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iejie3
薛爸爸將兩塊木板順著船舷滑到水面,薛mama抱著兩個一會兒哭一會兒喊、一會兒呆滯一會兒掙扎的孩子,他們夫婦二人一人一個,將姐弟倆分別抱到木板上趴好。 然后,手就一直緊緊抓著木板的一頭,再沒松開。 他們現在還不想松開。 他們……舍不得松開。 整艘船上除了這兩塊木板,夫婦二人已經找不到也拆不下任何哪怕一塊物什能讓他們也借力漂浮在水面上。所以,他們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蹲靠在漸漸下沉的船艙里,一人一邊,托扶住兩塊正承載著他們孩子生命的木板。 他們祈禱著能快點有人來發現他們,祈禱哪怕能有一條小船經過救下他們,祈禱奇跡能降臨,祈禱孩子們能平安無事。 最終,也許是老天聽到了他們的祈禱,一雙兒女終于平安獲救。 而他們自己,卻永遠的和那片冰冷的碧藍融為了一體…… 獲救的兩個孩子都出現了嚴重的應激障礙和應激反應,在心理醫生的強制干預下,過了足足半年才徹底走出陰影。而接下來擺在面前的難題,就是他們的撫養歸屬。 薛家沒有什么親戚,兩個孩子的爺爺奶奶很早就已經過世,剩下的親戚要么不在本地,要么不具備撫養資格。薛mama因為是嫁到這邊,家人都不在本地,加上平時走動也不太多,更不可能把孩子送去給不相熟的親戚照顧。 就在薛家人圍在一起一籌莫展,商量不出一個好辦法的時候,薛爸爸的主管領導突然趕了過來。一方面,他代表薛爸爸的工作單位送上同事們的愛心捐助,另一方面也帶來了一個算是好消息的消息。 他出面為兩個孩子申請的國家資助已經批了下來,今后兩個孩子大學畢業前的所有生活費、學費等開支都將由國家承擔,而在他們成年之前的撫養歸屬問題,將交給當地一所公立福利院接手。 至于保險方面的賠償款,一部分將用來還清薛家目前這套住房的貸款,另一部分則存入一個專門賬戶,用作兩個孩子的成長基金。 于是,就這樣,15歲的薛盼和10歲的薛眠被安排進了云州市區一家公立福利院,在這里開始了他們的新生活。直到五年前,薛盼年滿18周歲,福利院對她的撫養權和撫養責任都已“到期”,她也順利考取了自己理想的大學,從此離開生活了三年的福利院,踏上真正屬于她的人生之路。 薛眠也一樣,在福利院平安長到18歲,憑著自己的努力踏入大學的校門,此后,他的人生會和薛盼一樣。 主導權的接力棒已經正式交到了自己手中。 “你們這兒出行是不是很不方便?”薛盼走到薛眠背后,替他理了理有點起皺的衣領:“我從汽車站坐公交過來,離你們學校越近路上的車越少,司機說這里就一條公交線路?” “嗯,”薛眠點了下頭:“不過我平時不怎么去市區,線路多少也無所謂?!?/br> “可我有所謂啊少年……”薛盼似有些著急,掏出火車票看了看:“也不知道趕不趕得上,從這里去火車站起碼40分鐘,要是運氣不好等公交還得等好久……行了我不念叨了,趕緊走,車票一個半小時后的,萬一趕不及就完了?!?/br> “干嘛買這么急的,”薛眠皺了皺眉,有些不能理解:“五六點的車也可以坐啊。” “你當我愿意急嗎,還不是因為晚上有個家教……”薛盼的話還沒說完,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立刻頓了一下。這話是沒過大腦蹦出來的,剛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她不想讓薛眠知道自己除了正常的上班之外還打著一份家教的工。 她太了解這個弟弟了,自己此項看上去挺辛苦挺受累的舉動,一定會給他帶來不小的心理負擔和精神壓力。 她不愿意看到這個小屁孩心思太重,想太多。 果然,薛眠的臉在聽到“家教”二字時,一秒沒耽擱的立馬就沉下來了:“姐你……” “打住,”薛盼嘖了一聲:“我禿嚕嘴了,你知道就知道了吧。別瞎琢磨,我不是缺錢,就是興趣愛好,想當老師過把癮。你也別多想,給你的錢下次來的時候要是讓我發現你沒花完,我可揍你??!” 薛眠看了看她,沒說話,嘆了一聲,轉身往校門口走去。 薛盼的烏鴉嘴今天顯靈了,就在他們出校門前一分鐘公交車剛走一班,下趟是半小時后。 同華東區校門外有一條坡度很陡的馬路,非常寬,搞不懂明明也沒幾輛車從這里過卻修一條這么寬敞的馬路意義何在。走出大門,對面是公交站臺,一堆學生正擠在那兒要么玩手機,要么瞎聊天,要么目光膠著的盯著公交車開來的方向翹首以待。薛眠站到人群里排隊,薛盼看上去有點急,估計是怕趕不上火車。 “要不還是打車去吧?”薛眠說。 “好巧啊,我也是這么想的,”薛盼意味悠長的看了他一眼:“可你們這兒連個三蹦子都看不著,打屁?” 