。 薛眠不服,相當不樂意的咕囔了一句:“說不過就說說不過,貼什么標簽啊……” 費南渡聽力不差,一字一句都漏進了耳朵里,倒也不跟他打這言語官司,只說秦笛那餐廳附近剛好有個相聲社,問他想不想去聽。 薛眠沒聽過現場版的相聲,之前只在某個綜藝節目里看過幾場表演,覺得相聲這門藝術真是妙語連珠幽默有趣,眼下聽費南渡這么一說,不免起了兩分興趣:“好啊,但今天就去嗎?” 費南渡睜開眼睛,抬表看了看時間:“今天來不及了,當天場一般一票難求。改天吧,什么時候想看了告訴我?!?/br> 相聲社既然就在本地,真想去看的話自己找途徑訂票也不難。薛眠嘴上應了一句“好”,沒真往心里去,當是客氣的寒暄了。 秦笛餐廳開在一個鬧中取靜的地界,云州有條亙穿半座城的河,繞城南走一圈,最后融入滾滾寧江,餐廳就在風波河最繁盛的那一段。 聽說明清時期這里曾是有名的花街柳巷香弄堂,長河兩岸保留了一批當年的古建筑群,灰磚黑瓦大紅柱,連廊長椅青石路,中間夾一條蜿蜒曲折的風波河,哪怕放到如今看,也是個鶯鶯款曲的好地方。 老周將車停在古正街的路邊,費南渡帶著人下了車。幾丈高的三進石墩牌樓立在眼前,一長串黃色的景觀燈給飛檐峭壁的牌樓頂端鑲了一圈金邊。腳下是一塊塊半米見方的青石板路,鋪得整整齊齊,沿一個方向向前延伸。兩邊古建安靜矗立,有的門面開的是奶茶咖啡鮮花店,有的則做的是傳統餐飲生意。這里晚上人不多,幾十米長的古街上零星散布著十幾個游客,襯得老街更加靜謐安逸。 “之前來過嗎?”二人并肩走在寬闊的石板路上,費南渡看著四周的星星燈火,忽然轉頭問道。 “開車路過了兩次,但沒進來看過。” 薛眠帶著新奇的目光邊走邊游覽觀賞,一個四五歲大的小男孩脫開父母的掌管,撒丫子就飛奔過來,一不小心沖過頭,差點撞上人。薛眠眼疾手快,彎腰扶了一把,小朋友朝他嘿嘿笑了笑,站穩之后又撒歡似的跑遠了。 費南渡看了一眼那跑遠的小身影,回頭道:“一直待在云州卻沒來過一次,看來你是真忙。” “這條街是最近幾年才改建的,風波河入江的那段倒是去看過兩次,河堤景色不錯,有時候還能看到大潮?!毖γ哂行o奈的笑了一下:“但這里太靠內城了,我不喜歡人多,就沒怎么來過?!?/br> 點點頭,費南渡也沒再找其它話題,二人就這么慢慢踱步在石道上走著,由他領著漸入深巷,不覺間來到一幢臨河的兩層小樓前。 小樓也是古建,從外部看雖然有些地方重新裝修過,但風格依然維持著復古的明清風,門頭上還掛了一塊三尺長的木頭匾額,黑體描金的寫著兩個大字:鶴樓。 想必這里就是秦笛秦老板的“廚房”了。 穿過門口的小院子,二人走進去,薛眠見一樓門口掛著個金屬小鈴,也是民國時期的小玩意兒。費南渡抬手在鈴鐺上按了一下,推開半開的大門,帶著薛眠走了進去。 從外面看小樓并不多大,走進來才發現也確實是不大。一樓開闊的大廳里只擺了兩張圓桌,中間留出足夠寬的空間供人走動。 房子內景布置以簡單雅致為主,花花草草擺了滿屋,臨河的那一面墻做成了玻璃的,門框用的是古代那種雕花紅門,只是古人是用紙糊窗戶,這里用的是透花玻璃。墻外廊檐下掛著一排紅燈籠,看亮度里面點的應該是蠟燭,遠觀朦朦朧朧的,河邊小風一吹,隨風飄飄晃晃,燈影搖擺,倒也雅趣。 薛眠用眼睛大致參觀了一圈,不免有些奇怪,回身問費南渡:“這里不是餐廳嗎,怎么一個客人都沒看到?” 費南渡帶著他往一旁的樓梯口走:“還早,一般八點以后食客才登門。不過也快了?!?/br> 薛眠點點頭,又問:“那我們干嘛提前半小時來?” “來晚了沒座?!?/br> “……”薛眠想吐槽。 這不是你朋友的店? 朋友的店吃飯還要排隊啊,不幫忙占個座??? 嘖。 ※※※※※※※※※※※※※※※※※※※※ 本章有萌點,看以后哪個小寶貝先挖到,嘿嘿~ 明天見! ——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