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奏6
費南渡“嗯”了一聲,放下報紙轉過臉來。 薛眠第一時間鎖住了那雙鏡片背后的眼睛,輪廓深邃,烏黑如墨,瞳孔正常,聚焦正常,視物…… 視物好像也正常。 “其他人你都認識?”費南渡看著他,問。 知道他指的是經(jīng)濟艙那幾位,但薛眠這會兒關注點不在這個上,潦草點了下頭后又忍不住問:“你……你眼睛……怎么樣了?” “沒事?!辟M南渡將報紙疊好放到一邊:“別多想,讓你坐過來也沒別的意思,底下人有自己的事要聊,你跟著坐一起,他們會不自在。” 好像…… 也有道理。 雖然薛眠與沈桓等人朝夕相對了一周,彼此都已熟悉,大家又都是這次收購案的直接參與者,原則上沒什么可避諱的。但薛眠到底不是云漢的人,總有些話是不方便當著他面說的,如果薛眠跟他們坐一起,一路上五個小時的飛行,多多少少會給他們造成拘束。 薛眠點了下頭,余光見費南渡手邊放著一個黑色皮包,巴掌大小,非是干癟狀態(tài),里頭應該裝著什么東西,體積不會太大。 忽然就靈光閃了一下:“你是不是還在吃藥?” “沒有?!辟M南渡答得干脆,按響傳呼鈴,一個空姐應聲走來,他道:“麻煩一杯溫水?!?/br> “你喝吧,”見狀,薛眠將他剛剛遞來的那杯熱水又還了回去:“我不渴。” 費南渡看了看他,倒也沒推辭,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后道:“資料準備得怎么樣了,一個人能應付么?” “看情況吧,”薛眠拿出筆記本放到了面前的桌板上:“只要別太跑題,應該可以。”想了想,又搖搖頭:“跑也沒事。衛(wèi)總之前已經(jīng)列舉過不少假設性的突發(fā)狀況,你們正常談,我正常翻,出不了大問題?!?/br> 說起薛眠此人,可能在大部分人眼里最深的印象就是“高冷”、“低調”、“不合群”這些,事實上也確實如此。但也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道,當面對專業(yè)、面對工作、面對他所擅長的東西時,往日印象里的高嶺之花會展現(xiàn)出與平時完全不同的另一面,自信、擔當、有智也有謀,仿佛自帶光環(huán),在專屬于他的領域里發(fā)出最閃耀奪目的光。 “好,”費南渡點點頭:“信你?!?/br> 他說這話時薛眠正在敲鍵盤改資料,不知道是不是聽錯了,隨著話音落地,耳邊似乎同時傳來一聲低低的淺笑。薛眠不明所以,轉過頭看著對方:“你笑什么,我哪里說的不對么?” “沒有,”費南渡拿起手機:“說得很好。你有信心,我自然放心。” 薛眠將信將疑,但也不多言,轉回頭繼續(xù)忙和起手頭的資料來。沒過多久,已經(jīng)出去有一會兒的姜蒙重新返回頭等艙,走過來彎身對費南渡道:“費總,航班馬上起飛。午餐已經(jīng)跟機務組交代過,他們會注意的?!?/br> “好?!?/br> 薛眠專心敲著鍵盤,沒再多關注留意四周情況。機艙里陸陸續(xù)續(xù)開始有人聲傳來,應該是旅客們在登機了。 可敲著敲著,忽然覺得哪里有點奇怪。 將目光從電腦屏幕里抽出,薛眠眼風旁移掃了一眼周邊——怎么頭等艙里到現(xiàn)在都沒人進來? 仿佛猜到了什么,卻又不太敢置信,不禁轉頭看向費南渡:“你是不是……” 是不是把…… “什么?”