薛眠覺得她可能是誤會什么了,“他們這兒”沒有三蹦子的原因好像也怪不著他吧,怎么搞得像是他把方圓三公里內除公交車外的所有交通工具都全滅了故意不讓她走似的。 薛眠嘆了口氣,正在這時手機響了一聲,是武小滿的短信。 -在哪兒呢,跟你姐在宿舍嗎? -公交站,送我姐坐車。 -你姐要走?這么快?我都還沒見著面呢! -下次吧,她趕火車。 -那行吧,給你帶了吃的,回來吃?。?/br> -嗯。 薛眠盯著手機上來回的幾條短信消息,無聲笑了笑。 武小滿是為數不多的,或者說是唯一一個知道他過往的人。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薛眠并沒打算讓誰知道自己的過去。雖然如果能有個人了解那些過去、并在他需要的時候給予一點幫助是件挺讓人開心的事,甚至這“一點幫助”都不用是什么實際上的幫助,坐在旁邊聽他說說話都是好的。 但他不喜歡訴苦。 他已經習慣了將自己包裹起來,蠶蛹似的,別人走不進來,他也不想出去。 如果不是高二上學期那件事,估計武小滿也走不進來。 那次薛眠被學校的小霸王給盯上了。 在他下晚自習回福利院的路上,小霸王把唯一一條進出的路給攔住,嚷嚷著要他交過路費。 六七個打扮得跟混混一樣的學生,推推搡搡著在他身上一通亂摸。薛眠長得很瘦,又白,成天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平時別說是打架,跟人吵句嘴都不太可能辦到。但那次他卻跟一頭被火點著了的小獅子似的,瘋狂撲咬那些在他身上摸來揉去的混混??捎惺裁从?,最后還不是被人摁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頓。 就在他被揍得像只煮熟了的蝦子蜷成一團抱頭咬牙卻死都不肯哭出來的時候,突然從天而降了一個超級大英雄! 超級大英雄和霸王小分隊一通互毆暴揍,居然讓英雄以一敵七,贏了那場戰斗。 簡直不可思議。 小霸王是怎么當上小霸王的? 就這戰斗水平? 嘖。 大英雄對著鳥獸散的小分隊吹了聲口哨,這才想起要把蝦子精扶起來。然后,他就著朦朧的夜色抬頭一看—— 喲? 這不咱班小學霸? 對做好人好事特別執著的英雄本著“好人做到底”的江湖信條,強烈要求送薛眠回家。那會兒薛眠被揍得昏天黑地,一直保護得很好的蠶蛹莫名像是裂開了一條縫,鬼使神差的就把人帶到了福利院門口,木著一張臉,指著大門方向,說:“這就是我家?!?/br> 從那之后,薛眠就得了個貼身護送小保鏢,而武小滿則得了個包抄作業答案集。 “朋友”也就是從那會兒交上的。 思路被兩聲連續的喇叭聲打斷,薛眠抬起頭,一輛白色的寶馬穩穩停在了他面前。 還是輛敞篷寶馬。 駕駛座上的人戴著一副黑色反光墨鏡,兩只手搭在方向盤上,朝這邊吹了聲口哨:“等車?” 薛眠差點兒沒認出來。 畢竟這人半張臉都被墨鏡給擋住了。 可對方渾身上下散發出的“我很酷我最帥這世上還有誰比我更拽”的氣質讓他最多愣了兩秒就立刻認出了這是誰。 何況旁邊等車的人群已經開始sao動起來,一個個壓制不住激動的捂嘴低呼—— “我的天,怎么是他!” “也太帥了吧,站近了看簡直帥破天際?。 ?/br> “他又換車了?那輛sao藍法拉利呢?” “怎么辦怎么辦……我覺得我快要休克了!” “好像……”費南渡回頭看了一眼五十米開外的公交停泊站:“還得有一會兒才能來車?!?/br> 薛眠怔了怔,有些茫然的點了一下頭。 這還是繼上次遙控車事件后二人第一次再見,雖然薛眠從沒想過還能再見,不過真到了這種場面,比起初次在食堂“交鋒”時對此人的反感與不屑,此刻再見,倒沒那么大的抵觸情緒了。 可能是因為欠著個人情的關系吧,畢竟總這么反感“恩人”好像也不太地道。 薛盼一臉狐疑的盯著費南渡看了看,扯了一下薛眠的胳膊:“這誰?” “……”薛眠一時詞窮,想了想,吐了兩個字:“學長?!?/br> “學長?”薛盼不大相信:“就你這性格會主動交什么學長朋友?” “我沒說是朋友。”薛眠解釋。 “那你們怎么會認識?”薛盼拒絕解釋。 “就……” 薛眠突然發現自己居然回答不了這個問題,干脆也不回答了,免得越描越黑。何況他和費南渡的“認識”實在有點不走尋常,萬一讓薛盼知道這人曾經想收自己做黑社會跟班小弟,她肯定會連班都不上的天天蹲班導家門口給自己評理出頭去,那就麻煩大了。 “你好,”費南渡已經走了過來,摘下墨鏡,向薛盼伸出一只手:“薛眠女朋友?” 噗—— 一口老血頂在心肺。 薛眠繃著一張黑壓壓的臉瞪著費南渡,然而這人似乎挺沉浸,朝向薛盼的那只手依舊伸得筆直。 薛盼估計也是愣住了,足足五秒后才回過神,低頭看了看那只伸在面前的挺好看的手,然后一把握了上去。 “昂,女朋友,你也好啊?!?/br> ※※※※※※※※※※※※※※※※※※※※ 喜歡盼姐的請舉爪~ 無論多艱難的過去都會過去噠,薛家姐弟加油!~ ——愛你們~