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11
薛眠已經記不清那天費南渡到底說了多少連哄帶騙的好話。 但他記得自己并沒輕易“饒過”對方。 天完全黑了下來,像一塊黑漆漆的沉鐵,密不透風還冷得要死。臨近元旦,正是冬天里最嚴寒的一段時間,晚上的氣溫更是低得厲害,站在戶外沒幾分鐘就能凍得耳朵發酸鼻子發涼。 為表誠意,費南渡留下司機老趙,親自開車送薛眠回學校,路上還買了薛眠特別愛吃的一個弄堂小店的招牌蝦仁豬rou生煎作賠禮。那是之前有次他“強制”要帶這個小學霸來市里逛街,無意中發現的一個地方,薛眠很喜歡那家生煎的味道,他就記下了。 “沒必要買的,到學校都涼了。”手上捧著打包好的三盒生煎,薛眠愣怔怔看了看,自言自語的小聲道。 “那就現在吃。”費南渡居然聽到了。 現、現在就吃? 薛眠張了張嘴,他們現在可是在車里,環境封閉,有一點點異味都散不掉的。而且他愛吃酸,平時面條餃子必搭配醋,生煎顯然也不會例外。 所以這是打算讓他在車里蘸著醋包吃生煎? 太夸張了吧。 費南渡看穿了他的顧慮,輕聲一笑,手上方向盤打了個轉,將車停到了路邊。 然后就見他直接從薛眠腿上拿過打包盒,揭開最上面的塑料封蓋,取出兩袋醋包倒了進去,再將筷子一拆,往盒上一擺,就這么遞了過去。 全套動作一氣呵成,毫無半分猶豫停頓。 薛眠:“……” “吃吧,”費南渡看著他:“都這樣了,吃不吃都有味道了,對不對?” “可是……”薛眠轉過頭,有些無語的看著他。 費南渡以為他是不好意思,想了想,干脆直接上手從盒子里拎起一只生煎丟嘴里,得虧是放了一會兒沒那么燙了,吸溜吸溜的嚼完,一口咽下,然后兩手一攤:“哥哥先吃為敬,你還不動筷子啊?” 薛眠愣愣的看了看他,又低頭看了看手上的生煎,半晌,有些欲哭無淚的委屈道:“我只是想告訴你,生煎不能把醋直接倒盒子里的,旁邊有調料格。你自己看,包子底下的脆皮都泡爛了。” 費南渡:“……” 車停到學校門口時已經晚上七點多,薛眠吃了一盒生煎不怎么餓,剩下的兩盒準備帶回宿舍給大家分掉。 “誒,誒誒誒——” 薛眠推門下車走人,費南渡手搭著方向盤轉頭喊他:“跑慢點,就這么走了啊?” ……對噢,不能就這么走了。 薛眠攏了攏脖子上的圍巾,抱著打包盒小跑著又坐回了車里,直勾勾的盯著他,帶著明顯情緒的冷颼颼道:“別想用生煎收買我,跳cao的事我們還沒翻篇。” 費南渡忍不住撲哧一笑,托著下巴靠在方向盤上,一臉無辜的問:“說了一車的好話了,還沒原諒我呢?好,那你說要怎么才能翻篇?” 薛眠心道一車好話就能抵償我今天在外面丟的人了? 沒這么便宜的事。 怎么翻篇?哼,早就想好了。 薛眠扭過頭看了看車外,今天不是周末,本來出校門的人就少,加上又已經是大晚上了,更沒幾個還在外邊飄的。 “我要……”轉回頭看著費南渡,咬咬牙,把心一橫,義正言辭道:“我要你把今天跳的cao現在跳一遍,給我看。” 空氣有點涼,氣氛一時靜異,無人說話。 方向盤上,費南渡保持著托腮動作,就這么看著薛眠,一言不發。 方才還笑意盈盈的臉上就像淋了一場大雨似的被沖刷了個干凈,上面冷冷清清,什么表情都沒殘留下。 車廂里突然靜得可怕。 費南渡是不是生氣了? 薛眠這么想著,但鼓足了勇氣沒退縮。他大著膽子迎視而上,與對方你不退我不撤的互相對看著,借路邊橘黃色的燈光看到那人的眸子好像驟然收縮了一下,瞳孔微微變色,釋放出一種帶著危險色彩的信號。 有點像……一頭餓狼即將撲食覬覦已久的鮮美獵物? 不妙! 薛眠拔腿就要跑! 但來不及了。 在他的手距離車門還有三公分距離時,突然一陣巨大的力道襲來,兩只細瘦手腕被人一把扼住,困在了一雙強健的臂膀和背后的車座之間。 溫熱的氣息吞吐在眼前,帶著因為車廂溫度過高而被蒸蘊出的淡淡香水味,絲絲縷縷浮動在鼻尖,是盛夏六月的白茉莉,甜得酸牙。 牙酸不是因為剛剛吃的蘸醋生煎嗎? 還有空氣里若有似無還未消散完全的陳醋味? 薛眠有點懵了,懵懵懂懂間竟還有時間想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問題。 “你,想看我跳?” 一個帶著隱隱的低沉與沙啞的聲音從耳邊傳來,那聲音像藏著一團火在嗓下似的,燒得薛眠一雙耳朵guntang發疼,連邊緣的絨毛都在簌簌發抖。 