費南渡放下手機,也轉過臉看來。 薛眠指了指過道兩邊空蕩蕩的座位:“這頭等艙……是不是被貴司‘承包’了?” 費南渡一臉淡定,沒什么特別的表情,只抬頭看了一眼四周后便將視線又落回了薛眠臉上:“我出差都這樣?!?/br> “……” 哪樣? 清場??? 果然有錢人行徑。 包下一座頭等艙的花費對云漢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的不值一提,但這行為也只在某些娛樂花邊新聞里聽過,落到真情實境里還真是頭一次。 不知道別人看完會作何感想,但于薛眠而言,時過境遷太久的人或事,他沒把握對方會一直如斯,畢竟物是人非才是人之常情。 所以那些曾經(jīng)培養(yǎng)出來的了解也好、熟悉也罷,多年后如果要問他是否會照當年一樣去理解,他一定會答:不。 所以才會開口確認這種堪稱“霸道”的包場行為是不是真是他干的。 而當?shù)玫綄Ψ礁静蛔龌乇艿拇_定答案后,薛眠居然沒動用公德心來默默的譴責一兩句,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種久違了的熟悉感,像清晨的海水初潮一樣泛上心頭。 是啊。 能這么霸道的才是他啊。 至少在這一點上,他是一直都沒變的吧。 無聲笑了笑,正準備繼續(xù)埋頭敲字,姜蒙的聲音卻從耳邊傳了過來:“薛老師,午餐主食您是要面食還是米飯?” 薛眠抬表看了一下時間,還有幾分鐘就到十一點。抬頭看向姜蒙,微笑道:“都可以,有勞了?!?/br> 姜蒙點了下頭后就徑直走了出去,居然沒問坐在旁邊的她的老板。薛眠一時不解:“為什么姜助理……不詢問你的口味?” “我的口味她都清楚,”費南渡正低著頭發(fā)信息,關機之前還有不少事等著他處理:“她看著安排就行。” 你的口味她都清楚? …… 挺好。 嗯。 挺好。 像是鞋膛里被人撒了一把堅硬的碎沙子,薛眠只覺兩只腳底板硌得發(fā)慌發(fā)癢,怎么放都不舒服。沒一會兒這種難熬的硌又帶著細細碎碎的麻勁涌上雙腿,麻得他忍不住原地跺了一腳。 “咚!” 費南渡被這一聲驚到,轉頭看他:“干什么?” “坐久了,”薛眠面無表情的盯著屏幕:“腳麻。” 費南渡看了看他,目光似有些意味深長。沒多言,發(fā)完信息關了機。正好飛機進入跑道緩慢滑行,他系上安全帶,過程中道:“午餐給你安排的川菜,看看要不要調整。” “不吃,”薛眠一下一下敲著字,不知道是不是鍵盤突然出了故障,手指摁得特別用力,都“叭叭叭”的響了。“吃不了辣?!?/br> 吃不了辣? 費南渡無聲望著他。 這人……居然說自己吃不了辣? 好。 可以。 沒問題。 再度按響呼叫鈴,這次是姜蒙走了進來,費南渡吩咐道:“讓他們把薛先生的菜單換了,什么清淡做什么?!?/br> 這指令聽得姜蒙有些懵,但一貫的職業(yè)素養(yǎng)又立刻叫醒了她,點點頭,道了聲“明白”后立刻出去處理。 沒一會兒薛眠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飯菜香。 飛機爬升完畢,進入平穩(wěn)的飛行中。 幾分鐘后,姜蒙帶著三名空姐走了進來,其中一名走向一直在座位上看資料的衛(wèi)瀾,將他的午餐親切奉上。薛眠聞聲轉頭,正好與姜蒙對視上,姜蒙朝他點了下頭,抬手示意薛眠旁邊的空姐:“薛老師,您的午餐?!?/br> 薛眠將筆記本收起來,甜美的空姐將手上托盤擺到他面前。