他兩只手被反抵在座枕上,不止手,感覺還有一條腿也不知是在什么時候壓上了自己的膝蓋,帶著強悍蠻橫的力道,還有能透過衣料慢慢傳遞過來的溫度。 暖的。 燙的。 薛眠不服輸,盡管這姿勢奇怪極了,可對方似乎并沒打算要干什么,準確的說是并不打算要傷害自己,力道始終控制得宜,只是確保自己不會掙脫而已。 于是,他便顧不得那些感官上的不舒服了,大著膽子迎難而上,鄭重點頭:“是。想看。” 光線微弱的車廂里,路燈勾勒出的人影只有一個半明半暗的模糊輪廓,但能看出線條凌厲,頜骨深刻,像一尊沉默的雕塑。薛眠看不清他的臉,只有一雙特別亮的眸子像夜空里的星河,閃爍在自己眼前。 不足一寸處。 近到雙方幾乎能挨到對方的鼻尖。 “你笑什么?”薛眠皺了皺眉。 “我笑了么?”費南渡聲音壓得很輕,輕中帶柔,嗓音低醇而音色磁性,好聽得近乎蠱惑。 “笑了。”薛眠一板一眼卻又十分認真的答。 “怕么?”費南渡忽然靠近了一點,這下兩只鼻尖真的近到能碰觸到了,輕輕一下,像蜻蜓點水。 “怕、怕……怕什么?” 薛眠終于犟不住了,聲音有點打顫,吐字也開始結巴。 “長這么大……” 費南渡聲音很輕,語調很柔,像在故意折磨誰似的,不急不緩:“還是第一次有人……敢跟我提這種要求。” “本來就是你欠我的。”薛眠豁出去了,真不怕死了。 “欠你的?” 費南渡輕輕笑了一聲:“就因為拿你當擋箭牌,我就欠你一支舞了?” “你你你、你別說這些沒用的。”薛眠不想被他帶著話題走,說話間又掙扎了一下,可對方警惕性實在太強,手上、腿上的力道絲毫未松,而自己的反抗就跟打在棉花上似的,觸底直接化了。 薛眠悶著頭,咬咬牙,揚聲道:“你就說跳不跳吧!” “跳。” 費南渡勾了下唇角,嗓音愈發低沉誘惑,越靠越近,溫熱的呼吸噴薄在薛眠瘦小的的頸窩處:“沒問題。你想看,我就跳。” “那、那你跳吧!”薛眠話接得飛快,像怕對方食言反悔似的:“你你你先松開。” “不急,”費南渡“聽話”的松開了鉗著他的手,但壓在膝蓋上的腿還那樣保持著沒挪開:“作為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即將見到我跳舞的人,你不得有點表示?” “什么表示?” 薛眠呲著牙揉了揉被壓疼的手腕,心道都承認是欠我的了,你跳我看那叫扯平,還要什么額外表示。 不太明亮的暗色車廂里,薛眠突然聽到了一聲打火機的響動,緊接著一點猩紅色的火光就燃燒在了眼前,淡淡的煙草味盛放開來,帶一點刺扎的感覺,順著鼻腔鉆入了心肺。 “今天先給你跳,‘表示’留到以后。等我想要了——” 一只微涼的手在薛眠臉頰上點了點,那個聲音被煙霧熏出一種沙啞的煙嗓感,笑著把話慢慢說完:“就來找你討。” 此后,無論走過多少年,輾轉過多少地方,薛眠永遠都記得生命里曾有過那么一個人,那樣寬廣偉岸像入穹高山一樣的一個人,星河浩渺有最閃耀光輝的一個人,在一個普普通通的深冬的夜晚,在車外,在明明滅滅的橘黃色光影下。 給他跳了一支最簡單笨拙的舞。 他笑得很開心。 就像這輩子從沒那么開心過一樣。 那一天他一直都記得。 …… “爸爸,我們去哪里吃飯呀?”活動日結束,薛眠抱著薛小覓往校門口走。 抬手刮了一下小朋友的鼻子:“今天玩得這么開心,沒人惹你不高興,怎么還喊‘爸爸’?小心奶奶聽見了打人,舅舅可不幫你。” “可是‘爸爸’比‘舅舅’好聽。”薛小覓靠在他懷里,聲音突然變得悶悶的,像揣著什么心事。 薛眠聽出了他所有敏感的情緒,知道那心事是什么。 爸爸并非是比舅舅來得好聽。 只是因為所有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所以“爸爸”比起“舅舅”,在這顆小小的生命里所占據的分量和代表的重量,是完全不一樣的。 因為爸爸是唯一的,是那個不可或缺的。 “好,”眼底漾出一圈溫柔的漣漪,薛眠揉了揉小家伙的臉,輕聲道:“以后就喊爸爸了,我們不改了。” ※※※※※※※※※※※※※※※※※※※※ 大嘎好! 這幾天評論區系統維護相信大家都看到了叭! 嗯嗯,jj說作者可以看到后臺評論,現在,我很負責任的告訴大家—— 我看不到!!!嗚嗚嗚嗚我是真的半個字都看不到!!! 不知道別的太太能不能,反正……我不能!!! 但是大家留言別停呀我會在解禁后一次性全看完噠! 遲到的回復也是回復嘛!!! 明天見~~ ——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