小巧而精美的盤碟里裝著幾道或綠或黃的開胃小菜,薛眠掃了一眼,青菜芹菜娃娃菜,半片辣椒都沒有,菜品賣相做得精致,擺盤也用心,想來味道不會太差。 然而除了這幾樣小菜,薛眠就只看到一個孤零零的白瓷盅被擺在中間,旁邊是一雙筷子伴一只勺匙,除此之外再無其它。 ……全、全是蔬菜? “堂堂”頭等艙的飛機餐居然連片rou都看不到? 還是說rou都在這口盅罐里? 那么問題又來了—— 主食呢? 薛眠對美食一向沒什么追求,可臨到飯點又是在飛機上,不比平時想吃什么立馬就能開車去買。他不想太虧待自己的胃,但如果只有這幾碟小菜也確實有點說不過去,于是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面前這只蓋著碗蓋的瓷盅上。 滿懷期待的看了一眼正笑臉盈盈望著自己的空姐,薛眠沒作聲,伸手搭到了盅蓋上。 捏住蓋扣,輕輕一提,心里默默盤算著這里頭會是佛跳墻還是群英燴,直到盅蓋打開,一切揭曉—— 白米粥。 一碗白米粥。 一碗白米粥?????? “薛老師,飯菜可以嗎?”姜蒙的聲音像是在云霧里傳過來:“都是按照您的要求準備的,白粥清淡,菜色也不重口,希望您滿意?!?/br> 還沒等薛眠張口,另一名空姐將手里的托盤端上了隔壁人的桌,未見其菜先聞其味,薛眠沒忍住側過臉一看—— 不亞于米其林酒店烹調的法餐,牛排鮮嫩多汁,湯羹料足色佳,連果盤都切得一絲不茍。 甚至旁邊還搭配了一塊檸檬蛋糕。 ??? 確定嗎??? 確定有必要這樣對比著上菜嗎?????? 已經(jīng)不能更無語了,然而姜蒙好像還在等他的回答。薛眠調整氣息吞吐,相當艱難的抽了下嘴角,朝姜蒙遞了個應該是代表“感謝”的笑臉過去:“謝謝,安排得非常周到。我……”幾乎咬牙:“相當滿意?!?/br> “去忙吧,”費南渡朝姜蒙揚了下手:“薛先生滿意就行?!?/br> 姜蒙依言離開,那一廂衛(wèi)瀾獨自用餐也很投入,沒聽到這邊的動靜,也不多往這邊瞧一眼。薛眠見人都散了,再也忍不住了,冷覷覷的瞪著隔壁:“好安排???” “是你說不能吃辣?!辟M南渡語氣再正常不過,舀了一勺餐前湯送入口中,兀自點點頭:“味道不錯?!?/br> 稍微往上回憶一段,“不能吃辣”這話確實是自己說的,可薛眠自認當時說的是不能吃“辣”,沒說不吃辣就非得清湯寡水的喝稀粥吧? 沒忍住的冷笑了一聲,又不肯服軟,一把拿起勺子就要舀粥。便在這時,一只餐盤被單手遞了過來—— “牛排,”費南渡伸出另一只手,在他面前的桌板上點了一下:“跟你換?!?/br> “不用,”薛眠將白粥送入口中,看都沒看那牛排一眼,冷聲冷氣道:“粥很好,牛排還是費總自己留著補補吧?!?/br> 費南渡竟似毫不在意這挑釁,輕聲一笑,不緊不慢將牛排端了回去,安然用起了餐。 ※※※※※※※※※※※※※※※※※※※※ 小毒君的惡趣味就在于十分喜歡這種嘴硬打臉真香現(xiàn)場,哈哈哈哈哈…… 讓你不吃辣,那就喝稀飯去吧~~~ 明天起連續(xù)四天每天更新2章,應該都會放在上午更新,歡迎守更哈~~~ 很喜歡跟大家互動,不過現(xiàn)在有些條條框框限制了,聊得不夠暢快,在此指個路——微博搜索“這是白毒不侵”,就能找到我啦,注意是“白毒”,不是“百毒”哦~~~ wele找我瞎嘮嗑~~~~ ——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